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中的应用

陈吴越 陈炜

摘 要：在中国古典私家园林中，光是一种重要的景观要素与空间营造手段，合理利用光影能够发挥其在功能方面与艺术方面的双重作用。从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建筑空间中的应用与古典私家园林山水植物中的应用两个方面进行研究，全面分析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中的作用，以期更好地实现现代园林中的光影空间营造。

关键词：风景园林；古典私家园林；空间；光影

江南古典私家园林是中国古典私家园林的杰出代表，其设计手法精妙，对光影的应用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是人工美与自然美相结合的典范。本文以古典私家园林为研究对象，从园林中的光影要素、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建筑空间中的应用及在山水植物中的应用三个层面进行归纳与总结。

一、园林中的光影要素

光是一个物理学名词，是人类具备视觉与知觉的重要条件之一。本文研究的主要对象是自然光，它富于变化，能给人带来贴近自然的灵动感受，如日光强烈而明亮，月光柔和而皎洁。光对人的身心感受有重要影响，不同强度的自然光会给人带来不同的心理变化，如强烈的自然光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充满活力，柔和的自然光则会让人感到平和安逸。

人类也有对影的需求，光与影平衡的园林空间才能使人们产生更加舒适的感受。植物与园林构筑物形成的阴影为人们提供了遮阴的场所。园林空间中的阴影要以美观的形式出现，园林构筑物的设计要考虑到投射的阴影是否美观，从而塑造一个舒适凉爽且具有艺术性的良好荫蔽空间[1]。

二、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建筑空间中的应用

（一）界定空间

光影使人在视觉上感知到空间的对比或统一就是光影对空间的界定，这种场所感使园林建筑空间被分隔或者统一。光影的强弱、色彩、形态等都会影响空间界定的效果。

1.划分空间

最自然、最能直接反映空间差异的方式是光的强弱变化。采光量的多少可以对空间产生影响，从而产生明暗的区别，形成空间上递进、递减和对比的关系。人们在潜意识里会将隐私、幽闭的空间与昏暗的光线联系起来，将公共、开敞的空间与明亮的光线联系起来。

天井是古典私家园林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空间，造园师通过对天井采光量的合理控制，能在无形之中定义和划分空间的功能。通过天井控制采光量的方法一般有两种[2]。

第一种是直接取决于空间的大小。江南古典私家园林大多处于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中，规模方面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即使空间有限，造园师也会根据每个院落的功能来分配天井的体量，每个院落也由此形成不同的采光量。在相同的采光条件下，大空间的采光强度必然大于小空间的采光强度。因此，大空间在体量和光线强度上都大于小空间，在园中一般也位于光线敞亮的地带。而私密空间的体量往往相对较小，且一般处于光线比较昏暗的位置。

第二种是通过遮蔽物来控制光线。造园师一般会利用植物和墙来遮挡光线以控制采光量。在古典私家园林中，对外的厅堂是接待客人的公共空间，所以此处的天井体量相对较大，少有高大的植物和墙体，空间也相对开阔，采光量充足。书房、居室和祠堂等主人使用的空间通常具有相对封闭的天井和相对较小的体量。此外，在天井当中合理选配植物以占用部分空间、遮挡光线，也能进一步保证空间的私密性。

2.统一空间

在古典私家园林的设计中，不仅可以利用光影划分空间、定义功能，而且能利用光影统一空间，融合空间中的众多元素。

光影可以通过同时渲染空间中的各个元素来达到统一空间的效果。光影的明暗、颜色和形状等属性，将影响其覆盖范围内每个要素的视觉效果，它们的视觉特征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具有相似性。例如，具有强烈颜色的光源将使所有实体都具有相同的颜色倾向[3]。例如，傍晚时分，所有景物在落日余晖下都会被柔和的橘红色覆盖。光源赋予的这种色彩共性可以有效确保空间统一、景物协调。

（二）引导秩序

在明暗对比之下，空间中明亮的部分能产生明确的视觉引导和行为导向作用，连续的空间组合中伴随着持续的光影变化，这与人们追逐光源的心理相匹配。光源具有强大的引导和吸引作用，其曲折变化也有很强的韵律感，人的情感会随光线变化而变化。因此，在中国古典私家园林中，可以找到造园师想要表达的前奏、递进、高潮和结局。

中国古典私家园林尤其热衷追求蜿蜒曲折的意境，中国古代的造园师更是对此情有独钟，他们在园中创造了许多曲折变换的廊道。这种热爱不仅体现在园林的构筑物中，也体现在光线随空间的变化上。

留园在以光影引导空间秩序方面就做到了极致，整个入口空间使用了出色的对比手法，使得主景空间与其他空间在采光量上差异极大，从而在视觉感受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游客在游览过程中，其心情也会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变化，充满了趣味性。

留园的正门入口处就如同寻常人家的住宅一样，但是门后却藏着另一番天地。进入大门之后就是前厅，空间比较开阔，但光线比较昏暗。再往前走，就是进园之后的第一处天井，解决了前厅的采光问题，同时形成了明暗的对比。院中有几处盆栽，显得绿意盎然，能勾起人们游园的兴趣。转过前厅，进入悠长甚至有点昏暗的长廊，墙上有几处漏窗，但古典园林的气息还不浓厚。这段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方厅，通过墙上的漏窗可以看到零星的绿植，光线也略微明亮了一些。走过小方厅，前面的通道两侧有露天的小空间，通道尽头空间逐渐明亮。穿过前面的小门之后可以看到一个小庭院，阳光映入其中，再加上一些色叶植物和花卉点缀，园林气息已经稍显。接下来又是一段长廊，可以在漏窗上隐约看见园中美景，让人有些急不可耐。走完长廊，转过最后一处天井，来到绿荫轩，留园的主景终于呈现在眼前。

（三）丰富层次

这里说的丰富空间层次指的是视觉上的空间层次，而非对实体空间的分隔與渗透，主要有以光影丰富空间的明暗层次与色彩层次与以光影打造虚形、虚空间两种手法。

一是光影可以丰富空间的明暗层次与色彩层次。光影在空间中可以加强空间的明暗、色彩对比，加强空间的景深与层次感，就如同绘画中加强画面的光影效果一样，使之在亮度上的对比更加夸张，从而使画面更具立体感[4]。

二是利用光的反射或者其他光学成像形成虚形或者虚空间，从而增加景物层次，增强空间视觉效果。例如光打在园中的实体物体上时，会在物体后形成一个相似的形体，这就是虚形的叠加，可以丰富空间的视觉形象层次。又例如景物在园林水体中的倒影，一虚一实，一正一倒，不仅使景物有了对称的美感，也丰富了竖向空间。

（四）营造氛围

光影具有文化属性，这种属性可使人对景观产生联想，也造就了空间的场所精神[5]。光影营造的氛围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光影以独特的视觉影响力，可以营造出柔和朦胧、兴奋醒目、安静优雅、活跃明快、宁静自然等多种空间氛围。因此，对空间光影进行艺术性塑造，再结合空间布局和相應的实体元素，就可以在园林中营造出各种特定的空间氛围。随着季节、时间和周围环境的变化，园林中的光影用一种看不见但却无穷无尽的表达方式呈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境，为观者提供了极大的联想空间。

例如光影在建筑空间中营造的氛围。在古典私家园林中，粉墙不但起着划分空间的作用，也是造园师进行创作的“画板”[6]。在光影的投射下，几根树枝、几块湖石在粉墙上的投影不断出现、模糊、消失，疏密程度与明暗关系不断发生变化，与实体景物形成动静、虚实对比，呈现出既有动感又风格雅致的光影艺术效果。

三、光影在古典私家园林山水植物中的应用

（一）扩大水面空间

倒影是平面镜成像中的一种，园林中的景物在水体中反射形成倒影，所创造的虚空间能使水面空间产生扩大感。由于阴影占用了一部分水面面积，所以水面上也有了可观的景物，从而使原来单调的水面更具空间感。清新柔和的光线在水面产生的倒影，可营造一种宁静自然的氛围，蕴含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哲学气质[7]，提升园林的审美趣味。

明代造园家计成曾在《园冶》一书中说，“池塘倒影，拟入鲛宫”，即水中之院，犹如龙宫一般。水面有时候被雾气笼罩，会在无形之中增加层次与景深，水岸边建筑物朦胧的轮廓成为水景的衬托，产生朦胧的感觉。建筑实体与水面倒影的互相衬托，是增加空间环境情趣的一种简单手法。如果能够合理利用水面，即使园林处在拥挤的市井之中，也能达到以小见大的艺术境界。例如苏州艺圃，全园以水景为中心，以水为镜，以影为像，在意识感官上拓展了空间尺度，延伸了空间布局。

（二）提升水面空间韵律感

水体在古典私家园林中占据重要地位，是整个园林的灵魂。它不仅能连接各个景点，而且因形状多变而成为主要的观赏对象之一。光影给水面空间带来的韵律感更是点睛之笔。水作为一种特殊材料，既能反射也能折射。利用水的反射可以营造如梦如幻的光影氛围，使水面呈现出灵动而有韵律的光线，提升水景观赏性；光线折射进入水体当中，能使池中的水草、鱼和卵石等依稀可见。在夜晚，水面带来的艺术效果比白天更耐人寻味。山石和植物在月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明月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水纹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让园林格外安静，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想[8]。

（三）修饰植物山石

古典私家园林中的植物山石形态本身就千变万化，加上光影的作用，其会更加影影绰绰，进而提升园林空间的活跃性。光影的时空变化是一种流动的自然美，是四季交替、日夜轮回的艺术美，而光影又是一个抽象概念，需要通过载体才能体现。植物与山石作为园林中普遍存在的元素，是很好的媒介[9]。

园林的实景美体现为植物随时间变化表现出的物候特征与不同光线下形成的植物光色变化[10]。植物的生长变化结合光影，形成一种具有生命张力的实景。植物叶片的形态、颜色和疏密程度伴随着四季温度的变化呈现出明显的季候特征。园林植物在光影的作用下，季相美更加突出：春暖花开，枝叶吐露新芽；夏日荫浓，处处光影斑驳；秋高气爽，万物绚烂明丽；冬日萧瑟，枝干晶莹剔透。建筑和山石构建起了园林的骨架，植物给了园林常新的外表。园林植物与园中其他元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在四季更迭中，建筑与山水几乎都维持着原貌，而植物却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做不同装扮。

古典私家园林中的假山一般小巧精致，山石空间通过巧妙的空间序列安排，起到了障隔通透、明暗变化的作用，达到了“咫尺之内再造乾坤”的境界[11]。光影则增强了假山空间的明暗关系，使假山处于视觉的中心位置。阴影下的空间通常意味着远处另一个不可见的空间，能起到拓展空间的作用，也能激起游客探索其中的欲望。阳光下的空间是整个视觉画面的中心，与阴影下的空间形成强烈对比，创造出对比鲜明的空间视觉效果。具象的假山实体与抽象的光影效果相结合，可形成一种虚实相生的空间意境，让游客在方寸之间享受山林之趣。

四、结语

作为一种可持续的景观资源，光影在园林空间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古典私家园林中，人造的文化景观与自然光影的结合能明确园林的空间关系，修饰园中景物，体现传统的哲学思想，同时也能给当代造园师带来无限的启发，使人们重新从不同角度思考光影与园林中建筑、山石、植物的关系，从而将光影在园林中的运用推向一个新的艺术高度。

参考文献：

[1]白桦琳.光影在风景园林中的艺术性表达研究[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13.

[2]陈宇，涂钧.中国古典私家园林光影分析：以江南园林为例[J].中国园林，2016（6）：117-122.

[3]黄海静，邱鞠.园林空间中光景的营造方式：以巴蜀园林为例[J].中国园林，2019（3）：130-135.

[4]陈可心.自然光影在苏州古典园林空间塑造中的运用[D].苏州：苏州大学，2020.

[5]潘晓虎.光影在园林景观设计中应用的探索[D].合肥：安徽建筑大学，2018.

[6]李文，陈丽媛.光影在苏州园林空间中的应用[J].低温建筑技术，2011（1）：28-30.

[7]汪沂.浮“光”掠“影”：从园林的光景到园林山水画的意境营造[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13.

[8]闵淇，王琼.古典园林光影设计手法探析[J].南方农业，2013（4）：1-8.

[9]邱巧玲，古德泉，李剑.光影在自然式园林植物造景中的运用[J].中国园林，2017（4）：92-96.

[10]刘泓嫄，汤巧香.园林植物造景中光影艺术研究[J].现代园艺，2020（5）：136-137.

[11]高洪霖，徐俊丽.苏州古典园林假山光影空间图解及转译研究[J].中国园林，2018（10）：129-133.

作者简介：

陈吴越，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艺术设计。

陈炜（通讯作者），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环境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