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化理论视角下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建设研究

2023-07-06 13:07:21崔晓苗
档案与建设 2023年3期

崔晓苗

摘 要:从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来看,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形成是社会结构因素(规则与资源)、个体行动因素以及两者相互作用的结果。此外,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还具有情感、责任与行动三种价值取向。因此,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结构化建设要从结构和行动两个维度切入,以有序化结构、高效化行动实现乡村档案治理的“善治”目标。

关键词:结构化理论;乡村档案;档案治理;治理共同体

分类号:G275.9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Archival Governance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ructuration Theory

Cui Xiaomiao

( School of Cultural Heritage and Information Management,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

Abstract: From Giddens theory of structuration, the formation of rural archival governance community is a result of social structural factors (rules and resources), individual action factors and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two kinds of factors. Besides, rural archival governance community also has three value orientations: emotion, responsibility and action. Therefore, the structured development of rural archival governance community should start from two dimensions: structure and action, and the goal of “good governance” of rural archival governance should be achieved with an orderly structure and efficient actions.

Keywords: Theory of Structuration; Rural Archives; Archival Governance; Governance Community

乡村档案是乡镇档案与村级档案的合称[1],在乡村振兴和基层社会治理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学界有关乡村档案治理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乡村档案治理体系建设[2]、乡镇档案资源治理的共建共治共享[3]、轻量级技术在乡村档案治理中的应用[4]以及数字乡村档案文化治理[5]等方面。然而,乡村档案治理本质上是多元主体借助客体要素协同治理的实践过程,而目前对不同行为主体如何在制度、文化、技术等要素影响下共同治理乡村档案事务,即对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建设方面缺少系统性论述。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将社会结构的使动性、制约性与个体能动性相结合,回答了个人与社会如何互动,能够为综合考察乡村档案治理中的主体要素、客体要素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提供新的视野。基于此,文章引入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以此作为理论分析框架,对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建设进行探究。

1 结构化理论视角下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建设逻辑

在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建设中引入结构化理论框架,便于系统性分析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构建要素及过程,即结构化理论中的结构要素(资源与规则)、行动要素及其相互关系。立足乡村治理实践,结构要素方面,资源可分为资金、技術等物质层面的配置性资源与权责、声望等权威性资源;规则可分为政策法规、村规民约等管制性规则和社会观念、价值信仰等构成性规则。行动要素方面,行动是行动者依据“规则”,以物质资源及行动能力作为手段实现某种行动目标的过程[6],具有结构影响并联结个体行动、个体行动使用和再生产结构的双重意涵。

1.1 社会结构对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构建的约束性与使动性

(1)配置性资源

物质层面的配置性资源是乡村档案治理工作得以开展的前提条件。在物质基础较差的乡村,档案基础设施建设相对滞后,存在档案库房不足、经费紧张、软硬件设施陈旧等问题,限制了档案工作的开展。随着资金、信息化设备与技术、档案库房等资源下沉到基层,配置性资源对乡村档案治理的基础性作用也随之凸显,如佛山市禅城区南庄镇投入30万元奖补村居开展档案规范管理工作,利用档案资源进行村志编纂,调动了各部门、村民参与档案事务的积极性。

(2)权威性资源

权威性资源指非物质资源,如声望、信任、情感、权利、文化知识等。权威性资源内嵌于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中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无论是党政机构、档案部门,还是村民自治组织,都是科层体制在人情社会中的具体表现,离不开公权力与道德因素。如,党政体制为基层政府开展综合治理提供了体制优势,使其能够组织并协调相关力量解决问题,从而构成一种基层政府的权威性资源,实现基层政府的权力构造。[7]另一方面,随着乡村所占有的文化资源、情感资源逐渐丰富,在文化育人与情感共鸣的作用下,身处其中的村民会越来越关注乡村档案治理,甚至是通过自己的行动能力和社会关系网络参与到档案事务中。

(3)管制性规则

乡村档案治理的管制性规则主要指政策法规与村规民约,这些规则约束着乡村档案治理主体的行为。在顶层设计上,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规定了档案部门的治理权责,并鼓励社会力量参与、支持档案事业发展,为乡村档案治理的多元主体建设指明了方向。针对乡村档案治理工作,我国已经颁布了一系列办法,如《乡镇档案工作试行办法》《村级档案管理办法》《乡镇档案工作办法》等,逐渐夯实了推进乡镇档案工作的制度基础,强化了档案事业发展的法治思维。在这种管制性规则作用下,乡镇(村)档案部门需要重构档案事务管理流程和方式,思考与社会公众的关系。

(4)构成性规则

构成性规则又称表意性规则,是“行动者意识到为什么和怎样行动的理念或价值观”[8],对个体行动具有解释作用。在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中,构成性规则表现为共同体成员的集体共识和价值信仰,比如对乡村档案治理工作的价值认知、当地的风俗习惯等。村民对档案部门、档案工作人员、档案法规制度的认可与尊重,以及对档案及档案事务的利用权、参与权、监督权的行使意愿等一系列构成性规则,赋予了村民在乡村档案治理中的能动意义,促进档案治理工作的开展和治理共同体的形成。

1.2 个体行动对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构建的能动性

“虽然实行了‘村档乡(镇)代管的保管模式,但整体而言,乡村档案管理机制相对较弱,村间管理水平参差不齐”[9],存在专业人员数量少、业务能力有限等问题,影响乡村档案在乡村治理、乡村振兴中的功能发挥。面对现实困境,亟须建成“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档案部门主导、各形成单位协同、跨机构合作、档案相关社会组织协作、公民个人参与”[10]的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

吉登斯认为,行动者的反思性监控以理性化为基础,根植于人们所展现并期待他人也如此展现的对行动的持续监控过程。[11]也就是说,党委、政府、档案部门等乡村档案治理的责任者能在治理中合理使用和转化规则、资源,并期望其他机构、社会组织和个人积极参与治理实践,如制定优惠政策、奖励机制以吸引他人参与。村民在利益、情感、文化、道德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展现出支持政策制度、积极响应村内事务的行为倾向,会以捐款、捐赠档案资源、参与档案整理、動员他人等方式促进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形成。此外,村级组织和村民的反思性监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监督政府、档案部门的行为,促进共同体内部的和谐。

1.3 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构建的结构二重性

在结构二重性观点中,行动与结构是一个有机体,结构既是行动的中介,也是行动的结果,行动者的行动受到结构中一系列规则和资源的制约,但这些结构性因素也在行动者的日常实践中被再生产。[12]一方面,档案部门的制度建设、档案信息化建设、资源建设等社会结构影响了行为主体的具体行动;另一方面,社会结构(规则和资源)也在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成员的行动中被塑造,在时空中不断地被再生产出来,继而卷入下次行动中。从乡村档案治理整体情况来看,规则的不完善与资源的短缺对治理者的行动具有约束作用,但治理者也在积极重塑社会结构,以制度规范、道德教化、情感联结、重塑乡村信任等方式推动档案治理进程。

2 “结构—行动”框架下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解构取向

将结构化理论置于乡村治理具体情境中,结构可被解析为包含伦理道德、价值信念的文化结构和涉及体制、机制的法制结构。将处于这两种结构中的行为个体联结在一起,便构成了不同价值取向的共同体:情感共同体、责任共同体。此外,结构只有在实践中才有活力与灵活性,乡村治理共同体的构建不仅需要结构的支撑,还需要治理主体的能动作用,即形成行动共同体。

2.1 情感共同体:筑牢乡村档案治理主体凝聚力

乡村的共同体属性离不开乡土文化、共同记忆、情感价值等要素,特别是以地缘、血缘关系为纽带的自然共同体。因此,在乡村档案治理中以情感联结社会多元主体具有促进村民参与档案事务的现实意义。

档案作为宝贵的文化资源,具有浓郁的情感价值,是建构情感共同体的重要素材。档案情感价值在于寄托档案形成者的特定情感,引起档案受众的情感共鸣,并对受众产生指引其社会行为的作用。长期以来的社群档案建设便是为了充分发挥社群档案情感价值,促进拥有共同文化背景与记忆的社群成员之间的情感交流,增强社群凝聚力。乡村档案根植于当地的信仰习俗、村规民约、乡土情怀,承载着乡村及村民的历史记忆,内含深厚、多样的情感共鸣点和价值认同点,能促进村民自治体系建设。如,浙江省畈田蒋村基于当地丰富的族谱档案资源,情景化地讲解族谱中的家训、家规和族群过往荣光,助推集体认同。在族群档案情感作用下,不同职业、年龄的族人纷纷捐款出力,投身当地档案资源开发,并形成了强烈的归属感、责任感。[13]

2.2 责任共同体:明确乡村档案治理主体职责

在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中,乡村基层党组织是领导层,担负着领导乡村档案事业全面发展的职责;乡镇人民政府是管理层,负责相关工作的规划、实施,“应当指定人员负责管理本机关的档案,并对所属单位、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等的档案工作实行监督和指导”[14];档案部门是执行者、协调者,负责开展档案收集、整理与开发利用等工作,并协调各方参与者间的关系;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和其他组织负责管理本单位的档案;其他社会组织与文化机构可以提供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协助档案工作顺利开展,是档案治理工作的重要支持者、合作者;村民是参与者、监督者,通过村民自治、村务监督等形式参与到乡村档案治理实践中。

2.3 行动共同体:增强乡村档案治理主体合力

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既是治理责任和义务的聚合体,也是多元治理主体汇聚力量、同向发力的行为体。吉登斯认为行动者的行动不是行为的组合,而是人在时空情境中绵延不断的行为流,所以,乡村档案治理不仅要强调“人人有责”,更要做到“人人尽责”,以行动者的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来形成乡村档案治理合力。基层党组织、政府、乡镇档案机构与村民处于同一时空中,在乡土文化、村规民约和风俗习惯的影响下,有着相似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认知,呈现出行动的区域化特征。村民例行化产生、利用档案的行为与档案部门常规性收集、宣传与服务工作又将村民与基层党组织、政府、乡镇档案机构紧密相连。正是个体行动的区域化和例行化特征为行动共同体的形成提供了可能性。例如,新余市渝水区根据大学生志愿者暑期“三下乡”这一例行化行为,号召暑期在家的渝水籍在校大学生组成大学生乡镇“档案秘书”,协助各村级组织整理档案。[15]

3 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结构化建设

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形成受当前结构化因素、个体行动因素及其相互作用的影响。基于此,建设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需要从重塑结构和提高治理者的行动能力等方面入手。

3.1 资源与规则筑基,优化乡村档案治理结构

(1)技术嵌入,激发乡村档案治理潜能

在信息化社会,将技术嵌入乡村档案治理工作,能为乡村档案管理、档案资源开发和利用服务工作注入新的活力,是构建数字乡村档案治理共同体的驱动力。具体来看,首先,可以构建乡村数字档案资源体系,实现档案资源的利用畅通。如张家港市打造数字档案馆(室)系统、电子文件中心、图片中心、音视频档案库等集成式利用平台,推进基层档案专题数据库建设,并搭建覆盖市、镇、村的民生档案共享服务平台,与全市10个区镇、49个村实现了民生档案信息的互联互通。[16]其次,可以搭建乡村档案共治平台。以“互联网+政务服务”为契机,依托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建设基层档案服务平台,发挥乡村档案服务民生的作用,打通基层档案工作的“最后一公里”。最后,基于“两微一端”、官方网站等社交媒体,创新、拓宽档案治理平台和渠道,保障社会力量在档案治理中的参与权、监督权。

(2)完善制度,增强乡村档案治理规则约束性

首先,要在法规政策层面分别对乡村档案治理的领导层、管理层、参与者的权责进行明确,建设覆盖多层级、全治理过程的治理主体网络。如张家港市综合考虑不同主体的行为特征,建立了市、镇、村(社区)三级联动的管理体制和绩效考核体系。[17]其次,修订村规民约,让共建共治共享理念成为村民的共同约定。再次,建立健全监督机制、问责机制,将政府部门内部监督与社会监督相结合,定期开展档案行政执法检查,确保基层档案管理规范化、有序化。最后,建立健全档案志愿服务制度,完善相关参与机制和激励机制,明确规定档案志愿者的权利和义务,编制志愿服务指南和手册,吸引更多社会力量参与乡村档案治理。

3.2 意识与实践赋能,提升乡村档案治理行动力

(1)价值趋同,达成乡村档案治理共识

共同体成员的价值共识是促进各成员从事共同事业的精神动力,是社会治理的关键内核。乡村档案治理语境中的价值趋同以人人共享为准则,以情感联结为实现方式。一方面,要求在共同体建设中秉持互利共赢的理念,聚焦参与者最为关切的问题,保障其既得利益,激发其参与热情。另一方面,要知悉乡土社会中情感元素的重要性,明晰它是促进治理主体目标协同,影响政府、档案部门、其他组织以及乡村之间交往活动的重要因子。成员间的情感联结有赖于仪式展演,正如兰德尔·柯林斯所说,“社会被结合在一起,是由于仪式被有效地执行的结果,而在这期间,这些仪式的作用是重塑人们的观念和唤醒他们的情感”。[18]比如,基于当地特色档案文化资源开展纪念活动,吸引散居的成员聚在一起互联互通,以唤起集体记忆,凝聚集体共识,在潜移默化中联结人们的精神世界。

(2)“三治”融合,凝聚乡村档案治理动能

自治、法治、德治是推进现代社会治理的三大工具,在乡村档案治理中推进“三治”融合,就是要發挥自治的内在规范作用、法治的刚性约束作用与德治的柔性引导作用。首先,应抓牢利益共生点,释放自治活力。村民自治的实现既依靠村民自治意识的提升和自治组织的构建,又有赖于治理工作领导者、组织者对村民利益的保障。在村民层面,一是需要档案部门加强宣传教育,带领村民了解档案,使其明白参与档案事务治理是行使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的表现,是维护其合法权益的有效途径,从而充分调动村民的自治热情。二是要推进自治组织建设,丰富自治形式,如建立“乡镇档案工作联合会”“乡镇档案工作志愿者协会”等。[19]在领导者与组织者层面,需要加强服务型政府建设,充分听取村民利益诉求,保障其既得利益。其次,应明确责任共担点,强化法治推力。根据档案法规,不同治理主体有各自的职责分工,为凝聚档案治理合力,则需要明晰责任共担点,寻求与他人或组织合作的可能性。最后,找准文化认同点,激发德治潜力。德治是社会治理的一种“软性”治理方式,需要治理者在正式与非正式的制度安排中加入德治因素,以道德教化加强主体间的团结感、归属感。将德治融入乡村档案治理,则要以共性的价值认知为基础建立健全德治体系,加强治理主体间的理解与信任,需要发挥文化育人的作用,以身份认同、责任感、归属感等要素联结乡村治理多元主体,从而实现社会治理的温情化。

注释与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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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许娜,任越.面向乡村建设行动的乡村档案治理体系研究[J].档案与建设,2022(4):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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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沈红雨.关联数据在农村治理档案中的轻量级应用探析[J].浙江档案,2021(6):47-50.

[5]张东华,廖程程.数字乡村档案文化治理的现实挑战与实施路径[J].北京档案,2022(8):7-11.?

[6]谢立中.主体性、实践意识、结构化:吉登斯“结构化”理论再审视[J].学海,2019(4):40-48.

[7]王裕根.基层政府综合治理的体制基础与实践机制——以一起林权纠纷为个案分析[J].中国农村研究,2018(1):102-117.

[8]晏秦.论档案治理的内涵、特征和功能[J].档案管理,2017(4):4-7.

[10][12]李宗富,甘韶琪,张倩.新《档案法》视阈下档案治理共同体的内涵、构成及建设研究[J].档案管理,2021(4):34-37.

[11][12]吉登斯.社会的构成:结构化理论大纲[M].李康,李猛,王铭铭,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85-99.

[13]蒋国勇,应小丽.社会认同视野下乡村档案文化建设的实践逻辑——基于浙江省畈田蒋村的调查分析[J].档案学通讯,2014(1):90-94.

[14]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eB/Ol].[2022-04-21]. https://www.saac.gov.cn/daj/falv/202006/79ca4f151fde470c996be c0d50601505.shtml.

[15]江西新余市管好用好乡村档案服务农村基层社会治理[eB/Ol].[2022-04-21].http://daj.fuzhou.gov.cn/zz/ daxw/yjdt/202112/t20211213_4268499.htm.

[16][17]江苏省张家港市档案工作服务基层社会治理工作简介[eB/Ol].[2022-04-21].http://daj.fuzhou.gov.cn/zz/ daxw/yjdt/202201/t20220107_4287305.htm.

[18]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