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祥将军——“打仗不怕死的硬骨头”

范西峰

我的父亲范忠祥将军出身贫寒，受第一次大革命的影响，1926年初便投身于党领导的农民运动，先后任农民协会会员，乡苏维埃土地委员，洪湖苏区乡赤卫队队长。1932年5月，根据党组织的指示，父亲率60多名赤卫队员参加了贺龙同志领导的红3军，从此戎马一生，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在长期的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父亲作战勇猛，素有“打仗不怕死的硬骨头”之称，仅在红军长征前，就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数十次，并10多次负伤，其中3次负重伤，经受了血与火的严峻考验。

1934年初，在湖南龙山县茨岩塘的一次战斗中，他的左肩及背上神经被子弹打穿，负了重伤。当时，红军缺医少药，每天还要行军打仗，重伤员一般都是给2块银元，寄养在当地老百姓家中。由于部队流动性大，大家都知道了离开了红军，就有可能找不到队伍而离开革命。当组织上要安置他时，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说，我不要银元，我要革命！就是爬，也要跟着队伍。一连3个多月，部队每天行军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父亲拄着棍子，硬是咬着牙跟着部队行动。后因天气炎热伤口化脓生了蛆，每天行军都要掉在最后面。宿营后，其他同志早就休息了，而他还要挤掉伤口上的脓血水，找卫生员换药，往往休息不了多久，部队又要出发了。他左肩及左手上的残疾，就是这次战斗落下来的，新中国成立后被评为二级甲等残废。

1935年6月，在忠堡地区歼灭国民党军41师及生俘敌纵队司令张振汉的战斗中，担任团总支书记的父亲接替负伤的余秋里，任红18团政委两个月后，在攻打敌人招头寨的战斗中，胸部被手榴弹炸伤，生命垂危。在手术中，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有3块小弹片无法在手术中取出，但总算闯过了生死关口。这些弹片，一直陪伴他走过了60多年的军旅生涯。

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告别湘鄂川黔根据地开始长征。此时，父亲刚刚伤愈归队，被任命为红二军团政治部地方工作部部长，主要负责部队行军中的筹粮、掉队人员和伤病员的收容，以及沿途的宣传和扩红工作。1936年3月下旬，在滇东攻打敌人宣威来宾铺的战斗中，部队伤亡较大，红11团政委黄文榜牺牲。之后，军团领导贺龙、任弼时亲自找父亲谈话，指派他任4师11团政委。父亲义无反顾，临危受命。

父亲后来回忆时常跟我们说，红军长征中，除了时常与敌人打遭遇战、阻击战之外，最大的困难是自然环境恶劣，缺衣少粮。那时做思想政治工作，很重要的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以自己的模范言行带领部队迎难而上。特别是从甘孜北上过草地时，筹粮非常困难，每人只分得少量的青稞粉子，不到5天基本上就断粮了，只能靠挖野菜、吃皮带等充饥。为了战胜困难，父亲和张鸿卿团长商量后，专门召开了营连干部会议，提出“粮食就是生命，粮食就是政治”的口号，动员全团指战员节约粮食，互相调剂，彼此帮助，优先照顾伤病员。同时每天部队宿营后，父亲都带着警卫员出去找野菜，有两次竟饿得一时昏了过去。从阿坝到包座，是进入草地最艰辛的一段路程。由于许多地方的野菜都被前面的部队挖光了。一路上倒下来的同志一天比一天多，有时连掩埋都顾不过来。每当看到团里的战友倒下去的情景，父亲的心情就特别沉重，常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尽管面对着如此的艰难险阻，但在父亲的带领下，全团指战员，以革命的崇高理想和坚定信念，以顽强的斗争意志，终于走出了草地，战胜了人类的生存极限。

抗日战争初期，父亲任八路军120师独立第一支队政治委员，120师特务团政治委员，随部队挺进冀中后，率部参加了河间、武强、饶阳、献县一带粉碎日军的“围剿”，给日军以沉重打击。之后，又亲身参加了著名的陈庄战斗和黄土岭战斗，每次战斗父亲仍然身先士卒，英勇顽强，坚持到第一线指挥，始终保持一位老战士的英雄本色。

1939年9月下旬，日军对晋察冀边区、120师部分后方机关和抗大二分校等单位，实行所谓奔袭合击，分区“扫荡”，直接侵入根据地腹地陈庄，妄图消灭八路军驻陈庄的后方机关和部队，并以陈庄作为“冬季大扫荡”的据点。9月23日，日军独立第八旅团长水原重义少将，亲自指挥驻守正太铁路的独立第31大队全部，以及灵寿、正定、行唐、无极等地的几个伪军警备队共1500余人，突然在灵寿县集中后，向我陈庄进犯。为了粉碎日军的图谋，在120师358旅张宗逊旅长的直接指挥下，在陈庄通往慈峪镇附近，集中八路军716团，独立2团，独立第一支队以及津南自卫军、四分区5团等6个团的部队，悄悄设伏。战斗展开后，父亲和支队长杨嘉瑞率独立第一支队尾追敌人，由西向东对敌占领的高家庄强攻，冲入村内与敌人进行近距离格斗，逼得敌施放毒气后疯狂逃窜。此次战斗，共击毙敌人1000多人，生俘日军16人，还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

同年10月中旬，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命令，120师独立第一支队与师部警卫营合并编为120师特务团，杨嘉瑞为特务团团长，父亲为政治委员。当时，全团在唐县神南镇一带休整。11月4日下午，突然接到通知，要父亲和杨嘉瑞团长到师部领受新的任务。当他们到达时，贺龙师长亲自交代，“给你们团一个艰巨的任务，配合聂司令员的部队去打阻击。你们思想上要有充分准备，敢挑重担，不要把自己看成配角。你们不要怕打硬仗，不要怕牺牲，豁出去两个营也不要紧，回来我再给你们补充”。随后，周士第参谋长又详细介绍了敌人方面的情况。原来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长阿部规秀率领1000多名日军，进占涞源、张家坟、三岔口地区，妄图对我根据地进行“扫荡”。晋察冀部队为了有把握吃掉这股敌人，主力即向黄土岭方向转移，待机歼敌。同时，向贺龙师长提出，请120师派一个团配合作战。

明确任务后，父亲和杨嘉瑞立即赶回团里，当夜率全团急行军赶到黄土岭。在一分区的统一部署下，前往日军可能沿来路突围的教场西北一线展开，对敌形成合围态势。7日上午，围歼日军的战斗打响。在晋察冀一分区主力的围攻下，日军集中兵力向黄土岭东北高地特务团二营阵地反复冲击，企图突围，在二营指挥的父亲率领部队依托高地的有利地形，与敌激战3个多小时，连续打退了敌人的5次进攻，始终将敌人压在教场沟内。当夜，又派出小分队对敌进行袭扰。第二天凌晨，300多名日军又分两路向120师特务团一营和二营阵地反扑，由于地形狭窄，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下虽伤亡较重，但指战员们毫无惧色，不怕牺牲，一次又一次把敌人打了下去。经过两天的激烈战斗，经参战部队的相互配合，共歼敌近千人并击毙了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取得了黄土岭战斗的胜利。父亲和杨嘉瑞还受到120师首长的通令表彰。

1940年8月下旬，父亲又率特务团参加了八路军总部组织的百团大战，先后在山西平遥至汾阳、清源、文水多地开展大规模的破袭战，指挥并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斗10多次，歼灭了敌人的大量有生力量。后来根据工作需要，父亲先后担任晋绥军区第一军分区政治部主任，第五军分区副司令员，第八军分区第一副司令员，一直战斗在第一线，并于1945年8月迎来了抗日战争的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