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新杰
摘 要:山西平遥是我国历史文化名城,纱阁戏人是平遥县地方传统手工技艺之一,涵盖了多种艺术表现形式,比如雕塑、彩绘、剪纸、雕刻、戏曲等,主要用于献戏酬神、娱人祈福等活动。但是,平遥纱阁戏人现如今正处于即将消亡的状态。基于此,本文对平遥纱阁戏人的艺术特征进行了深入研究分析,望为平遥纱阁艺术的保护传承起到积极作用。
关键词:平遥纱阁戏人;艺术特征;传承
中图分类号:J52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3-0-03
平遥纱阁戏人也叫“纱阁人人”,简称“纱阁”。其中“纱”指的是将人神两届分隔开来的一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介质,“阁”指的是木阁。平遥纱阁戏人始于1906年(清朝光绪三十二年),创作者是一家纸扎铺子的老板许立廷,最开始共有三十六阁,流传至今仅存二十八阁。2011年,平遥纱阁戏人被认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不仅是研究我国民间造型艺术和中华传统戏曲艺术的有力参考,还是了解晋文化的有效方式。通过对平遥纱阁戏人艺术特征的研究,挖掘其蕴含的艺术价值,激发人们保护纱阁戏人的观念意识。
一、平遥纱阁戏人的形成与发展
(一)平遥纱阁戏人的形成
平遥纱阁戏人是由纸扎制作而成的,由此可以看出它的形成与纸扎艺术有很大关系。纸扎的含义有两种,一种是广义上的,即以纸为材料制作的工艺美术品,比如风筝、灯笼、剪纸等;另一种是狭义上的,即丧祭活动中专门为逝者定制的纸质物品。而纱阁戏人不具备丧祭活动中的必要条件,即供奉完后进行焚烧,所以平遥纱阁戏人是广义上的纸扎。但是从平遥纱阁戏人的外观形态上看,它是以传统丧祭活动纸扎为蓝本衍生出的全新种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平遥非常看重丧葬礼俗。资料显示,平遥丧葬中的纸扎类型丰富多彩,但大多都是模拟戏台、制作戏人为亡者表演唱戏。而纱阁戏人也包含戏台、戏人的元素,并且制作材料、工序技艺大致相同,只是纱阁戏人的外观更精致细密[1]。所以,平遥纱阁戏人源自当地的纸扎艺术,是纸扎艺术向工艺美术品发展中产生的新物种。
平遥纱阁戏人能成功面世,它的创作者功不可没,也就是前文提到的许立廷。1906年的清朝,正是我国戏曲繁荣发展的时期,唱戏班社开展得如火如荼。作为纸扎商铺的老板,许立廷每天和纸扎艺术打交道,心中对其制作技艺、流程早已滚瓜烂熟,同时对艺术的感知力和表现力也日渐提升,这些都是他创作平遥纱阁戏人的灵感和来源。而且许立廷是个戏迷,非常喜爱戏曲,店里不忙的时候还会拉二胡、弹三弦,甚至会去请教专业的戏曲演员。总的来说,平遥纱阁戏人既是个体的创作,也是集体意识的表现,在戏曲艺术辉煌发展时,一名爱好戏曲的手工艺人以传统纸扎为基础创作出了纱阁戏人。
(二)平遥纱阁戏人的发展
平遥纱阁戏人的发展受政治因素的影响非常大。自纱阁戏人诞生开始,共经历了两次中断。第一次中斷是在1938年,也就是民国二十七年。平遥纱阁戏人被创作出来之后,每年元宵节期间,都会在平遥古城最中心的建筑市楼上展出。当时的纱阁戏人吸引了大批群众前来观赏,但是却因战争而被迫中断。庆幸的是纱阁戏人当时放置于隔层中,还没有被摆放出来,所以并未遭到破坏。直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人们都过上了和谐稳定的生活,民俗秩序也渐渐恢复。平遥纱阁戏人再次摆放在市楼上,供人们欣赏。1966年,纱阁戏人的发展又一次遭遇了中断,除了在市楼中封锁保存的,其他都被损毁。1978年,我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国家也越来越重视文物的发掘和保护。1986年,国务院赋予了平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称号,接着将纱阁戏人转移到了县文管,进行了登记,并对其展开了维修。1988年,纱阁戏人被搬到文物管理所清虚观,并由李有华、邵悦文等人对其进行整理除尘工作。1996年,纱阁戏人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修复,将木阁中黑色的挡板换成透明玻璃,以便人们更好地观赏。虽然纱阁戏人已不再完整,但是平遥县文化局始终没有放弃,山西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邵悦文用了4年时间,完成了36阁纱阁戏人的复制工作。对于破损比较严重的纱阁戏人,邵悦文等纸扎艺人也一直在尝试修复它们,从未放弃。
二、平遥纱阁戏人的艺术特征
(一)造型栩栩如生
从某种程度上说,平遥纱阁戏人是我国晋剧表演艺术的再创造。许立廷在创作纱阁戏人时,将当时大火的晋剧表演当作蓝本,精心挑选了戏剧中比较受欢迎的场次,然后结合自身对戏曲艺术的理解感悟,融入自己的审美体验与情感表达。写实性是纱阁戏人最大的特点,戏人的肢体动作、面部神情都与戏曲演员在台上表演时所做出的唱、念、做、打一模一样。同时,戏人身上的衣服、脸上的妆容都能够在晋剧中找到相对应的戏曲人物,就连木阁断面都是对戏台的高度模仿[2]。比如,纱阁戏人中的《赶龙船》,也称作《截江救主》《赶船救主》。其将戏曲表演第六场演员的动作造型、面部表情进行了生动形象的呈现。赵云,为武生扮相,头戴硬包巾夫子盔,身着刺绣勾金的黄色大靠,鞋为高方靴,满面怒容,瞪视着周善;孙尚香为旦扮,坐在赵云和周善中间,身着红色女式蟒袍、花边裙,而且在绣蟒纹时添加了勾金的团龙图案,头上戴着簪花;周善(吴国孙权家将)一副须生扮相,身穿箭袖衣、斗篷、马褂,头戴风帽,还有红色绒球加以点缀,挂黑三须,腰间别着利剑,脚穿高方靴。无论是脸谱、衣服,还是鞋靴,无论是戏人的整体还是个中细节,纱阁戏人都是严格根据戏曲人物所制作,而且还将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人物与人物的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致,神态表情、行为举动都栩栩如生。
平遥纱阁戏人的造型还对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进行了合理运用。主要表现在人物的动作、神态和性格上。虽然纱阁戏人具备较强的写实性,但是并没有直接对戏曲人物进行复制粘贴,而是将制作者自身的见解进行了融合,适当的夸张使人物性格特点得以生动显现,也极大增强了纱阁戏人的艺术感染力,让静止状态的纱阁戏人“活”了起来。比如《斩黄袍》一阁中,南阳侯高怀德双目欲眦,怒发冲冠,蹬着内侍的肩膀,想要斩杀韩龙;吓得韩龙惊慌失措,跪坐在地;赵匡胤紧挨着高怀德,身体微微弯曲想要劝阻高怀德;内侍在高怀德愤怒的踩踏下,惊吓坐地,缨帚子不知丢去了哪里,双手做投降状,嘴巴张开露出舌头,像是在喊叫着什么。这些戏人表情生动有趣,耐人寻味,通过夸张的造型营造出了紧张的氛围。在制作戏人时,制作者着重描绘了戏人的五官、脸谱和动作,将人物的性格、情绪以及神态展现得惟妙惟肖。总的来说,制作者在保留戏曲人物基本特征的同时,又对部分固定特征进行突出表现,让欣赏者能一眼看出与其相对应的戏曲人物,但又能明显感觉到戏人形象与戏曲人物存在些许不同,艺术感染力极强[3]。
(二)装饰丰富精美
纱阁戏人的装饰主要有两大特点:丰富多样和做工精美。以盔帽为例,平遥纱阁戏人中,绝大部分戏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盔帽。比如《大进宫》中秦将白起戴的倒缨盔;《鸿门宴》中项伯戴的风帽;《满床笏》中唐代宗李豫戴的纱帽;《岳飞北征》中岳飞手下猛将陆文龙戴的娃娃盔;《恶虎村》中“南方小四霸天”之一濮天雕戴的英雄帽等。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帽子,但是做工却极为复杂,涉及大量高难度的技术工艺。比如,盔帽表面的花纹需要先用铅笔绘出草稿,然后根据绘稿进行沥粉,接着用毛笔调出金色或银色的粉,进行描边,这样可以让纹样更加立体。不仅如此,盔帽上还会垂挂或佩戴一些装饰品,如英雄球、珠翠等,用料极其讲究,如英雄球的制作材料是生丝,即桑蚕茧缫丝后得到的产品,现代称为真丝。这些帽子形状各异、制作精良,充分反映了当时手艺人精湛的技艺、巧妙的构思以及精益求精的态度[4]。
除了美观精致的盔帽装饰之外,纱阁戏人还有很多装饰,如形制多样的戏衣,包括蟒、靠、箭衣、八宝衣、马褂、披风等,与晋剧中的衣服做到了完全一致,以及戏衣上的纹样图案装饰,包括寿字纹、柳叶形云肩、蝙蝠、蝴蝶、牡丹、带叶桃、海水江牙、团龙、回字纹、八卦纹等传统纹样。其中团龙纹象征人物有着较高的权力和地位,比如《佘塘关》中的佘王、《金台将》中的齐湣王与邹氏等就对团龙纹进行了应用。海水江牙由海水、红日、天地、山组成,别名蟒水纹,常见于蟒服的下摆,分为全卧水、直立水、弯立水、立卧水四种类型,每种类型都有独自的性格表征。比如,蟒服上有立卧水的装饰说明该人物性格暴躁霸道;有全卧水的装饰则说明该人物心胸宽广[5]。这些形形色色的纹样、华丽精致的戏衣以及工艺复杂的盔帽,有效提升了纱阁戏人的装饰性和观赏性。晋剧中的蝴蝶纹样象征着质朴纯洁的爱情,而纱阁戏人也遵循此定律,将大量蝴蝶纹运用到女宫衣上,如《满床笏》中的升平公主。牡丹有着富贵端庄的含义,如《三疑记》中守备之妻李月英、《百花点将》中的江幼云等角色都对牡丹纹样进行了应用。蝙蝠的“蝠”与“福”同音,因此将蝙蝠飞临当作“进福”。纱阁戏人中,蝙蝠纹通常与寿字纹一同出现,代表多福多寿,如《借伞》中的小青、《画春园》中的九华娘子等角色,都可见到蝙蝠纹与寿字纹的组合[6]。
(三)色彩艳丽协调
平遥纱阁戏人在色彩的运用上严格遵循了对比、协调的原则。从造型上看,戏人的色彩是丰富且有强烈对比的,但是其营造了一种整体协调的视觉美感,这造就了纱阁戏人鲜艳多彩、和谐统一的色彩艺术。统计发现,纱阁戏人的戏服底色运用了五种颜色,即红、白、黑、黄、蓝,大面积的色彩满足单层次的调和,不仅在保证色彩基调一致的前提下实现了整体协调的效果,还为戏衣上的纹样图案起到了积极装饰作用。《金台将》一阁中,齐湣王身着黄色蟒服,鄒妃身穿红色女式蟒服,太监伊立身着皎月色(深蓝色)花袍,三人的戏衣采用了黄色、红色、蓝色三种单色当作底色,其中黄色与蓝色为互补色对比,红色与蓝色属于冷暖色对比。黄、红、蓝三种颜色的搭配,构成强烈对比,带给人耀眼、绚丽的视觉感受。同时,通体黑色的木阁既能够强调主体颜色,又能够对丰富色彩进行有效调和,让纱阁戏人的色调更加一致。《恶虎村》一阁中,创作者运用了大面积的黑色与白色,如黄天霸白衣白帽,濮天雕白衣白脸,武天虬白衣黑袍。而盔帽、鞋靴等部分又运用了小面积的红色、橙色和青色。由此看出,平遥纱阁戏人的创作者在色彩运用上也颇有心得。若是大面积使用黑色或白色极易让整体色调变得枯燥沉闷,而添加少许明亮鲜艳的色彩进行装点,可有效消除黑白色造成的沉闷感,还能让戏衣有秀丽活泼的视觉效果[7]。
纱阁戏人脸谱的用色也体现了艳丽协调的艺术特征。戏人脸谱有单色和多色组合两种类型,纷繁多变,对比明显。戏人脸谱在色彩对比上用到了两种方式,一种是运用大面积的红色、白色、黑色予以对比,一种是用相同色系但是明度不一的颜色进行对比。在色彩对比中,黑白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两种颜色,因为它们可以使相差显著的色彩构成更加和谐统一的整体。比如,纱阁戏人《八义图》中的韩厥、《春秋笔》中的檀道济与徐羡之、《五岳图》中的三军乙、《司马庄》中的赵王等戏人的脸谱,就对黑色、白色和红色进行了巧妙运用,赋予了戏人新的灵魂,变得活灵活现。在色彩对比应用上效果极佳的当属《邓家堡》中欧阳春的脸谱,其选择了高纯度的红、白、绿三种色彩,又对黑色进行了合理应用,形成强烈对比,充分展现了红色、白色和绿色的特性。另外,平遥纱阁戏人中的色彩还具备特殊的含义,如人物的社会地位。这源于晋剧中对戏服的严格要求,即根据人物的身份地位对戏服色彩予以应用,黄色只可以用在皇帝、太子等具有崇高地位的人物上,如纱阁戏人《金台将》中的齐王、《佘塘关》中的杨滚与佘王等所着服饰皆以黄色为底色[8]。
三、结束语
平遥纱阁戏人是我国传统纸扎艺术的代表作,也是深受平遥群众喜爱的民间工艺品,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与文物价值。阁中栩栩如生的戏人造型、丰富精美的装饰、艳丽协调的色彩运用,无一不在向世人展示它独特的艺术风格与艺术魅力。本文在研究平遥纱阁戏人艺术特征的基础上,对其蕴含的文化价值、艺术价值进行了挖掘,希望有更多人来关注、保护纱阁戏人,让纱阁戏人能够继续流传下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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