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聪颖
它挂在橱窗里,米白色,麻质
我喜欢它的宽松舒适,以及平民价格
并很快拥有了它
我没有喜极而泣,只是应和
它淡淡的样子,像不易觉察的微笑
像另一个自己
最令我愉悦的是它的可修复性
而我擅长修补术
时间让它破旧,针线会把它缝合
它的具体性和普遍性远胜于云朵
只要你愿意采撷,前进或后退一步
就触手可及
江河万里
当父亲躺在那里的时候,永久的沉默
像铁笼,彻底锁住了他的一生
他在中途枯竭。大海,远在天边
黄土地,消耗了他一生的水
他最大的支流只有母亲
我一直记得他的流速:迟缓、平静
河床宽阔。我一直记得他
低着头扛麻袋、扛玉米秆的身影
实际上,我一直是他心里的頑石
是他行走万里,从来不说的
滔滔不绝的心事
海生
作为女儿,我从来不敢把
这两个字喊在一起
更不敢加上姓氏,把它们竖排写出来
纸面空旷,我不想让父亲
一个人站立于一片苍茫
不想让不苟言笑的他抛头露面
更不想让他的名字
被一些人指认成一块铁
他冷惯了脸,只有我熟悉他暗藏的水
只有母亲,能触碰到他木质的纹理
他的徒弟和跟他一起做工的人
都烘烤过他心里燃起的火
一个曾埋首人间的人
他的名字不适合被单独拎出来
它适合被写在族谱里
生前和我们在一起
走后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