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达娃

裘山山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这是一本军旅题材的长篇儿童小说。小说以一只走失的幼犬“达娃”的视角，讲述了它在遇到年轻的边防战士黄月亮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在雪域高原人迹罕至的果东拉军营哨所里，初来乍到的达娃先后遭遇了雷暴、雪崩、酷寒、大雪封山等严峻考验。与年轻边防战士守望相助、休戚与共的日子里，达娃不仅增长了本领、强健了体魄、磨炼了意志，更见证了一代又一代驻守边疆的中国军人以勇气与信念所缔造的生命奇迹和精神丰碑。

一只在雪山上生存的狗，是必须熟悉周遭环境的。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哪里有危险，哪里有吃的……这些必须全部记在心里。我虽然小，凭本能也明白这道理。

小黄哥哥一再警告我，在哨所不能到处乱跑。路很窄、很滑，一不小心掉到山下去就危险了。他指着房子说：“你只能在这附近玩儿，不能跑远了。你还小，万一掉到哪个山旮旯里爬不上来，我咋个救你？记住！”我记住了，默默地在走过的每个关键地点都撒了点儿尿，留下记号，方便以后辨认，提醒自己千万别一不留神再走丢了。

我的到来虽然给小黄哥哥添了很多麻烦，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我感觉到他和我在一起时特别开心，嘴角都是挑上去的。只要有空，他就会和我说话。他把好多秘密都告诉我了，连跟罗布哥哥都没说过的也告诉我了。他有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好几封信，都是他爸爸写的。他跟我说这是个秘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爸爸写的信会成为秘密。

他经常给我念那些信，刚才就读了这封：

亲爱的孩子：

爸爸此刻在想象你的模样。我从窗口望出去，看到的全是雪山，全是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冰峰，很美。冰峰雪山之上是蓝天，蓝得耀眼，蓝得发黑。天空中偶尔也会有云。那些大团大团的白云好像伸手就能够着，有时候在我们头顶，有时候飘到我们脚下。要不怎么说我们是“挂在云上的连队”呢！

一旦遇到大风，那些云团就散开了，丝丝缕缕的，有的像白马，有的像白羊，还有的像裙裾飘飘的仙女。孩子，你如果是个小仙女，那一定可以看到我们的连队。我们的营地虽然极小，却稳稳伫立在雪山顶上，就像一颗钉子。这颗钉子是钉在边境上的，也可以说是焊在山上的，有了我们这颗钉子，边防线就牢牢的。

亲爱的孩子，等你长大了，也到这里来看看吧，看一眼高原，你的世界就会不一样了。

……

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总是默默地听他念，虽然我不太懂那些话的意思。好朋友不就是应该善于倾听吗？

除了读信，他还会告诉我他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或者，他被排长表扬了很开心，或者，宋老兵今天又骂人了（我才来几天就发现宋老兵脾气不好）。他还说：“等你长大了，长结实了，就陪我去站岗。”“站岗”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只要他让我去，我就去。我乐意做他的小跟班儿。

今天，小黄哥哥说要带我去认识三位前辈。我心里发虚，但还是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后面去拜见了。迟早的事，总不能老躲着吧？

小黄哥哥大声喊：“拉姆，森格，纳亚，过来！”

趴在门前晒太阳的三只大狗很听命令，立即起身，走过来了。小黄哥哥蹲下，把我推到它们跟前，说：“这个是达娃，新来的小弟。以后它也是我們哨所的一员了，你们要好好爱护它，不要欺负它。”

三只大狗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不友好的低吼声。小黄哥哥说：“不许这样，都是自己人，要团结！趴下！”

小黄哥哥指着黑白色的大狗说：“达娃，这个是拉姆，它的名字就是仙女的意思。它可是我们整个哨所唯一的美女，你要好好爱护它。”

我连忙摇尾巴：“拉姆姐姐，你好！”

拉姆很美，一身黑白相间的毛，软软的长耳朵耷拉在脸两侧，就像女孩子的披肩长发一样。它低头看我，我仰头看它，它那双大大的、茶褐色的眼睛，看上去好温柔，让我安心了许多。

小黄哥哥又指着黑棕色的大狗说：“这个是纳亚，它的名字就是岩羊的意思。它跑起来像风一样快，是你的二哥。

“嘿，你好，纳亚二哥！”我又摇尾巴。

纳亚傲气地看着我。它太帅了，两只耳朵竖着，背部是黑色的，脖子到胸部却是棕色的，四只爪子也是棕色的，看上去就像披了件黑风衣，而且它的腿真的很长，看上去肌肉发达，很有劲儿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些可以在山上飞奔的岩羊，真让我羡慕。

最后，小黄哥哥指着深棕色的大狗对我说：“现在隆重推出我们的森格老大！森格就是狮子的意思。它是你们的头儿。你晓得不？它的军龄比我的还长，连我都要敬它三分呢。”

我感觉小黄哥哥提到森格时，语气中充满敬意，只差给它敬礼了。于是，我把尾巴摇得更厉害了，不断发出顺从的信号：“森格老大，你好！我一定听你的。”

森格块头很大，很壮，我觉得它就像头小牛。它的眼睛也像牛眼睛似的，瞪得很圆。它的鼻子更是宽大，像座小山卧在脸上。两个鼻孔分得很开，像两个穿山而过的隧道。它的背很宽很宽，我感觉都可以当我的床了。总之，它就像头威猛的狮子。它咬着参差不齐的牙，表情十分威严。对了，我们狗狗的牙齿就是这样的，所以才有“犬牙交错”这个词嘛。

森格威严地看着我，像老兵看新兵那样。

过了一会儿，拉姆姐姐先向我示好了，向我摇了摇尾巴。它的尾巴真好看，像扇子似的。接着，纳亚也朝我摇了摇尾巴。纳亚的尾巴像小棍子一样甩来甩去。纳亚虽然看起来没有拉姆那么温柔，但对我也还算友好吧。只有森格一直在耍威风，尾巴夹着，一直瞪着我。

我叫了几声，是想告诉森格：“你不要轻视我，我虽然现在还小，但等长大就厉害了。我妈妈说的，我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狗狗。”但森格依然是一副轻蔑的样子，咬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转身走了。

好吧，你是老大该你牛。不朝我摇尾巴就算了，不吼我就行。

小黄哥哥拍拍我的头：“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老兵都这样。”

然后，小黄哥哥详细地给我讲了三位前辈的来历。

森格是最先来到哨所的，而且是从上级机关来的。它爸爸是团部那只有德国猎犬血统的大狗，是个大帅哥，妈妈是团部附近村子里的藏獒，它们俩生了三个小宝宝。早年果东拉哨所是有只大狗的，叫阿虎，后来因年迈去世了。阿虎的离开让战士们很不习惯，每次集合时大家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团长知道了，来哨所检查工作时，就把那三个小家伙中最壮的一个送给了果东拉哨所。那时森格刚一岁，威风凛凛的，于是被命名为“狮子”。

（选自《雪山上的达娃》，明天出版社201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