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田园诗叫昆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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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一迷是阿得博乡的一个自然村，位于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县北部，地处西隆山脉分水岭段原始丛林的边缘地带。这里常年湿度较大，造就了难得的云海雾境。

从金平县城出发，如果走高速，四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昆一迷。而我们选择走老公路，先走一截蛮金老公路，再拐上阿沙公路上，虽然车程延长了两个多小时，但沿途的风景没有辜负我们。

从原始森林横穿而过，郁郁苍苍，潮湿阴凉，覆着青苔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偶尔有晚开的野樱花零星点在葱茏绿意里，像繁星闪闪。车辆少行，道路两侧被树影遮掩，长出一层浅浅的绿苔。路旁的排水沟被野生的小花小草占据。

一路前行一路赏景，进入阿得博乡地界，我们很快与云海雾境相遇。云雾从山底生出来，慢慢地往山上升腾，拂过山脚的稻田，拂过山坡上开着白色碎花的梧桐树林，漫过山涧的岩石、崖壁和藤蔓翠枝，一路冉冉，即将把山顶的树林淹没。此刻云雾弥漫在山与山之间，树影与树影之间，雾絮绵柔，恰似一幅淡墨山水画。

我们穿越缭绕的雾海，穿越山高水长，穿越密密匝匝的森林，绕过不止十八弯的阿沙公路，终于走出原始丛林。眼前的一山一木，一涧一水，一田一禾，逐渐清晰起来，让人感觉仿佛从天上返回了人间。我们继续逐路，不多久，昆一迷就躍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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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昆一迷村是山旮旯里一个落后村子，连片的梯田极为壮观，其余印象就只剩低矮的茅草屋，狭窄的村中泥巴路。而今却焕然一新：村中水泥路宽阔平坦，房舍严整，菜园里种着苞谷、瓜豆等作物。振兴中的昆一迷村展露出它美丽的面貌，静静等候着四方来客。

我们进入昆一迷寨门，男女老少都已穿着哈尼族节日的盛装，列队迎接来客。他们弹起四弦琴，唱起迎宾曲。红谷酿的酒盛在青色的竹筒杯里遥敬宾朋，哈尼人家的热情好客都在了酒中。

进入村子之后，我们不再一群人同行，而是各自在小街闲逛。

走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小街上，我忍不住想尝遍每一道美食，感受久违的故乡味道。栽秧泡、蛇莓、黄泡……这些在山间自然生长的果实，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大自然的清香便回荡在唇齿间。我儿时常能吃到这样的果子，如今却很难得。

两个村妇吆喝着卖花糯米饭。紫色、白色、黄色的糯米饭各自装在一个甑子里，客人买的时候，就把甑子上面用来保温的一层芭蕉叶和一层纱布掀开，用竹筷现挑出来，将芭蕉叶折成碗装起来给客人。边上的小盆里装着各种配菜，要吃甜的就舀一勺白糖撒在糯米饭上；要吃咸的就夹一些咸菜再添一些香脆花生米；还有乳腐、哈尼豆豉碎、酸辣子拌酸菜、腌萝卜等，客人根据自己的口味随意搭配。热乎乎，软糯糯的花糯米饭，配着这些爽口小菜，吃上一口，胃都暖了起来。我尝到了记忆中母亲用密蒙花染的糯米饭的味道，如今回味，那是妈妈的味道，也是童年的味道。

凉菜摊子上的凉拌牛皮，单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吃起来更是筋道十足，回味无穷。凉拌牛皮里的折耳根和苤菜根清脆爽口，混着花椒的麻，小米辣的辛香，十足下饭。摊主告诉我，凉拌牛皮要想做得好吃，煮牛皮是关键，太软了没有嚼头，不好吃；太硬了，咬起来费劲，不好吃。用大火把牛皮煮断生后继续用小火煮二十到三十分钟为宜。她还告诉我，多少牛皮放多少花椒，加多少辣椒和苤菜根。她侃侃而谈，四周渐渐围观了很多人，我玩笑般对摊主说：“大婶，你把配方都告诉我们了，不怕有人和你抢生意啊？”她腼腆一笑。

在一个小摊位上，我见到了哈尼族传统衣裳。那衣裳是村民自己纺线，自己织布，再用蓝靛染色缝制成的。款式简单，色彩素雅，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是我小时候常穿的式样。哈尼姑娘戴的帽子，也是经典的传统款式：蓝靛染的粗布做帽身，绣着哈尼族特色簇花，顶部用彩色毛线剪成团花缝上一圈，银铃铛垂坠下来，在小姑娘的眉眼前晃荡。我小时候也有一顶这样的帽子，长大后就戴不进去了，如今再次看见，母亲在灯下为我缝制帽子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小街很小，逛街的人真不少。摊主的吆喝声，客人的询问声，交织着幸福与喜悦回荡在蓝天白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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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过集市，信步于村中小路，建设中的昆一迷有它独特的韵味。后山之林苍翠，林中鸟鸣阵阵，小涧流水潺潺，屋舍错落，每一座房前都有一方园子，园中这里一笼薄荷青青，那里一簇韭菜碧绿。鸡有笼，猪有圈，家犬护内宅，处处透着哈尼村寨的闲适。

昆一迷是典型的哈尼族村子，香呵扎（哈尼语音译，是祭田的意思）是哈尼族春耕中重要的祭祀活动。我们这一行刚好遇上一场祭田仪式，男性青年打腰鼓，妇人和少女们手拿秧苗，在田埂上唱起栽秧歌，跳起栽秧舞。

年长的四位老者穿着祭祀服，打着赤脚，神情庄重。他们把煮好的鸡和黄色糯米饭等祭品摆放在稻田前，跪坐在前，唱起春耕古歌：“康依玛（哈尼族的稻田守护神），请你守护哈尼族人的稻田，让我们风调雨顺，稻谷丰收……”

昆一迷村坐落在山坡上，是真正的云上人家。在村中穿行，偶然能遇见一两个妇人在屋前的场地缝补衣裳，也能时不时看见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玩泥嬉戏，已然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走到村子外面，老牛犁田，村妇拔禾，少男少女插秧。她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左手握一束禾，右手从左手取下一株，再快速插进泥中，让每一株禾都站立成向阳的姿态。不损叶，不损茎，不损根，也不损一个耕者的修养，虔诚地让秧苗落地，扎根土壤，待来日长成一株丰硕的水稻。

炊烟袅袅，弥漫在村舍上空，在余晖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种耀目的美。此刻，我庆幸自己奔赴了一场春日盛会，在一首春天的田园诗里，让庸碌的生活有了停顿，让浮躁的思绪有了片刻宁静，让漂泊的乡愁寻到了归处。

曹春玲：哈尼族，文学爱好者，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县第二小学教师。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获2021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散文奖。

编辑 闫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