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仙池

钟治德

沧桑风物，是千秋岁月的思索，带入历史山重水复。

《太平广记》载：“渝州仙池，在江州南江津县界，岷江南岸。其池周围二里，水深八尺，流入岷江。古老传说，有仙人姓然名独角，以其头有角，故名。自扬州来居此，池边起楼，聚香草置楼下。独角忽登楼，命仆夫烧其楼，独角飞空而去，因名仙池。见有石崖一所，向岷江而见在。”

晋朝道家人物然独角羽化飞升的仙池，在隋唐时期冠名，即渝州仙池。隋开皇元年（581年），废巴郡，以渝水绕城，定名渝州。渝水即今嘉陵江下游，有理由被作为渝州水道主流，浩瀚的岷江是其支流。岷江是以今重庆城为起点的上川江古称，《禹贡》载：“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岷江因此得名。

面向长江的石崖，位于今江津滨江路东段贾坝沱，是清代教育家王家驹和“联圣”钟云舫故里地标。高崖在岁月里音转为“高牙”，高牙乡是渝州文化名乡。

高崖牵出的浅丘，远眺似牛，名牛首山，位于江津城东，又名东固山。仙池在牛首山中部，源出山间的小溪名香草溪，向南潆洄注入綦江河，再汇入长江。小溪流域是优质柑橘产区，汉朝设置橘官，芬芳近两千年。

仙池今名大瓦口，山泉与雨水汇集而成的一块水田，多余的水潺湲而出，走下低丘，始有溪流意象，从容赴江河之约。香草溪畔，一边有钟云舫故居，一边是王家驹故居。村舍古典，沧桑入画，任人进去又出来。

清康熙时期，王氏人丁来仙池插占为业，至乾隆中期，衍生为当地望族，筑祠堂名三槐堂。王家驹在三槐堂读书、教书至壮年，从学者众，钟云舫为其再传弟子。47岁那年，王家驹出山，进士及第，自请任夔州教谕获准，执教夔州33年，清苦自持，使“渝东夔州各县文风大变”。王家驹80岁告老还乡，教授乡中子弟不辍，以93岁高龄长逝于讲席之上。

王家驹与明末清初江津籍人士、康熙《重庆府志》主纂龚懋熙并称“巴蜀名儒”。临江高崖的挹翠楼，是龚懋熙陈迹，清代享誉巴蜀的公益性私家图书馆。王家驹桃李遍天下，多有高官名宦，纷纷恭请他担任幕府高参。

神仙故事的仙池，在插占为业的耕战中，被开垦为水田，俨然砚台形状，王家驹命名为砚田。学者暮年，淡定在仙池古迹里，写下《砚田记》以明志：“余有砚田一区，不计亩数，亦不详其界畔。自幼受先人遗，即向砚田耕治。其田以经史百家为种植，以笔墨为耒耜，以诵读讲贯为耕耨，以纪录著述为收获。力田无问春秋冬夏，日夜思之，罔有越畔。作苦既勤，报亦时有。盖泛事砚田已数十年矣。田之所获，已既有时以与人，年来多以舌耕田，喜无租税，虽水旱不为灾。卖无价，世亦无能买者。余恐其久而荒也，将复以贻后之人。作王氏《砚田记》。”

仙界然独角，儒林王家驹，不可谓殊途同归。渝州仙池归于自然，歸于畎亩，犹如清澈的香草溪，吹奏着杨柳风。

编辑/杨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