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歌

薄命如纸

张晓歌

早晨起来，照例铺开一张宣纸，用清水洇了一支新笔，在昨夜濯洗如新的小小歙砚里，添少许墨彩，尚未蘸墨，就有一缕淡淡墨香，盈满斗室。

蓝牙耳机里随机播放着小木的《纸鸢》，几段少不更事的强说愁怨：

“这一别此去经年／

我与你回忆缱绻／

心似纸鸢／

而另一端缠绕你指尖／

意惹情牵……”

用滤干水分的素笔，侵入墨池，洁白的笔尖迅速被晕染成一团乌黑。看着眼前洁净的古宣，迟迟不肯落笔，生怕一不小心，污损了这一方初心。

人生是一张薄薄的纸，年少时不懂这尘世的龌龊，肆意泼洒，一段好端端的过往，终留下的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年轻的我们不懂珍惜，以为岁月是钉在墙上的、厚厚的日历，大不了撕掉重来！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到了大雪节气，灯光在斑驳的墙上，划下几道伤痕，暮然发现，钉在墙上的光阴，只剩下薄薄的几页，年轻也抵不过时间销魂蚀骨的手，剩下的几页薄薄的纸片上，每一页都写满珍惜，不肯轻易撕去，不忍轻易撕去。

薄命如纸，终于无法忍受扯动脐带的痛，日落黄昏，那灿烂的云霞，不过是寂灭前的挣扎，辉煌而伤感。

早晨，四周一片寂静，我拿着一支新笔，对着一方素宣，迟迟不肯落笔，想着那些被撕掉的、逝去的光阴，有一点心痛。不知道如何勾勒不归的心绪，如何皴擦回忆的褶皱，如何描画爱情的痛楚，如何在山峦之豁然开朗处，在峰回路转的水口，刻画几块巨石，阻滞岁月的流逝。

或者，可以在远山的轮廓，点几个苔点，滋生希望。在云山以远，描几羽翅膀，放纵欲望。又或者，可以用湿润的眼眸，望出几朵带雨的云，滋润轮回与重生。

薄命如纸，我已饱蘸沧桑，调色盘里，可以调出太阳、月亮、星星的颜色，我却依然不肯落笔，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托寄，尚未冷却的血，如何托寄未竞的理想。

耳机里，小木依然在唱着《纸鸢》

“心似纸鸢／

漂泊在天边／

而另一端缠绕你指尖／

意惹情牵／

心心又念念／

你终是我的原点”。

放下笔，我用如纸的薄命，叠了几只纸鸢，没有缠绕的线，我牵不住风雨，没有凛冽的风，托不起跌宕浮沉，只推开那扇窗，拼命把纸鸢投进黎明前的一团漆黑，太阳出来时，地上会徒添几片白色的树叶，树知道，那一定是你来过、我来过的痕迹。

薄命如纸，那是谁划下的道，我不相信！

与竹子有关的一组（晓歌原创）

竹子只有一种颜色

所以理所当然

成为大熊猫的食物

而竹叶

就很有个性

大熊猫身上

非黑即白

是不是因为

只吃竹子的缘故

三、

我专程去过君山

拷问斑竹

是谁坏了翠竹的名节

玷污了眼泪的

清誉

四、

把竹子折成段

慢慢咀嚼

诗歌短短长长

像大熊猫备餐的竹节

长长短短

五、

古人在竹筒上寫字

在元书纸上画墨竹

好像竹子是被刺配的囚徒

被抹黑的历史

六、

竹笛

是开了七窍的竹子

学会了歌唱

七、

为什么开了花

竹子就死了

需要刨根问底

竹园里

长满春笋

八

我用竹叶做成书签

在字里行间缅怀

竹林里簌簌的

山风

阵阵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