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爿小店

江苏/ 道 道

只要路过万古一人路这爿小店，看到那平凡又有动感的美丽场景，我的脚步就会自动慢下来，心就会自动热起来。

这爿店临街，外观像两鬓斑白的老人，店的上方并排挤着三个名字：“马记小吃”“千秋食杂店”“稻谷香”。“稻谷香”是草书，紫红色，位置在中间；另外两个名字是楷书，白色，“千秋食杂店”在左，“马记小吃”在右。“千秋食杂店”下方放一旧玻璃柜台，约一米多长，柜台里摆放着各种牌子的香烟，香烟旁写着价格。“稻谷香”下方是下面条的炉灶。“马记小吃”下方堆放杂物，有废旧纸盒、各色空塑料瓶、废木头等。店门口有张旧方桌，桌面用白色塑料带裹着，四周放着高矮不一、颜色不同的旧椅子、旧凳子。

店主人是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他们脸上的皱纹是舒展的，看人的眼神是平和的。男人矮矮胖胖，围着深棕色的塑料大围腰，嘴上常叼一支烟，在“马记小吃店”下方整理废木头、各色空塑料瓶等。女人高高瘦瘦，围着泛黄的粗布大围腰，颧骨旁有块紫红色的晕圈，常在门口一张旧木头椅子上理菜切菜。

早上，一个头向右偏、左脚拖地的老人坐在了桌边，他左手肘覆在桌面上，右手从桌上的大瓶子里取了双筷子，身子转向旁边的男人说：“早啊！”男人嘴上的香烟上下动了动，从废木头堆里起身到炉灶旁下面条，女人跟着起身拿大碗弄佐料。陆续又来了两个老人。一会儿，女人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嘴里欢叫着“来了！”送到他们面前，诱人的香气抚过她颧骨上紫红色的晕圈，氤氲在桌子的上空。男人下完面条，又坐到废木头堆里，女人继续理菜切菜。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而笑笑，时而看看。时间仿佛被他们的言行吸引，收住了前行的脚步，真是“轻风吹面香喷喷，阳光自在情温温”。

中午，桌旁穿民怡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大口大口地吃面条，眼睛扫着马路上的垃圾车。附近看电瓶车的工人，一边吃面条一边望着过往的车辆，有车停下来，他就丢下没吃完的面条过去开票，然后再过来继续吃面条。一旁的店主人或伏在桌旁闭闭眼睛，或看看过路的行人发发呆，或叨叨一些想说的话，平淡无奇的空气中竟溢出他们知足的温情。

下午，有个过路的穿着旧蓝布衣的瘪嘴老人坐在桌边，跟女人要了杯热水，从包里拿出饼子，神情放松地啃着，感激的视线追随着进进出出的店主人。

这爿小店，看上去不像在做生意，三个店名与他们经营的项目也不相符，一张旧方桌常常坐不满人。可这爿小店确实是在做生意，卖面条顺带卖香烟，一张旧方桌天天有人来坐，还天天有笑声。我时常路过这爿店，没见过穿红着绿的年轻人在这吃面条，没见过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在这吃面条,见的多是衣着朴素或腿脚不灵的中老年人，他们或早上、或中午、或晚上，来这坐坐，吃碗面条，宽松地说说话，开怀乐一乐，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瞧，拄拐杖的老人笑眯眯地起身，徐徐离开这爿小店。路边的小黄狗看着夕阳下渐行渐远的老人，轻轻吠了一声，晃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