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十年禁渔背景下滇池生物多样性保护修复的可行性路径

◎ 文/曾庆飞 潘珉 谷孝鸿 陈辉辉 毛志刚 杨剑虹

十年禁渔的实施，对滇池土著珍稀鱼类恢复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滇池高原湖泊的特殊性，鱼类群落结构单一化和个体小型化等问题依然凸显。本文在十年禁渔背景下，就滇池鱼类资源结构优化、生物多样性保护和渔业生态服务功能提升等方面提出意见和建议，以期为后续滇池生态修复工作提供参考。

滇池位于云贵高原中部、昆明盆地的西南部，隶属于长江流域金沙江水系，处于长江、红河、珠江三大水系的分水岭地带，是云贵高原最大的湖泊，昆明市重要备用水源地。为进一步缓解滇池当下的生物资源压力，自2020年7月1日0时起，金沙江（昆明段）流域、滇池水域等重点水域已试点常年禁捕；此后，昆明市滇池管理局公布《关于在滇池流域重点水域实施禁捕的通告》，自2020年8月20日起开始实施十年全面禁捕，禁捕范围包括滇池全湖及主要入湖河道。2021年1月1日起，我国在长江干流和重要支流、大型通江湖泊（即“一江两湖七河”）等重点水域实行十年禁渔制度，全面禁止天然渔业资源的生产性捕捞，滇池流域重点水域属于金沙江水系、长江流域，也在长江流域“十年禁渔”范围，至此滇池禁渔制度从国家层面得到确立。近年来，云南省昆明市通过大力宣传、严格执法、推动实施，全面禁捕得到全社会的积极支持，滇池曾经的酷渔滥捕得到有效抑制，取得了良好社会影响和生态环境效益。

一、长江十年禁渔的重要性

（一）滇池早期鱼类资源

滇池具备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经过长期演化和分化形成了滇池独具特色的鱼类资源。据20世纪50年代调查显示，滇池鱼类种类数有26种，其中，土著鱼类11种，分别是银白鱼、滇池金线鲃、云南光唇鱼、云南盘鮈、昆明裂腹鱼、滇池高背鲫、侧纹云南鳅、异色云南鳅、泥鳅、中臀拟鲿和黄鳝等，渔获物比例50%左右。为增加渔业产量，相关部门于20世纪50年代～70年代大规模引进长江流域的草鱼、鳙、鲢、鲤、太湖新银鱼等经济鱼类进入滇池。1982年，滇池渔获物产量是云南省湖泊中较高的，约7000t，占云南省湖泊总渔获量的76.3%，其中，滇池高背鲫、云南鲴、银白鱼合占滇池渔获物产量的42.5%。但随着鱼类栖息地被破坏、水体严重污染和气候变化等因素，一些引入的经济鱼类和无意夹带的野杂鱼在滇池中迅速建群，种群规模快速增大，土著鱼类生态位受到严重侵占，种类和资源量锐减。

（二）滇池近期渔业资源

根据2015年～2019年昆明市水产科学研究所对滇池渔业资源调查显示，当地现有鱼类物种24种，隶属于7目14科23属，土著鱼种仅5种，分别是滇池高背鲫、泥鳅、银白鱼、滇池金线鲃和黄鳝，其它为外来入侵鱼类；渔业资源量约为1.2万t～1.5万t，主要大型经济鱼类有鲢、鳙、鲤和鲫等；银鱼、似鱎、红鳍原鲌和秀丽白虾等小型鱼类资源量占比由18.9%上升到61.3%。目前，滇池中碎屑、浮游动物食性的外来鱼类占优势，较高营养级的肉食性鱼类较少，食物链缩短，鱼类群落结构较为不合理。虽然多次开展滇池高背鲫、滇池金线鲃和银白鱼等土著珍稀鱼类增殖放流活动，但其种群自我繁殖和生存状况并不理想，滇池鱼类区系基本被长江中下游湖泊鱼类区系所替代。十年禁渔及相关措施的实施，让滇池休养生息，为滇池土著鱼类资源恢复提供巨大机遇。

（三）滇池水生态环境现状

与此同时，滇池水生态环境现状不容乐观。虽然近十年来水质逐渐好转，流域水环境、生态环境和水资源状况显著改善，水质基本稳定在Ⅳ类～V类，但是水体富营养现象依旧部分存在，“藻型稳态”的现状仍然未能打破。根据2020年～2021年滇池水质调查显示，滇池总氮浓度在1.98mg/L～3.03mg/L，总磷浓度在0.06mg/L～0.17mg/L，氮磷仍是水质限制因子。浮游植物以蓝藻门微囊藻属占绝对优势；底栖动物以耐污种摇蚊幼虫、寡毛类为主，原有滇池螺蛳、背角无齿蚌等物种已十分稀少；湖滨带湿生植被带基本消失，以斑块状分布在湖湾、河口以及淤泥质岸带生境中。作为鱼类栖息地、产卵场和避难场所的水生植被覆盖率锐减，近年来沉水植被分布区域仅占滇池水域面积的1.8%～4.5%。

二、滇池十年禁渔面临的问题

滇池十年禁渔实行后，各区滇池渔业及河道管理部门加强了对属地渔船停泊点的监督检查，所有渔船集中停放，统一管理。建立了协管巡护制度，强化了联合执法力度，有效遏制了各类涉渔违法犯罪行为，水生生物资源得到一定程度恢复，濒危银白鱼、滇池金线鲃等特有物种又逐渐重现。但整体上滇池禁渔工作目前仍存在诸多不足。

（一）鱼类资源变动规律和生态效应不清晰

鱼类群落结构变动可能导致渔业资源衰退和渔业功能退化，其相关过程的变化是湖泊生态系统灾变的主要驱动因子之一，更是湖泊管理与生态系统恢复的关键。但当前对于滇池鱼类资源变化规律及其可能引起的水生态系统响应特征研究重视程度不够，科学开展渔业资源生态修复的力度不足，基础数据支撑较为薄弱。其次，不同生态类型及不同个体大小鱼类在禁渔过程中的恢复速度及种间关系、对改善未来渔业资源结构的作用机理尚不明晰。例如，一年生入侵鱼类太湖新银鱼和秀丽白虾是否继续占据生态位优势而持续增长，在没有肉食性鱼类捕食的前提下他们因死亡的内源污染释放是否会增加蓝藻水华暴发风险，是否影响土著鱼类银白鱼和滇池金线鲃资源恢复等。

（二）缺乏系统性的生态修复与渔业资源恢复创新技术

《滇池流域水环境保护治理“十四五”规划（2021-2025年）》为滇池生态修复与渔业资源恢复技术创新指明了方向。但20世纪50年代～70年代过量放流草鱼苗种，致使滇池15万亩水生植物分布面积锐减，破坏了湖泊原有生态系统平衡，也直接影响土著鱼类滇池高背鲫等鱼类的产卵生境，虽然开展了一些滇池高背鲫等物种的增殖放流活动，但总体效果还不明显。当前土著鱼类特别是滇池特有鱼类的代表种和指示物种、国家Ⅱ级保护野生动物滇池金线鲃的栖息鱼洞和洄游通道等现存生境退化和碎片化严重，天然产卵鱼洞数量不足，且没有有效可行的技术措施，来实现土著鱼类早期资源自我恢复。此外一年生渔业资源可能带来的水质二次污染风险如何调控，还没有明确的思路和方法。可见，从生态系统和全流域角度出发，创新发展生态修复与渔业资源恢复技术是滇池群落结构优化和生态服务功能提高的迫切需求。

（三）重禁渔监管，渔业资源修复方案有待完善

目前，滇池十年禁渔实施过程中多注重渔船管理、渔民安置和对涉渔违法犯罪行为的监管，禁渔管理秩序得到明显改善。但湖泊渔业不是一禁了之这么简单，生态环境和渔业资源是动态变化和相互影响的。2023年农业农村部一号文件指出，“开展长江水生生物资源监测和完整性指数评价，评估禁捕效果”“开展珍贵濒危物种资源和栖息地调查，严密防控外来物种侵害”，从多方面提出加强水生生物资源养护。湖泊渔业不仅是“大食物”的重要支撑，也是实现长江十年禁渔湖泊分类管理与碳汇渔业的路径。虽然滇池“十四五”规划明确指出生物多样性保护水平有所提高，但当前滇池土著鱼类恢复和外来入侵鱼类防控策略、渔业资源评估、渔业功能分区与分类管理等还未有明确指标和方案，亟需尽快完善。

三、相关建议

针对目前滇池生态保护政策实施中存在的问题和水环境现状，按照动态监测评估—群落结构调控—生境改善—统筹共管的思路，计划到2035年，实现水生态环境持续改善，水质稳定达到IV类；研发高原湖泊生态修复与渔业资源恢复技术，提高水生生物多样性，形成以鱼类资源结构优化和渔业生态服务功能提升为目标的水环境、水生态、渔业资源等要素统筹推进格局。

（一）强化渔业资源长期动态监测与生态效应评估

建立健全滇池水生生物资源长期动态监测和生物完整性指数评价体系，及时掌握渔业资源、生态环境现状及其动态变化。关注土著鱼类和短生命周期外来入侵鱼类种群和群落结构及繁殖群体组成特征，对比禁渔前后优势种鱼类及重要土著鱼类种群资源变化，特别是一年生太湖银鱼、秀丽白虾等周期资源变动及其与水环境的相互关系，评价禁渔政策下生物完整性和功能多样性健康水平、渔业资源量恢复程度以及生态环境效应。

（二）开展外来入侵鱼类生态调控和土著水生动物增殖放流

参照《云南省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期间因特殊需要采集水生生物管理办法》（云农办渔〔2021〕33号文）要求，由管理部门组织开展滇池短生命周期外来鱼虾种群生态调控的可行性评价，及时开展相应的种群调控捕捞。建设滇池高背鲫、滇池金线鲃、云南光唇鱼、银白鱼等土著鱼类种质保存与扩繁基地，规范本地苗种质量监管体系。基于滇池鱼类群落结构现状和环境承载力，制定相应标准规范，构建“时间—空间—品种”三维立体增殖放流方案，明确增殖放流时间、地点、品种、比例和数量，达到以渔抑藻、以渔净水和生物多样性修复的目的。

（三）加强土著水生动物栖息生境修复与重建

开展滇池主要经济性鱼类和土著鱼类栖息地现状调查，发布滇池特有鱼类重要栖息地名录，保护滇池水生野生动物及其栖息环境；明确主要经济性鱼类和土著鱼类繁殖特性、生境需求及选择策略，开展湖泊鱼类生态通道及栖息地修复，推动实施生境连通工程与示范。结合现有滇池湖滨湿地修复工程，通过浅滩营造、洄游通道贯通、产卵场修复等工程措施，开展滇池金线鲃、银白鱼等鱼种野生栖息环境修复，探索建设鱼类庇护场，以帮助其扩大野生种群。

（四）实施滇池分区分类管理，实现统筹共管

根据滇池生态环境状况和渔业资源禀赋，开展湖泊渔业功能分区，科学划定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生物多样性保护区、生态恢复区、金线鲃繁殖保护区等区域，统一管理体系，强化执法监督。从环境修复、水质调控、生境改造、鱼类群落结构调控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方面制定滇池生态渔业发展中长期规划，提出渔业资源分区分类管理与利用策略。开展禁渔背景下滇池生物多样性保护宣传教育工作，提高居民及社区在滇池土著鱼种及栖息地保护与利用管理中的参与水平，实现多部门、多行政区、多民众的统筹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