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推门而出时,风正裹着雨一席一席卷过街面。表面裸露的街面,因风雨之故,生出变幻莫测的感觉来,仿佛人极其曲折的内心风暴,或者人世间极其隐蔽的某种缺损。
一段时间以来,我生病了。病是双重的。从身体角度讲,我的例假变得很不规律,行踪飘浮如山林大隐,经量稀薄似泅散水墨,尤其最近这次,向后拖延了大半个月始终下不来。小腹胀得像里头装了铅球;两只乳房,摸上去像是触碰到棱角分明的石头;心,闷得慌,每次摇头,全身上下似乎都生出了疼痛。
经血被冻结的恐惧,多几次就变成了心病。我开始一宿一宿失眠,开始一遍一遍对着镜子像个神经病似的跟被魔法控制的经血谈判。说是谈判,其实是自己低声下气在恳求,在许诺。我许诺,只要它肯出宫,奔腾如岩浆没有关系,痛经到生无可恋也必原谅。可它呢,偏只按兵不动,仿佛要用千钧沉默将我悬堵成一个风暴眼。
度娘说风暴是一种热带气旋,形成它至少需满足三个条件:其一为足够广阔的热带洋面,以保障充沛水汽;其二为60米左右厚度的暖水层,以维持较高温度;其三要有一个弱的热带涡旋,即风暴“胚胎”存在。我把自己定义为局外人,像气象专家似的,仔细分析究竟什么才是这场风暴的“胚胎”。
起初,我觉得“胚胎”是那次“剐蹭”,因为如果不是那次“剐蹭”,我应该顺顺当当就把病给看了。那天,我开车去省中医院,路上,一辆白色尼桑突然急速“越界”,斜着身就从后面撞过来。幸好人没事,但车面毁得挺难看。
谁说只要自己遵规守矩就能保证避开一切凶险?车送修后,这大冬天会有多遭罪?我颇有些怨气,很想数落负全责的对方几句,却愣是开不了口,因为对方车上还坐着一个从老家跟来南昌看病的他的父亲。
孝子不易,我必须很快原谅他。如此,风暴“胚胎”就只能是“生病”这件事本身了。而生病之人,除了朝一直抗拒的医院走去,应该没有别的更好选择。当然,说一直抗拒,其实又不是那么严谨。
在老家县城的东边,恩江镇天宝村方向,过去曾有一家老中医私人诊所。不大,只一间约二十平米的平房,进门右首,是一张长方形木桌,桌子上搁着两个脉枕、一杆小秤、一沓草纸信笺和一支钢笔。进门左首,沿墙摆一组曲尺形中药木柜,每个抽屉装一味中药。当归、熟地、黄芪、党参、景天、龙葵、杜若、紫菀、空青、半夏、白芷、泽兰、望月砂、女贞子、墨旱莲、款冬花……每念一味中药名,我就感觉自己打开装满春秋故事的潘多拉魔匣子。戴着眼镜的老中医,端坐藤椅上。神情温和,眼神清明,仿佛春风拂面,恰如中药脾性。方圆数十里,每天都有许多人排队等他看病。
年轻那会,我很贪玩,用母亲的话来形容就是不知轻重,怀着两个多月身孕呢,还敢跑去金谷园蹦迪。蹦着蹦着,见了红,母亲着急忙慌带我去了老中医那里。老中医把了一会脉,然后给我开了三帖药,总共二十几块钱吧。一剂药喝下,血止住了。三天后,复诊把脉,老中医说孩子脉象强健,无碍。母亲和我都松了一口气。从此,我对中医充满好感,格外信赖。
对医院产生隔阂,应该是在目睹一陌生老人在县医院的求诊经历后。那天,接诊医生并不关心老人口述的疼痛,而是專注桌面埋头苦刷各种检验单子,开着开着,突然笔锋一停,深深看了老人一眼,接着,离开诊室到走廊外拨打电话:“嗯,我!刚来一人,看着像是你爹。嗯,无大碍。就想问你CT单开是不开?”对方回复后,医生音量提得很高:“真开?你说的,我可真开了啊。”医生边将手机揣回兜里边撇嘴自语:“也对,反正几个崽,医药费分摊,起码拍CT那八十元钱提成是他的。”是的,不用猜,电话那头的“他”正是接诊医生负责拍CT的同事、就诊老人的儿子之一。
我有些无语,后来的产检便放弃县医院,改去了县妇保。只是,颇让人无奈的是,每次产检医生竟从不先跟我说腹中胎儿的发育情况,而是堆着一脸笑,喋喋不休向我推销各种保健品。上上次是进口维生素丸,上次是高价钙片……但凡我有迟疑或拒绝,她的笑便散得比潮水还快。
唉,再不喜欢,病总是要看的。我决定中饭后再向医院行。我边吃饭边祈祷,祈祷自己能遇一个像老家那个老中医一样的妙手,只三剂药拎回家,子宫里沤着的那团,便顺顺溜溜下来了。不然,一直堵着,铁定会让自己看什么都不顺眼的。
其实,各种不顺眼已经开始了。看吧。一推门,我就与邻居门外那个杂木柜劈面相逢了。杂木柜漆面脱落、纹理参差不说,顶上还倒搁着几张仿佛一动就会吱嘎作响的旧木方凳。方凳四脚朝天,凳腹内,被强行堆压了许多颜色不一、漏洞百出的塑料袋和老旧物什,林林总总,无端总使人想到旧社会四脚伶仃、喜欢占便宜的乖张妇人来。
侧身走过那柜子,我又与许多辆挤占公共消防通道及楼梯通道口的学步车、滑板车、小自行车、迷你奥迪车狭路相逢……事实上,它们已经在那好久了。平日里,我倒也能忍受,毕竟,房子就那么百来平米,邻居家人多,放些杂物出来透透气是能理解的,大不了路过时我多侧几下身就是了。再说,两家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伤了和气总归不好。
可是,今天的我不知为何有些忍受不了了,觉得这些东西实在是堆得有些过分、离谱。我很想对着那辆占道最多的迷你奥迪踹上那么一脚,偏偏,又联想起有天在理发店听一女人跟技师聊天说过她与上层邻居交恶的血泪故事来:“楼上那不要脸的,湿衣服不脱水就往外晒,我去她家理论,才两句就打我,从小到大都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打电话叫我老公,我老公肺都气炸了,说打两耳光回本,打死打残另说。两户人家,混战一场,派出所来了,多罚了我好几千,不过,没事,钱是王八蛋,想着把那贱人收拾得更惨些,我他妈心里就舒坦……”
得,我可从来不觉得钱是王八蛋。比方说“作家”这茬,要靠写稿子去赚俩零花钱实在是难。更为重要的是,吵口、打架,自己从来就不在行。“恶意”伸出的脚很快被乖乖收回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进电梯的我,在浓浓香烟味的四面熏堵中,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未及捂鼻,又瞅见脚边有一摊呕吐物,隐隐散发出区别于烟味的酒馊气来。想起昨夜我在小区群里看到的那张照片,11点多,有邻居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并喊话“谁家男人,赶快认领”。照片里,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子脸贴冰冷的石头小路,俯趴在小区草坪上,醉得不省人事。我当时特别感慨,天寒地冻,亏得有邻居看见。
会是那个人吐的吗?还是其他人胃出了毛病?算了,不想了,还是呼叫保洁阿姨赶紧打扫吧。可是,保洁阿姨正忙着在垃圾桶里拾掇纸壳等能变卖的垃圾,实在无暇理会,我哑了哑喉咙,重新用沉默武装自己。
大门岗亭,已经许久不见“仙女”值勤。“仙女”不是绰号,而是本名,听人说仙女母亲病了,她一直在家服侍。仙女虽然长得一点不仙,但待人热情,做事从不偷奸躲懒,是整个小区的“团宠”,大家都盼着她母亲的病能早点好起来。因为,少了仙女的岗亭,似乎也生病了,明明换了更年轻的小哥,恁是一点生气也没有。
新来的小哥,少有人称他保安,私底下常唤其为“祖宗”或“菩萨”,许是他经常黑着脸不说话,任人来人往只低头坐看手机的缘故吧。马路上,有业主狂按喇叭,抗议一辆车霸道停放将进小区地下车库路口堵了大半,小哥无动于衷;大门外,有没录人脸识别系统的邻居将电动车喇叭按得震天响,小哥慢镜头般抬眼看了一下,然后没有然后。电动车主复催,小哥如如不动。
我实在看不下去,小跑两步帮着从里面按了开门键。电动车“嗖”一下从岗亭飞过,很快被急刹车停住。暴怒的大人朝岗亭内的小哥狠狠骂了句“傻×”,天真的孩子转头向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小哥没有表情,我分辨不出岗亭内外的悲喜。
地铁站台上,一个穿中山装的光头男人向我打听该如何坐车、怎样走。我告诉了他。他向我作揖,然后主动介绍说他是道士,并强调我是有福之人。我其实很抗拒这样的“恭维”,害怕恭维之后会冒出诸如“近段会有无妄之灾,需如何化解”此类的转折来,我选择用不置可否的微笑短暂回应,并快步走向人海深处。
冬季周末的这趟地铁,显得分外空。如果不是暖气过分热情,我肯定会想起故乡的旷野以及落在故乡山顶的雪花来。我多么怀念故乡的这些景象啊,就像怀念过去和姑婆偎着炉火一起守天光的除夕之夜。
下一站,一个女人素白着一张脸进了地铁。我与她占据了同一长椅的一头一尾,眼神却没有产生过哪怕一秒的交流。“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长江一头一尾,隔着6000多公里,情思却似流水,绵绵不绝,滋养心田;而这地铁长椅的一头一尾,中间只空着三四个屁股的距离,却有着山一般的隔绝。我苦笑一下,心潮有些起伏。
女人掏出手机,开始刷抖音。我曾下载过抖音。下载抖音的第二天,去出差,提前两个多小时到了机场,我有些无聊,便点开抖音来看。两个多小时在各种小视频中一晃而过,一点不觉漫长。我倏然一惊,仿佛瞧见抖音里藏着一张血盆大嘴,能将属于我的时间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我迅速将抖音卸载,并告诫自己,今后出差,还是带书好了。别人鄙夷你装逼,就让他们鄙夷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哈哈哈”“各位老铁”“出门旅游怎么拍”……地铁里寂静的空旷被抖音里各种声响打破,她应该是把手机音量外放到了最大。
“美女,没带耳机吗?”我尽量不让声线泄漏我的愤怒。可是,她,竟然就這么理直气壮地白了我一眼,接着,又大力晃了晃手机上的那串挂链。
挂链发出示威似的混响,抖音里的段子手卖弄得越发起劲了。人世艰难,人生海海,海里泅渡,除了修炼自己,还能怎么样呢?我咬了咬牙,很快起身,将“有病”的身体安置在了另一节车厢里。
一波一波的遇见里,病态各显,让站在医院门口的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不良空气”正围绕“风暴胚胎”团团上升。不如归去?我有些迟疑。
短暂的迟疑让在我身后等待扫码进场的人心生不满,一个直长发、穿紫棉袄、皮肤黑黄的妇女假装无意地用她的大行李箱碰了我一下,我很快就站到了队伍边上。
陌生妇女那一碰,反向作用力如此明显,我迅速掏出手机。“嘀”一声,绿码出,门卫大手一挥,我就进了医院。我来到妇科所在的门诊二楼,候诊区有许多人,我偏一眼就看到了紫棉袄。说不清什么心理,我选择挨着紫棉袄坐下。
紫棉袄扫了我一眼,很笃定地说,看妇科吧,这年头怀孕困难的女人多了去了,许多比你年轻的都怀不上,治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我想做个心大不计较的大女人,可一直呢,都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妇人,我心里还记着她进门那一推的仇呢,我语气生硬地向紫棉袄吐出两个字:不是。紫棉袄不以为然,话锋一转,很是热切地跟我说起了她自己。
紫棉袄1981年生(居然比我小两岁,我瞬间觉得镜子还是对我蛮友好的),景德镇人,嫁上饶,多年前与老公一起前往海南打工,现在在海南经营一家宾馆。年轻时,居无定所,收入也不稳定,不想太早要孩子,造了几次孽(刮宫、引产),后来有能力想要孩子时,却被告之两侧输卵管堵塞。中医,西医,中西医,医院去了无数家,医生看过无数回,熬药的罐子买了,进口药也吃了,微创手术也做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一沓沓钱都打了水漂。就当她绝望到要离婚时,有亲戚向她介绍说省城百花洲一带,有一家由省中医院退休老中医坐馆的私人诊所,专治不孕不育,亲试有效,她二话没说,第二天就从海南坐飞机寻到南昌来。
老中医,是真名医啊。三个疗程,几千块钱,就让她如愿怀上了孩子。头胎是个女儿,今年10岁,二胎是个男孩,8岁。不过,因着怀二胎时,状态不好,孩子出生后身体一直很弱,时常生病。眼下,放开三孩,她就寻思再生一个。她特意强调今时不比往日,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只不过,自然备孕一年多了,她愣是怀不上,于是就又来南昌了。可是,那家私人诊所没有了,老中医的手机号也变了主人。她向附近许多人打听,比较集中的消息说是过世了。她琢磨着,老中医不是在省中医院退休吗?索性就来省中医院碰碰运气,保不齐就能遇上个跟当年老中医一样医术高明的医生不是?
她的命运里也有一个“老中医”?我觉得她说出了最正确的接头暗号;我们都是迷信专家头衔的人,挂的是同一个主任医师的号……我开始主动向她凑近,靠拢,敞开心扉,说了好些体己话。
她的号先到,我很自然地帮她守着行李。
“怎么就出来了?”我问。
“医生让先做各种检查。”她边跑边说。我理解她奔跑的那种状态,就像理解人世中每一朵飘萍的样子。
她还在跑上跑下,而我的号到了,我没有惊动她,像一朵云拽着另一朵云般,拖着她的行李箱进了诊室,“医生,我例假不是很好,想调理下……”所谓主任医师,很快打断我的表述,大笔一挥,列出N项检查项目让我先完成再来。
望闻问切,中医诊断四字诀,在这怎么一个都没有呢?我举着那一沓待完成的检验单,有些疑惑。“我没怀孕。”我申辩着,认为实在没必要做早孕检测。主任医师黑了下脸,将它取消了。剩下那些检验项,术语表达太过专业,我不敢造次说不做,开始如紫棉袄般在医院几幢大楼间来回奔跑。硕大的行李箱在我俩之间反复接驳,待所有检查完成,原本有话痨嫌疑的紫棉袄将下巴搁行李箱上,完全没有了同我说话的意趣。
我耐着性子等那些说好两个小时左右会出的检验结果,一项名为血清促甲状腺激素啥的报告单却始终等不到。怕主任医师下班,我跑抽血处了解情况,抽血处的人让我问隔壁做检验的医生。检验医生收了我的单子,看了看,扔出来,说她这儿只有两项,结果都出来了。我问,另一项没出来的呢?检验医生又示意我把单子重新递进去,复扔回我,“这你得去问主治医师啰,她把另一项开住院部检了,住院部下午3点后是不检测的,结果估计得明天出。我们在门诊设点就是方便你们患者,谁知道她为什么又要单独把这项开住院部。怎么办?你得问她!”
我只得跑回去,问我的主任医师:“检验科說另一项在住院部,现下结果没出来该咋办?能搭脉问诊吗?”主任医师斜了我一眼,“早说其他报告单出来就行呀,那个只是参考,无所谓了。”
其实,在诊室等结果时,我一直在跟她及她的若干护士助手“汇报”进展。我心想,无所谓的检查,最初怎么一股脑让人去做呢。但我不能质疑。人们总是把医生当成能对身体盖章定论的权威,质疑权威无疑是对自身健康的釜底抽薪,谁敢?从这点而言,所谓医患关系,从来都是强烈不对等的。
主任医师的手在我手腕处轻描淡写地搭了那么两三下,边搭边看各种单子,边搭边与助手讨论刚刚打电话向她询问一些事的病人。主任医师说我,雌激素指标很好,其他都正常。我问医生,都正常,那经量减少这状况是什么缘由?有无必要吃药调理呢?主任医师没好气地回道,B超上写了可能腺肌症,肯定就得当这症先治着,开15天药,先吃吧。我说,中药不好喝,15天,太多了吧。她问,那想吃几天?我说,最多7天。她倒爽快,行,那先吃7天,之后,再来复诊。下一个。
下一个,应该是个来复诊的大学女生。女生只是痛经,第一次看病,花了两千多,开了多种药,有些没吃完。这次,主任医师继续照方给女生开了15天药,女生问,得多少钱?回,一千多吧。女生急哭,说,医生,我只是个学生,没那么多钱。主任医师这次倒没有迟疑,说那就改10天。来,下一个。
紫棉袄推着行李箱进来了。主任医师边快速扫了下紫棉袄的各项检查结果,边轻描淡写搭了几下脉,“月经不调,先调;输卵管不通,先通;几个疗程后再来说怀孕的事。听懂没?”其实,主任医师根本不介意紫棉袄听没听懂,她正奋笔疾书处方,连着给紫棉袄开了许多帖必须吃满1个月的中药。
“微信还是支付宝?”护士问。“现金。”紫棉袄放平行李箱,校开密码锁,拉开拉链,一只蓝边碗笨拙地从一堆衣服上滚落,好在,紫棉袄手蛮快,一把接住,没碎。紫棉袄从衣服下的暗袋子中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一沓现金被塑料膜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上去,如此廉价,那么卑微。
紫棉袄一张一张往外数钱,主任医师、全体护士以及所有在场的来看病的人都盯着她数钱的样子看。只有我盯着那只不起眼的蓝边碗看。
古老的藏钱方式,古朴的蓝边碗。
这只蓝边碗,粗瓷烧制,釉色不纯,白中略黄,碗体还有点点瑕疵,大约四寸左右大小的碗口外边缘,绕有两条再平常不过的蓝边,除此,没有任何花纹。隐隐有包浆之感。
这只蓝边碗,它一定跟着紫棉袄有些年头了。平常在外,求医或求生,紫棉袄一定是用它吃过很多次饭了。
我是知道蓝边碗的,也用过蓝边碗。过去,它几乎是乡间庄户人家使用时间最长、使用范围最广的一种碗;把它端在手里,就算油水再少,眼前总会浮出寻常烟火的点点温度。
看着这只蓝边碗,我总想起苦日子精打细算的不易来。我猜测,或许紫棉袄夫妻其实并没有经营一家宾馆,而只是在那家宾馆打工。鼻头一酸,我朝天上看了一眼,老中医们正忙着给神仙们看病吧?
医院上下左右,人潮依然汹涌,蓝边碗,那么多的蓝边碗,会碎吗?
罗张琴,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第八次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代表。在《中国作家》《上海文学》《天涯》《散文海外版》等刊发表作品,有作品选入《21世纪散文年选》《中国年度散文》《中国精短美文精选》《中国当代文学选本》《中国随笔精选》《民生散文选》等选本,出版有散文集《鄱湖生灵》《山河故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