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
我每次站在书柜前,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算盘,那是爸爸用过的。这时,我会想起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吃八分饱就行呗,吃那么多干什么?”这话放在当下,就饱含养生之道了;而在当时,则是为了节约粮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见,我们的童年是缺衣少食的,但是,也不乏天真、淘气、活泼和快乐,那点点滴滴就像闪烁的星辰,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兴趣小组
我上小学那会儿,我们学校办起了兴趣小组,有书法绘画小组、武术小组、中医小组、舞蹈小组、数学小组、乐器演奏小组、农业科技小组、瓦工小组、军事工业小组等等。我加入了中医小组。
从此,但凡没有课的时候,我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做些与中医有关的事。比如,把医用胶布剪成小方块,再拿一个镊子,从酒精瓶子里夹出小沙粒,放置在胶布块上,然后粘贴在耳垂上进行按摩,说这样做可以治疗近视眼;比如,给卫生院糊中药袋、叠纱布、器具消毒等。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跟着中医学针灸—一根银针在自己的合谷、内关、外关、梁丘、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丰隆等穴位上扎呀扎,扎得胀胀的、麻麻的,有时候也疼得直咧嘴儿。
至今,我还记得按摩合谷穴可以治疗头疼、目赤红肿、牙疼、鼻子出血、鼻炎、面瘫、口眼歪斜、耳聋、耳鸣等疾病。所以,我一遇到头疼、牙疼,就自己掐住合谷穴,一下、两下、三下……不停地按呀按,直至症状缓解为止。
一次同学聚会,一个叫张保利的同学,说起他在军工小组里学习炸药制作技术的事儿,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兴高采烈。他还说,那时候他们挖地道,没事的时候,就在地道里玩“躲猫猫”的游戏,经常玩得忘了回家的时间,有时候甚至他妈妈找他吃饭,到处都找不到他。
这时,我就想啊,这要是在战争时期,他准能成为英勇善战的英雄。
和“坏学生”交朋友
我有一个同学,是老师和同学公认的“坏学生”。那么,这个“坏学生”坏出了什么花样?他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当时,我们的数学老师姓李,是一位性情耿直的人,而且对教学工作特别认真负责。有一次李老师对这个“坏学生”言语重了些,他就记恨在心了。
“坏学生”开始动“歪”心思了:他在观察中发现李老师每次讲完课都会布置练习题,然后在教室里来回走动,检查同学们做习题的情况。于是,他撕下一张纸条,画了一个乌龟,当李老师聚精会神看着他邻桌同学做题时,他便悄悄把纸条掖在李老师的衣领后,待到李老师往前走时,便引起同学们一阵窃笑。
至于同学起身回答问题时,他悄悄撤走板凳的事儿,那已经是屡见不鲜了;还有往同学抽屉里塞蛤蟆、给女同学下腿绊的事儿,说起来能装一箩筐。至于学习嘛,他就像是个局外人,或像是给父母学的,心里藏着一百个不愿意。
為此,班主任感到头疼啊,就想方设法引导他,想把他引上正道儿。
这不,我这个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竟然被班主任相中了:班主任让我和这个“坏学生”交朋友。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班主任希望他能跟我学,学习我端正的学习态度,学习我遵守纪律,学习我乐于助人……
从此,我天天跟他在一起—踢毽子、跳马、撞拐子、翻花绳、捉迷藏、滚铁环、打弹珠……可是,在一起干什么都行,只要一说起学习,他就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料,这事儿让我爸爸知道了,他竟然说我是不是也学坏了,我真是有口难辩啊。
我和这个“坏学生”相处,爸爸是怕我跟他学坏。幸好有一天老师见到了爸爸,说起了这件事儿,爸爸才露出笑脸;否则,我可能连学都上不成了。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高考也恢复了。之前爱学习的同学都如愿考上了大学,那个“坏学生”当然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看,这学习与不学习,其结果能一样吗?
捡煤核
小时候,我家从北山大队搬到了广厚公社(乡政府)所在地。广厚公社有两间起脊的草房子,南屋住着我们一家,北屋住着赵叔叔一家。
北方人都知道,冬天农村家里要用煤炉取暖,否则,屋里冷得根本待不住人。所以,爸爸在屋中间搭了个炉子,铁皮炉筒子竖起来,拐个弯儿又斜插进西墙的烟道里。这样煤烟就从炉筒子里飘到外面去了。
那时候,买布需要布票,买米面需要粮票,买煤也需要煤票;但是,就算是有煤票,爸爸那点儿工资,要保证一家人吃穿已经捉襟见肘了,哪儿还有钱买煤呢。所以,家里除了烧棒子瓤(脱粒后的玉米棒)外,就是我常拎着篮子到公社后院扒煤灰堆,捡一些煤核来烧炉子。
煤核,我们叫“煤糊”,又叫煤渣,就像《红灯记》里的铁梅,不就是“提篮小卖拾煤渣”嘛。煤核也好,煤渣也罢,就是已经烧过但还没有燃烧透的、芯儿里还是黑色的煤块。
我穿着一件空心棉袄,北风呼呼地往里灌,但我根本顾不上这些,撅着屁股在灰堆上扒拉来扒拉去,每扒拉出一个煤核,我眼睛就会放光,像看到粉条伸进炉膛里,瞬间爆成花儿一样。那种感觉,现在再也没有体会到过。
篮子终于装满了,我便挎着一篮子煤核,费劲地往家里走。等到了家,我把煤核倒在炉子旁,给炉子添一点煤核。煤核呼呼地燃烧着,我便和妹妹一起,每人抓一把苞米粒儿,或拽几根粉条,或切一些土豆片,开始在炉子上烧烤。不一会儿,爆米花、烤粉条、烙土豆片就烤好了。
于是,我和妹妹,有时还有哥哥,就“咯嘣咯嘣、咔嚓咔嚓”地嚼着,嚼得是那样香甜,那种香甜味不亚于蜂蜜的味道。
如今,一想起灿若星河的童年往事,心中的小溪就会沸腾起来。作为一名儿童文学作家,我深知深入生活的重要性,生活本身比想象更丰富、更精彩;而回忆往事,又何尝不是深入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