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涂脆平
(广东海洋大学管理学院,广东 湛江 524000)
提升企业创新水平是当前“中国制造”转变为“中国智造”的重要基础。但是,创新的复杂性和高风险性导致企业仅靠自身无法满足创新所需的全部资源要求,并且技术知识的外部性使得获取国外先进技术的成本低于自主研发[1]。基于此,跨国并购成为打破创新瓶颈的充分条件。作为技术创新引领者,技术密集型行业是支撑中国企业自主创新的关键领域,是实现中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动能。因此,研究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创新绩效的提升路径具有重要意义。
虽然跨国并购能够帮助企业快速获取并购方的技术知识和引进高科技人才,但并购双方制度、文化、技术等的差异,最终导致并购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例如,上汽在并购整合双龙的过程中遭到了强烈抵抗,致使企业并未实现技术创新。那么,哪些因素会影响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的创新绩效?又是如何影响的?学者们从研发效率、技术溢出等角度分析了企业跨国并购创新绩效提升的影响因素,并取得了重要的研究成果。并购能够帮助母公司快速获得技术知识[2],完成产品更新换代;同时,母公司会倾向于投入更多资金以帮助企业获取竞争优势[3]。林发勤和吕雨桐[4]认为,知识基础、研发效率等会通过内外兼修的途径影响跨国并购的创新绩效;而企业通过直接技术溢出影响企业创新[5]。但是,现有研究大多基于二元关系,并且这种关系的方向和力度并不明确。在不同背景下,现有研究结论也有所差异,不能体现海外并购中技术创新多种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在跨国并购的复杂情境下,企业技术创新往往是多种因素协同作用的结果。因此,本文以2011—2019年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为样本,聚焦于中国企业跨国并购创新绩效影响因素及路径分析,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分析以技术获取为目的的企业跨国并购技术创新绩效,探索多个前因变量之间的联动关系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技术密集型企业是指技术装备覆盖率高、员工以技术型人才为主的企业,技术研究是其主要工作内容,先进的技术是其获得市场竞争力最重要的资源。企业资源是指能展现组织优势的任何事物,包括企业资产、信息、技术等,但是并不是所有资源都可以提高企业绩效,只有异质性资源才可以。企业异质性资源必须满足稀缺、不可替代和难以模仿等特征,满足得越多,企业竞争优势越强。资源的质量和数量、利用效率以及利用现有资源获取新资源的速度等决定了企业的战略选择。根据企业资源观,获取先进技术是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的动机。当通过自身研发很难获得先进技术时,企业会采用跨国并购的方式获取该领域的关键技术。
技术密集型企业通过跨国并购吸收目标企业的创新资源,并购双方可以在组织、市场、技术知识等方面实现互补,产生创新协同效应,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对于技术密集型企业来说,技术并购所建立的研发平台能够帮助企业融合跨行业技术,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可能性。因此,技术并购后形成的产业融合能够突破技术和市场困境[6]。技术并购后的资源整合模糊了并购双方的产业技术边界,母公司可以得到目标企业的先进技术,打破原本技术研发的局限,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企业创新能力。
跨国并购是实现企业创新的重要战略手段。通过跨国并购,并购方可以实现创新层面的规模效应和协同效应,降低技术溢出效应带来的负外部性[7]。发达国家较大的市场规模和较强的创新能力,使得跨国并购企业进入国际市场时,能够迅速获得最新的产品设计和需求信息。根据国际生产折衷理论,国外学者研究发现,跨国并购企业可以在企业内部以较低成本将子公司的先进技术转移到母公司,并将子公司的创新资源与自身资源进行整合,促使企业有更强烈的动机进行研发创新,提高其技术创新的能力和效率[8]。Stiebale 和Reize[9]利用西班牙企业的跨国并购数据研究发现,跨国并购能够显著提升母公司的创新能力。跨国并购企业在对外投资后会增加研发投入以稳定其在东道国的所有权优势。跨国并购对我国企业创新绩效提升具有一定的持续性[10],并购完成后母公司创新能力提高,被并购方创新能力降低,即发生了技术逆向转移。
1.3.1 制度距离。制度理论认为,一个社会的制度框架决定了企业的游戏规则。跨国并购企业在遭遇制度冲突时,会采取制度适应或制度创新等方法保证企业在东道国的合法性。显然,制度因素在跨国并购过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甚至是企业跨国并购战略实施的关键。我国技术密集型企业进行跨国并购,大多选择欧美等发达国家作为东道国,与之相较而言,我国在法律法规、知识产权保护、市场制度等方面还存在较大的差距。因此,在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较完善的国家进行技术并购,并不容易产生先进技术外溢,进而削弱企业创新绩效。
1.3.2 文化距离。文化距离越大越会阻碍企业跨国并购的创新绩效提升[11]。文化差异大容易导致并购双方产生摩擦,影响目标企业员工积极性,严重的会致使目标企业技术人才流失,干扰企业获取目标方的技术知识。相反,文化距离近则可以减少文化冲突,降低管理成本,有利于彼此间的知识传播,进而推动企业创新。贺晓宇和沈坤荣[10]在研究中国企业跨国并购后发现,选择与中国文化相近的国家作为东道国进行跨国并购能够帮助企业减少因文化冲突而产生的管理成本,进而促进企业创新能力提升。
1.3.3 技术吸收能力。企业利用吸收能力消化跨国并购所获得的创新资源进而提升企业创新能力,是并购整合的关键。对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并购而言,其具有深厚扎实的技术知识,可以利用所有权优势将知识转移到被并购企业以提升竞争优势。而中国企业在并购发达国家的企业后,需要将被并购方技术转移回母公司,即逆向知识转移[12]。因此,技术吸收能力是决定企业能否有效将被并购方的专利技术等创新资源转移回公司内部的关键因素。学者们研究发现:吸收能力对于逆向知识转移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13];技术吸收能力强的企业能够高效吸收目标企业的既有创新成果,提升知识转移效率[14];提升企业对创新资源的整合能力,其技术创新能力的持续性也会增强[15]。
1.3.4 并购经验。跨国并购企业进入国际市场时会面临新进入者的外来者劣势,跨国并购经验作为异质性资源能够帮助企业克服与东道国在制度、文化等方面的差异,是提升企业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12]。有经验的并购方可以识别出并购过程中的不同风险,同时有效利用外部资源。在并购过程中,经验积累可以帮助企业提高生产效率,与并购创新绩效有显著正相关关系[16]。
1.3.5 并购规模。并购规模代表着企业并购时的资源承诺和风险承担水平[17],会影响企业并购后的整合行为,进而影响企业创新绩效。一方面,由于企业资源的有限性,并购规模越大,企业所需支付的资源就越多,原本用于技术研发的资源将会被占用,影响企业创新;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在进行跨国并购时,多采用现金支付的方式,并购规模越大,企业所需支付现金越多,这会降低企业资金的流动性,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积极性。此外,并购规模越大,并购后的整合难度也越大,最终阻碍知识转移;而小规模并购的资源承诺以及风险承担水平均相对较低,并购后的知识转移所面临的束缚也较小,有利于企业创新能力提升。因此,并购规模越大,对创新的抑制作用越强。
1.3.6 并购股权比例。股权比例反映的是企业对目标公司的决策权。这些权力有利于企业获取海外专利技术和其他资源,影响企业自主创新的资源获取。研究表明,收购方获得的股权比例越大,其对标的方的控制权越大,越有利于并购后整合决策的实施和技术转移[18]。海外并购的股权占比还影响企业组织学习。特别是,如今知识产权保护机制不断更新完善,东道国的知识产权制度能够有效保护本国企业的无形资产。中国企业在跨国并购中需要提高并购股权比例,促进技术转移[19]。
定性比较分析法(QCA)在技术上力求整合定性与定量两种研究方法的优点,不仅克服了传统个案研究无法将结论进行推广的问题,而且还关注条件组态与结果间复杂的因果关系,认为各变量对于结果的影响不是独立的,解决了实证研究中多个变量间相互影响、相互依赖的问题。必要条件分析法(NCA)是检验数据中必要不充分条件的研究方法。相比于QCA 方法的必要性检测,该方法能够识别使结果发生的前因条件在多大程度上是必要的,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QCA 方法的不足。因此,本文采用QCA与NCA相结合的方法来测量前因条件的必要性,可以更好地分析跨国并购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必要和充分关系。
技术密集型企业是我国经济结构转型、提高国际竞争力的主力军,相较于其他产业,其创新动力和能力都更高、更强。本文借鉴鲁桐和党印[20]的研究,选取2011—2019年进行了跨国并购且属于技术密集型的电子、机械、设备、仪表、医药、生物制品、其他制造业、信息技术业等行业的企业为研究样本,同时剔除在统计年间财务数据不完整的企业。跨国并购事件均源自Zephyr 数据库,并根据相关新闻核实数据,最终得到样本188 个。通过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搜索样本企业的专利数据。其他数据都来自国泰安数据库。在样本选取过程中,本文遵循以下规则:①并购方是中国沪深A 股上市公司,被并购方为非中国境内的企业;②剔除在中国香港、澳门和台湾的并购交易;③剔除在开曼群岛等避税天堂的并购交易;④剔除并购中、并购失败以及数据不全的企业;⑤剔除ST和ST*的企业。
2.3.1 结果变量:创新绩效(PAT)。专利具有排他性和独占性,能够有效反映企业创新情况,其所代表的企业技术水平能够被外界普遍接受。因此,企业创新绩效通常采用专利申请量和专利授权量来衡量。由于专利授权存在时滞问题,专利申请量更能反映企业当年的创新绩效。本文参考王宛秋和马红君[21]的研究,采用企业跨国并购后三年的平均专利申请量/跨国并购前三年的平均专利申请量来衡量企业创新绩效。
2.3.2 前因条件变量:制度距离(ID)。本文选取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数(WGI)来衡量国家的制度质量。该指标可以全面反映一个国家包括法制等在内的正式制度的质量。该指标分值越高,代表东道国制度质量越好、治理水平越高。参照陈伟和卢秀容[22]的研究,本文选取话语权和问责、政治稳定性与非暴乱、政府效率、管制质量、法制程度以及腐败等6个指标的算术平均数来衡量东道国的制度质量,并用东道国与中国制度质量差的绝对值表示双边制度距离,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IDcit表示中国c与东道国i之间在t年的制度距离,Iit、Ict分别表示东道国i和中国c的制度质量。
文化距离(CD)。本文采用Hofstede文化维度指标来测量双边的文化距离。该指标包括权力距离、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倾向、男权主义和女权主义、不确定性规避、长期与短期导向、放纵和自我约束等6 个指标。本文借鉴Kogut 和Singh[23]提出的文化距离计算方法,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CDj表示中国与j国之间的文化距离,Iij表示j国在第i个文化维度上的得分,IiN表示中国在第i个文化维度上的得分,Vi表示每个文化维度得分的方差。
技术吸收能力(ABS)。企业技术吸收能力由其现有的知识基础和已有经验决定,而研发投入能够反映企业对未来新知识的创造能力。因此,本文借鉴Cohen 和Levinthal[24]的研究,采用研发经费投入占营业收入比重来衡量。
并购经验(EXP)。对并购经验的测量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根据企业此次并购前的跨国并购次数衡量,另一种是根据企业前期是否进行过跨国并购衡量。本文采用第一种方法,并且为了解决时效性问题,借鉴吴航和陈劲[25]的研究,采用样本企业此次交易前5年的跨国并购次数来衡量。
并购规模(TRA)。有学者以企业资产总额为基础计算并购交易规模,但由于各企业资产总额存在较大差距,并且每年金额变动较大,这种方式并不稳定。因此,本文借鉴裴瑱和彭飞[26]的研究,采用并购绝对规模,即交易金额的大小来衡量企业并购规模。
并购股权比例(RAT)。并购股权比例是指收购方购买目标公司股权的比例,其大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该项跨国并购交易能否成功。过低的股权比例无法实现对目标公司的资源转移,不利于企业并购后的技术创新。
各变量的定义及数据来源如表1所示。
表1 结果变量和前因条件变量的测量方法及数据来源
2.3.3 变量校准。本文选择使用fsQCA3.0软件。为避免主观偏差,本文参照张明等[27]的做法,对被解释结果的创新绩效以及前因条件中的制度距离、文化距离、技术吸收能力和并购规模等,采用直接校准将数据转换为模糊集隶属分数,即使用比较客观的分位数确定3 个临界值。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参照已有研究,将各数据的75%分位数设置为完全隶属、中位数设置为交叉点、25%分位数设置为完全不隶属。对于并购经验,当并购经验大于1 时,认定为存在并购经验,为0时则无经验。据此,参照牛晓晨等[28]的研究,将2 设置为完全隶属、1 设置为交叉点、0 设置为完全不隶属。对于并购股权比例,研究普遍认为,当股权比例达到50%时,并购方能够对标的企业实施控制,具有较大的话语权,能够更为直接地获取被并购企业的技术资源。因此,本文将0.5 设置为交叉点,将75%和25%分位数设置为完全隶属和完全不隶属。此外,为将全部案例纳入分析,参照张明和杜运周[29]的做法,将隶属度为0.5 的样本改为0.5001。各变量的临界值参见表2。
表2 结果变量和前因条件变量的校准阈值
3.1.1 NCA 方法单一必要条件分析。NCA必要条件分析的效应量分析包括上限回归(Ceiling Regression,CR)和上限包络(Ceiling Envelopment,CE)两种方法。效应量d值表示前因条件在多大程度上是结果的必要条件,取值范围为0~1。其中,0<d<0.1 表示低水平,0.1≤d<0.3 表示中等水平,0.3≤d<1 表示高水平,同时参考显著性水平P值,即P>0.5[30]。
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两种方法的P值均为1,表明6个前因变量均对技术创新绩效有显著性影响,但是效应量d值均为低水平。此外,6 个前因变量的精确度均大于95%[31]。综上所述,采用NCA方法的必要性分析中,6个前因变量对结果变量企业创新绩效均不构成单独的必要条件。
表3 NCA方法单一必要条件分析结果
3.1.2 QCA 必要性检验结果。本文进一步采用QCA 方法对前因条件变量进行必要性分析,参考Fiss[32]的研究,采用0.9的一致性阈值作为单一条件必要性的判断标准。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6 个前因条件变量的一致性阈值均低于0.9,说明各前因条件变量均不构成高创新绩效或非高创新绩效的必要条件,与NCA方法分析结论一致。
表4 QCA方法单一必要条件分析结果
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可以揭示引致结果发生的由多重因素构成的可能组态,即分析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技术创新绩效不同影响因素交叉组合的前因组态对于结果变量的充分性,其主要步骤包括构建真值表、完善真值表和分析真值表。根据现有研究,为保证结论的准确性,频数阈值的设定应至少保留案例数的75%。由于本文案例数为188,属于QCA 分析中的大样本分析,因此将频数阈值设定为3。在现有研究中,基于研究背景和案例的不同,学者们认为,对原始一致性阈值的设定并非机械性的,因此对该阈值的设定并不统一,包括0.8、0.75,或者根据真值表一致性阈值排序后的天然缺口设定。一致性阈值可以根据样本大小适当调整,大样本可以将一致性阈值设定得低一点[29]。鉴于本文属于中等偏上的样本规模,将原始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75。此外,为了避免同时性子集关系,需要将PRI 一致性阈值考虑在内。Pappas 和Woodside[33]认为,PRI 阈值大于0.5 即可。本文在对真值表样本案例的分布进行分析后,为保证数据的合理性,借鉴Patala 等[34]的研究,将PRI 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6。fsQCA 在分析数据时会得出3 种解,即复杂解、简约解和中心解。为了与现有研究保持一致,本文在汇报结论时以中心解为主。简约解为辅[29]。
表5 左侧展示了7 条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高创新绩效的路径,右侧展示了非高创新绩效的3 条路径。具体而言,在制度距离、文化距离、技术吸收能力、并购经验、并购规模和并购股权比例等6 个前因条件下,技术密集型企业在跨国并购过程中提高企业创新绩效的路径有7 条,非高创新绩效的组态解有3 个,表现出了组态解的非对称性,即实现高创新绩效和非高创新绩效的路径并非对立的。根据Woodside[35]和孙贵平等[36]的研究可知,本文各组态的原始覆盖度介于0.01~0.30,一致性介于0.72~1.00,模型是有益的,符合fsQCA 分析要求。由表5 可知,在形成高创新绩效的组态中,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744,高于临界值0.7;覆盖度为0.445,意味着该条件组态能够解释44.50%的案例。在形成非高创新绩效的组态中,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790;覆盖度为0.302,说明该条件组合能够解释30.17%的案例。
表5 跨国并购高/非高创新绩效分析结果
3.3.1 效率驱动型。组态A 包括文化距离远、技术吸收能力强和拥有并购经验的核心条件,以及并购股权比例高的辅助条件。该组态表明,拥有高技术吸收能力和并购经验的技术密集型企业有能力到文化距离较远的国家获取相关技术。虽然与文化距离较远的企业难以建立信任关系,阻碍双方的有效并购,但技术吸收能力较强且有跨国并购经验的企业,能够更好地识别、吸收和利用新的有价值的知识[37],并快速将被并购方的技术转化为自身技术;加之并购股权比例的辅助解决了并购后控制权问题,促进并购双方知识技术转移,提升了并购方创新绩效。
3.3.2 外部压力型。组态B 包括文化距离远、技术吸收能力弱、并购规模小和并购股权比例高的核心条件,以及无并购经验的辅助条件,企业面临较大的外部压力。该组态表明,在文化距离较远的东道国进行跨国并购时,如果能够获得目标企业的多数股权且并购规模较小时,即使其他条件并不完备,如技术吸收能力弱和无并购经验,也能驱动企业提升创新绩效。并购股权体现了对被并购企业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基于这种权力,并购方能够对被并购方的生产经营决策产生实质性影响[17],给并购方技术学习创造有利的组织环境。同时,并购规模小意味着企业不需要投入太多资源,造成资源约束。此外,技术创新投资大、风险高,对被并购方的控制权能够防止知识专利外溢,强化对核心技术的独占性。在没有其他条件辅助的情况下,企业去文化距离较远的国家实施跨国并购,可以通过提高并购股权比例的方式有效提升技术创新水平。
3.3.3 制度套利型。组态C 包括制度距离近、有并购经验、并购规模大和并购股权比例低的核心条件,以及文化距离远和技术吸收能力弱的辅助条件。在这种模式中,并购股权比例低且并购规模大,意味着在跨国并购时不仅需要承担并购规模大所带来的预期损失,而且还不能获得被并购方的控制权,增加了企业的技术吸收难度。但是,并购双方较近的制度距离能够帮助并购方正确解读东道国的政治环境、经济制度和并购程序等,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业运作合法性,减少交易成本,降低经营风险。同时,并购经验有助于企业更好地了解东道国的文化习俗,缓解员工抵触心理,削弱文化距离远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加大企业隐性知识的传播力度,促进技术转移和知识共享[38]。
3.3.4 内外协同型。组态D1 和D2 拥有相同的核心条件,即制度距离远、文化距离近、并购规模大和并购股权比例高,但两个组态的边缘条件有所不同。在组态D1 中,有并购经验为辅助条件,而技术吸收能力为无关紧要条件;在组态D2 中,技术吸收能力强为辅助条件,并购经验为无关紧要条件。企业技术并购不仅包括显性知识,还包括隐性知识,而隐性知识的传播无法通过媒介进行,只能以人为载体[39]。在文化距离近的东道国进行跨国并购,一方面,可以减少文化差异造成的沟通障碍,避免核心技术人员流失;另一方面,文化距离近的国家的人员间更容易建立信任关系,有利于促进企业技术转移。阎海峰等[40]认为,并购双方制度距离越远,越会阻碍彼此间的技术知识转移,中国企业若采用部分股权并购,则不能降低技术转移过程中的风险,因此,中国企业采取高股权并购模式更有利于整合。在组态D1 中,技术吸收能力为无关紧要条件,并购经验为辅助条件,即企业无论技术吸收能力如何,都能通过并购经验做出事先预判,降低并购规模大所带来的风险,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而在组态D2 中,并购经验为无关紧要条件,技术吸收能力强为辅助条件,表明企业技术吸收能力强能够降低无并购经验所导致的交易成本增加等风险,进而促进企业技术创新水平提升。这两种组态表明,在上述相同的核心条件下,有并购经验和技术吸收能力强具有替代作用。技术吸收能力能够帮助企业在艰难的跨国并购中识别有价值的知识,而国际并购经验作为稀缺资源能够帮助企业事前判断整合困境。这两种前因条件与此组态的核心条件协调配合,能够帮助企业妥善处理跨国并购过程中的诸多难题,实现企业高创新绩效。
3.3.5 技术驱动型。组态E 包括制度距离远、技术吸收能力强、无并购经验和并购规模小的核心条件,以及文化距离近的辅助条件。这表明企业有较强的技术实力和竞争优势,将交易规模控制得较小,就能够到制度距离较远的国家获取相关技术。技术吸收能力强的企业,创新意识强,能够意识到自身与被并购方的知识差距,对知识的识别能力也强,能够将被并购方的知识资源整合到自身的内部研发中[8];较小的交易规模所占用的企业资源较少,有助于企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技术研发中。此外,与我国制度距离较远的国家往往是发达国家,以发达东道国为目标区位的并购更能加快技术赶超,是发挥后发优势的捷径。
3.3.6 风险规避型。组态F 包括制度距离远、文化距离远、技术吸收能力强、并购规模小和并购股权比例高的辅助条件。与东道国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远,增加了并购难度,但企业技术吸收能力强,同时减小并购规模和加大并购股权比例,这使得企业能够降低投资风险,通过并购双方深度融合,帮助企业平稳度过整合期,弥补制度距离和文化距离远所造成的成本增加,实现技术的快速转移。
由于QCA 方法的因果非对称性,本文将进一步分析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非高创新绩效的形成路径,发现存在3类组态。
3.4.1 资源约束型。组态NA 的核心条件是制度距离近、技术吸收能力弱、并购规模大和并购股权比例高。在企业跨国并购过程中,技术吸收能力弱的企业很难将被并购方的技术转移到企业内部,并购规模大则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而影响企业创新积极性[17],两个前因条件的协同作用抑制了企业创新发展。
3.4.2 内忧外患型。组态NB 的核心条件是文化距离远、技术吸收能力弱、有并购经验和并购规模大,辅助条件是并购股权比例高。该组态表明,尽管并购经验能够帮助企业提前了解并购程序,但是与东道国之间的风俗文化差异较大,企业很难根据仅有的并购经验掌握其他国家的沟通技巧,并且技术吸收能力弱和并购规模大降低了并购经验转化及利用的效率。此外,企业提升技术吸收能力需要资金支持,而大规模并购占用企业大量的资金,且文化距离远增加了并购难度,抑制了企业技术创新。
3.4.3 资源困境型。组态NC 的核心条件是制度距离远、文化距离近、并购规模大和并购股权比例低,辅助条件是技术吸收能力强和有并购经验。在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其知识产权保护机制往往更加完善,能够保护本国企业的无形资产,阻碍了知识溢出,不利于中国企业通过模仿获取技术[19];而并购股权比例低不能帮助企业获取被并购企业的控制权,进一步阻碍了企业技术创新。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其信息的准确性和透明度较低,往往会造成额外交易成本的增加,且并购规模大进一步加重了企业资金负担,影响企业技术创新效率。因此,在这种组态条件下,企业资源得不到充分利用,不利于企业技术创新。
对比引致高创新绩效和非高创新绩效的条件组态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并非完全对称的,说明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的6个前因条件与创新绩效之间存在因果非对称性,即引致高创新绩效条件组态的对立面并非引致非高创新绩效的条件组态,符合QCA方法的因果非对称性假说[41]。
fsQCA 稳健性分析的检验方法包括改变校准规则、调整一致性阈值、改变案例数以及增加其他条件等[29,42]。参考前人的研究,本文选择调整一致性阈值的方式,即将一致性阈值从0.75 提高到0.76,重新进行程序分析,结果如表6所示。与检验前的组态解相比,高创新绩效减少了1 个组态解,但保留的组态解与检验前的基本一致,可以认为检验组态解是原组态解的子集。综上,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6 高创新绩效组态稳健性检验
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阶段,积极寻求外部知识促进技术创新是重要手段之一。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从国家、企业和交易层面等3 个视角,分析了技术密集型企业跨国并购多种影响因素的协同作用对创新绩效的影响,得到了7组高创新绩效组态。研究发现,制度距离、文化距离、技术吸收能力和并购股权比例扮演着重要角色,但是其对高创新绩效的影响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即并不是制度距离远、文化距离近或者技术吸收能力强就会产生高创新绩效,因为还受到并购经验和并购规模的影响。在不同的组态条件下,制度距离近、文化距离远或者技术吸收能力弱也会产生高创新绩效。这解释了为何不同学者使用多元回归对相同因素进行研究的结论会有所不同。此外,在7种构型中,国家层面、企业层面和交易层面的因素均发挥作用,但作用强度存在差异。
对于制度套利型和内外协同型跨国并购,并购规模均发挥了核心作用,其增加企业并购成本,加大企业并购风险。为提升企业创新绩效,内外协同型采用提高并购股权比例的方式,当不能提高并购股权比例时,则如制度套利型所示,企业利用并购经验识别并购风险。在外部压力型、技术驱动型和风险规避型跨国并购中,并购规模小均发挥了作用,此时并购经验并没有产生显著作用。而在效率驱动型跨国并购中,当并购规模没有发挥作用时,并购经验为核心条件。可见,在并购规模小时,并购经验并不发挥显著作用;在并购规模大且无法提高并购股权比例时,并购经验才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