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堆幸运的细胞

刘枭 刘继军

不管你是灰太狼，还是秦始皇，都是一颗受精卵分裂而成的。受精卵一变二、二变四……分着分着，有的细胞就变成了胎盘，有的细胞就成了胎儿——这就是细胞的分化。

胎盘来到人间就被扔掉了，而胎儿就成了幸运的你和我。这很不公平，但如果公平，大家都一样，就只能分裂成一只肉球，而且絕不会蹦出一个哪吒。

细胞必须分化，我当眼睛饱览风光，你当脚板负重前行，他当胎盘出生就扔，这才能孕育出一个生物个体。我们就是那一堆幸运的细胞。

地球生物都知道，自己活下去、DNA传下去，是每一个生命的终极追求。那么是谁说服一部分细胞甘于奉献，去做胎盘、皮肤、毛发这些“短命鬼”？又是谁提拔一部分细胞坐到了心脏、神经细胞这些关键位置？

实际上，细胞分化，和人类分工差不多：一看自我奋斗（竞争），二看命运洪流（环境）。

也就是所谓的内因和外因。

人体发育早期，胚胎外层的细胞是一样的。但接下来，它们就要分工了：做长寿的神经细胞，还是短命的上皮细胞？没有谁想选后者，那就投票决定！

票从哪来？由外胚层细胞自己生产，这是一种叫做Delta的蛋白质，产出来甩给别的细胞，谁得票多，谁就无奈地成为上皮细胞。

刚开始，大家出票速度差不多，得票也差不多。

大家随便扔，那就总有些细胞周围的票碰巧多了一点点。或者，总有些细胞产票的速度碰巧快了一点点，扔给别人的票就多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就了不得。因为，Delta蛋白有抑制作用，可以抑制附近的细胞生产这种蛋白。换句话说，哪个细胞周围这种蛋白多，它产这种蛋白的速度就会被抑制——得票会抑制自己的出票速度，甩给别人的Delta就少。于是，进入正反馈循环，一旦得票比别人多，出票速度就会被越甩越远，得票率就会越来越高。

细胞周围的Delta蛋白浓度比别的细胞高到一定程度，就会分化为上皮细胞。翻译过来：票高到一定程度，就被推出午门做上皮细胞，斩监候。票低的就如愿以偿成为幕后大佬，分化成为颐指气使的神经细胞。

这一切，既是自我奋斗的结果，也少不了运气的成分。

至于环境因素，当然更是以运气为主。

比如人体内，有很多信号蛋白质分子，可以影响细胞的行为，这些信号蛋白的分布，就成为细胞环境的一部分。同样的细胞，周围某种蛋白浓度稍有差别，它就会分化成不同的细胞。比如有一类糖蛋白，叫WNT蛋白，它可以操纵头发的颜色，也可以决定细胞的命运。

在这种微环境下，造血干细胞会受到微调，增殖分化为各类血细胞，坦然接受各自的任务和命运。

当然，也有一些细胞既不接受自我奋斗的结果，也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在变异中，它们拥有了不死或者无限繁殖的能力，不再服从组织，那就是癌细胞。

癌细胞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死活，所以多数会被身体免疫系统清除掉。有些骗过免疫系统的，就会形成癌症。而一旦癌症害死宿主，它自身也就迎来了末日。这是分化的代价，是复杂生物存在必然要接受的代价。

（陆建华荐自《青年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