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

2023-05-30 14:01:25赵策余婕
贵州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权威创业者农民

赵策 余婕

摘 要:

创业是发展乡村经济、助推乡村振兴的重要途径。作为影响乡村治理的重要非正式制度,权威在农村企业经营中同样作用突出。为考察创业者权威对农村创业企业创新的影响,利用上海财经大学“千村调查”数据进行论证。研究发现:稀缺资源吸纳、心理基础构建、风险容忍抗衡构成了农村创业者权威正向促进企业创新的三条机制。企业规模与市场化程度对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显著,表现出企业规模越小、市场化程度越低,正向促进作用越显著。进一步研究发现,当农村创业者权威水平高于群体平均权威水平时,其企业创新能力也相应更高。

关键词:

农村创业者;权威;企业创新;企业规模;市场化程度

文章编号:2095-5960(2023)02-0062-11;中图分类号:F279.2,F273.1,C933

;文献标识码:A

一、引言

农村创新创业是推动乡村振兴的重要引擎。2022年《“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中明确提出,开展乡村振兴科技支撑行动,以创新驱动农村发展,推进农村创新创业。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实施及农村创新创业的开展,核心在于人才,发挥和挖掘乡村人力资本的潜力至关重要。根据我国农业农村部的数据,2021年返乡入乡创业创新人员达1120万人,比2020年增长110万人,庞大的农村创业创新群体为农村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需基于人才视角重视创业创新者在推动农村高质量发展中的作用。

根植于乡村的创新创业面临环境和主体的双重特殊性。相对于城市而言,农村创新创业不但存在经济发展水平偏低、基础设施薄弱、融资渠道窄、信息闭塞、人力资本和专业知识匮乏等制约[1],还存在正式制度不足和非正式制度过强的双重影响。[2]环境的特殊性也使得农村创新创业活动更加依赖创业主体的个人能力。企业创新内生于制度环境,纵观企业创新的研究,诸多学者关注了正式制度对创新的影响。但在农村场域,基于我国特殊的乡村文化,非正式制度,特别是特定主体的权威治理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3]已有研究显示,管理者权威对企业投机、融资等行为均具有重要的影响[4,5],学者们也发现,在成熟的大企业、家族企业中,管理者权威对企业创新产生了影响。[6,7]然而,在农村情境中,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是否具有影响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研究问题。

此外,情境因素是创业者进行创新决策时的重要参考,企业的创新能力既受到内在条件的制约,也受到外在所处环境的影响。[8]在现有农村创新的研究中,鲜有研究将内部条件因素和外部环境因素的双重情境机制置于同一个研究框架下探讨。对此,本文基于农村创业企业内部条件(自身规模)和外在环境(市场化程度)的双重视角,揭示不同情境下,作为非正式制度的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影响,以期深入理解农村创业企业复杂的创新驱动机理,为企业有效开展创新提供经验证据。

本文有以下研究贡献:第一,丰富了企业创新的研究。立足于农村创业者这一特殊的创业主体,构建其权威与企业创新发展的理论框架,本文既探讨了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的作用机理,又分析了企业内部规模水平和外部制度环境双重情境因素的调节作用,从而为企业创新的研究提供了有益补充。第二,拓展了创业者特质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过去关于创业者特质的研究集中于人口统计学、职业背景、创业者性格等因素,忽视了创业者品格能力的作用,本文探讨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不仅契合权威型精英带领乡村发展的现实,更为创业者特质研究提供了经验证据。第三,深化了农村高质量发展的研究。基于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探讨如何促进农村企业的创新,有益于农村创新体系的健全和创新资源的配置。文章从不同创新类型、不同权威水平分别探讨了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为农民创业企业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多维度的实践指导。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农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

现有研究发现,合理的权威运用有助于提升企业的组织水平,这是因为:企业拥有或控制的具备价值性、稀缺性、难以被模仿及替代的异质性资源决定了企业的竞争优势与发展持续性。而创业者权威正是企业自身独特的、难以被模仿与复刻的异质性资源,是企业发展的核心驱动力。[9]权威促使企业在复杂环境下及时做出有效决策[10],有助于增强企业凝聚力,进而降低管理和代理成本,提高员工的执行效率[11],还有助于驱动企业内成员提高专用性人力资本投资,使其目光更长远,关注组织的长期发展。[12]农村创业者权威影响企业创新的内在作用机理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稀缺资源吸纳机制。个体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往往通过寻求大众认定的信息来明确自我概念以及肯定自我价值。[10]因此,人们更愿意与品德高尚,掌握权力,拥有权威的个体形成比较稳定的人际网络。[13]积极的人际交往对个体和企业的发展均存在益处。一方面,积极的人际交往有利于形成嵌套性资本,随着嵌套程度的深入,更容易通过积累形成难以模仿和替代的社会网络关系[14],而社会网络关系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其具有的资源配置效应能够为企业寻求稀缺资源提供便利,从而有利于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15]另一方面,基于权威的约束,有助于建立与维持积极的人际交往,能够促进组织内成员间的互助,进而有助于企业在复杂环境下及时甄别关键信息,做出有效决策。即资源的吸纳能力越强,越有助于提高企业的生存能力,进而有助于企业向好发展。[16]

第二,心理基础建设机制。一方面,权威为农村创业者带来的心理基础影响了其对创新的认知。拥有权威的农村创业者往往拥有更积极的心态,做事也更加从容,这种积极的心态往往激励创业者开展冒险性创新活动[17],并使之愿意投入更多时间关注复杂的创业环境,从而发现环境中潜在事物之间的联系,整合和利用稀缺资源。[18]另一方面,权威为农村创业者带来的心理基础发挥了对群体创新的传染效应。农业生产的特性决定了管理和代理风险较难改变,因此更需要拥有权威的创业者用自身的人格魅力乃至多年积累起来的群众基础来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拥有权威的管理者更加关注冒险过程中得到的成就感或者奖励,随之淡化對损失的关注度,从而对创新活动表现得更为积极和乐观。[19]积极情绪往往具有传染效应,个体能够通过对方的表情、语言、动作等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并通过模仿学习对方来改变自身的状态。[20,21]农村创业者依托权威建立起来的积极心理对企业中的其他人员乃至乡民村民具有显性或隐性的带动,从而有助于降低管理和代理风险,增强农村创业企业的集体创新意识和氛围。[22]

第三,风险容忍抗衡机制。权威能够提高农村创业者的风险容忍度,即使遇到风险,拥有权威的创业者更有可能抗衡风险,转危为安。个体是否拥有权威,往往与客观条件息息相关[23],拥有权威的农村创业者更可能是那些具有较好教育背景、较高收入水平、德才出众或者担任政治职位的个体,这些基础不仅加强了农村创业者对个体人力资本的投资,更增加了农民创业者对损失的容忍度。[12]因为在相对优渥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创业者出于对外在环境的一种适应性反应,容易对外界环境变化表现得较为宽容并有较强的安全感,缩小风险事件的不利影响,乐于选择冒险行为。随着创业者权威的积聚,其知识技能、眼界、自信品质也会逐渐积累,进而会重塑其思维认知。企业创新具有较强不确定性和较高风险性,它要求创业者具有独立的人格,宽阔的眼界和卓越的人力资本,以突破常规的战略思维,去尝试风险程度较高的投入。拥有权威的农村创业者思维相对开阔,富有创造性,更具有突破常规、敢于冒险的行为特征,更可能将风险视为机会而非威胁,从而容易捕捉到利于创新的资源。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1:农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水平的提升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二)企业规模的调节作用

企业规模能够有效反映企业自身资源的多寡,对企业的组织能力起决定性作用,同时影响着企业对外部资源的依赖程度。一般而言,企业规模越小,组织能力和资源实力越弱,受外部约束越强,进而存在更小的战略选择空间以及更严重的非正规性。[12]而企业规模越大,其市场占有率、运营控制力以及社会资源调动能力也会越大,相应也会拥有更大的社会经济影响力,企业的战略选择空间也更大。[24]

由于企业创新具有较大风险和不确定性,往往无法准确预期结果,短期内较难获得收益甚至出现资本损失,导致小规模企业无法承担创新带来的风险和潜在的失败可能性。而具有一定规模的大企业,相对运营更加规范,资源优势也更为明显,且从企业创新中获得收益的可能性也会越大,因而有更强的企业创新能力和创新意愿。[25]农村创业者权威则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小企业客观资源受限、声誉与合法性不足的劣势,增强企业的创新能力。

农村创业者权威是建立在客观权威之上的,相对较高的学识、较强的能力以及出众的品德是农村创业者拥有较高权威的基础。而权威可以成为一种信号[26],通过创业者自身的声誉与地位影响其创业企业的信号传递,进而影响企业的创新资源和社会资本的获取。具体来说,一是农村创业者权威向利益相关者传递出其创业企业的质量信号,从而有效降低生产经营过程中主体间的信息不对称性,降低交易双方的筛选成本,提高选择与匹配效率,有利于战略联盟的形成。[27]即,在一定程度上,农村创业者权威能够弥补小规模企业的资源限制及合法性劣势。二是具有权威的创业者能够提升企业在市场中的声誉和可靠性,创业者权威水平越高,其对经济社会的影响力也会越大,创新资源获取运用的能力相应会越强。即,农村创业者权威向外部社会传递出积极信号,进而建立起以创业者为核心的有效社会网络,不仅有助于创新资源的吸引,更有助于创新活动的顺利开展。[28]因此,农村创业者权威在规模较小的企业中易于发挥企业创新引导作用,拥有农村权威的创业者所具有的创新意愿在小规模企业中更可能得到实现。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2:企业规模越小,农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作用越大。

(三)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市场化程度是影响农村创业者权威发挥作用的重要外部治理因素。创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代表了相应的经济发展水平、制度约束程度和资本流动程度。中国各地间存在着较大的市场化差异,从而导致农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作用存在差异。市场化程度与农村创业者权威在促进企业创新方面存在替代作用:一方面,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资源可获得性以及配置效率相应较高,市场在企业发展决策中起到主导性作用,企业的创新决策更加依赖于外部市场的制度环境,因此,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起到的促进作用将会有所弱化。另一方面,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正式制度尚未健全,非正式制度反而能够发挥更大影响作用。[29]此时,由农村创业者权威带来的社会资源将更加成为企业进行战略决策的支撑性资源,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正式制度的不足。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3:市場化程度负向调节了农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水平之间的关系,即,市场化程度越高,农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作用越小。

三、研究设计

(一) 样本与数据

本文使用上海财经大学“千村调查”数据,该项调查结果是农村问题研究的一套重要和权威的数据来源。上海财经大学乡村调查项目始于2008年,该项目通过每年开展扎实严谨的社会调研,为“三农”问题的探讨提供了丰富的素材。由于2016年调研主题为“中国农村创业现状调研”,较为切合本文的研究主题,因此,选择了该年数据作为研究样本。该调研在全国30多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特别行政区随机抽样村寨,分别对镇长、村长、村委会、创业者村民、非创业者村民进行调研。就创业者村民而言,调研内容包括创业者个体特征、社会关系网络、家庭成员社会结构、企业经营情况、创业情况、制度与环境等诸多层面。

(二)变量选择

1.因变量

企业创新能力(Innovation)。本文参考并采用了Kollmann等的研究量表,分别从产品、市场、技术、成本、流程五个维度进行考察。题项均采用里克特打分法进行测量,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得出企业创新能力。

2.自变量

农民创业者权威(Authority)。本文对农民创业者权威的测量基于韦伯的社会多元分层思想。韦伯将权威分为社会权威、专家权威(政治权威)、经济权威三个维度,三类权威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但是也会相互影响。①声望权威(Prestige Authority)。张祥建等研究发现,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是个人权威的重要衡量指标。陈剑波认为个人品德和家族声誉有助于个体在体制内获得合法性权威,并且有助于其成为精英人物。结合中国的传统文化,祭祀时村落中极其隆重且神圣的活动,往往由德高望重的长者主持。因此,本文以“德高望重”来衡量农民创业者的社会权威。问卷中的具体题项为:“村里举办与传统相关的活动(比如祠堂修建、族谱制定),您的意见”“村里出现纠纷需要调解时,您的意见”“村里需要重大决策时(比如修建公路),您的意见”。采用李克特量表对其进行测量:“1”表示“非常不重要”“6”表示“极为重要”,通过加总取平均的方式合成声望权威。②专家权威(Experts Authority)。参考张祥建等做法,以受教育年限来衡量农民创业者专家权威。受教育时间越长,个体积累的知识存量和社会资本也会越多,并且随着知识越丰富,资源处理效率及控制能力也会越强,越具有权威。因此,本文用农民创业者受教育程度来衡量专家权威。问卷中询问了农民创业者学历,幼儿园及以下、小学赋值为“1”, 初中、高中学历赋值为“2”,大专、本科及以上学历赋值为“3”。③政治权威(Political Authority)。问卷题项为:“创业前您是否担任过干部职务?”“1”表示“担任过”“0”表示“没担任过”。农民创业者的社会权威、专家权威、政治权威共同构成农民创业者权威。借鉴Duncan的做法,本文根据农民创业者的社会权威、专家权威、政治权威计算出这三种权威的回归系数(权重),然后赋权给每位农民创业者,由此得出农民创业者权威。[30]

3.调节变量

企业规模(Scale)。企业规模可以使用较多指标进行测度,例如员工数量、资产总额、年销售额等。高新技术产业,通常以销售收入作为企业规模的衡量指标,但结合农民创业企业普遍的经营情况,询问其销售收入可能与实际经营现实存在较大出入,因为就涉农领域而言,销售收入更容易受人为因素的影响而失真,所以本文以企业实际员工人数作为企业规模的测量。市场化程度(Market)。本研究以王小鲁等发布的2016年产品市场的发育程度来衡量企业所在省份的市场化程度,数值越大,代表市场化程度越快。

4.控制变量

本文对农民创业者个人特质、家庭因素、企业特征等方面的相关变量进行了控制。农民创业者个人特质方面控制了创业者的性别(Gender)、年龄(Age)、受教育程度(Edu)、政治背景(Party)、行业协会经历(Association)、参加商会经历(Business)、参军经历(Army)、技能(手艺)(Craft);农民创业者家庭因素方面控制了宗族规模(Clan)、子女数量(Child)、承包地面积(Land)、家庭收入水平(Income)、家庭社会地位(Status);企业特征方面控制了企业年龄(Period)、企业规模(Scale)、企业所属行业(Industry)、企业所在地区(Province)。具体变量的测度及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三)模型构建

根据前述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本文通过构建模型检验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因变量、自变量、调节变量、控制变量均纳入回归模型,具体待检验模型构建如下:

Innovation=β0+β1Authority+Personal+Enterprise+Area+ε  (1)

Innovation=β0+β1Authority+β2Scale+β3Authority·Scale+Personal+Enterprise+Area+ε  (2)

Innovation=β0+β1Authority+β2Market+β3Authority·Market+Personal+Enterprise+Area+ε  (3)

其中,Innovation代表企业创新能力,Authority代表农民创业者权威,Scale代表企业规模,Market代表市场化程度,Personal代表创业者层面的控制变量,如性别、年龄、宗教等,Enterprise代表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如企业所属行业等,Area代表环境层面控制变量;ε为残差项。式(1)验证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式(2)验证企业规模在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关系中的调节作用;式(3)验证市场化程度在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四、实证检验结果

(一)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对纳入模型的所有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通过调查数据分析发现,就声望权威而言,47.52%的农民创业者在村内人缘较好,具有较强话语权。就专家权威而言,被调查村庄中有12.61%的农民创业者具备初中以下学历,70.16%的农民创业者具有中专或者高中学历,17.23%的农民创业者具有高中及以上学历,反映出我国农民创业者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专家权威更多依靠经验积累而获得。就政治权威而言,19.84%的农民创业者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仅有11.77%的农民创业者担任过干部,包括村干部、人大代表等。在正式回歸之前,对模型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自变量、调节变量及控制变量的两两变量之间相关系数基本在0.5以下,表明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可进行下一步检验。经检验,模型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均在1左右,证明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另外,相关性分析的结果表明,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能力的相关系数为正,故有必要进一步探究其关系的显著性。企业规模、创业者性别、参军、商会和行业协会经历、创业者拥有的手艺技能以及创业者家庭经济和社会地位与企业创新能力之间也存在相关关系。

(二)数据分析与假设检验

1.基本回归。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能力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表2的因变量均为企业创新能力。其中,模型(1)仅加入控制变量,模型(2)加入控制变量和自变量,模型(3)加入控制变量、自变量和调节变量,模型(4)加入控制变量、自变量、调节变量以及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乘项。

模型(2)显示,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创新能力之间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显著正相关(β=0.275,p<0.01),表明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假设H1得到支持。这证实了农民创业者权威发挥了提供经济支持、构建心理基础、吸纳稀缺资源的作用,从而有助于促进企业创新的形成。

为了检验企业规模、市场化程度的调节效应,首先对调节变量和自变量进行了中心化处理,紧接着采用分层回归的方法。第一步,自变量对因变量进行回归,见模型(2);第二步,加入调节变量作为控制变量,见模型(3)和模型(5);第三步,加入因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乘项进行回归,见模型(4)和模型(6)。

模型(3)显示,企业规模与企业创新能力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β=0.597,t<0.01),说明农民创业企业规模越大,越有利于企业创新能力的提升。模型(4)则显示,农民创业者权威与企业规模的交乘项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显著为负(β=-0.116,t<0.01),此时模型主效应(农民创业者权威Authority)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同样也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显著,并且系数为正(β=0.237,t<0.01)。这个结果很好地表明了随着企业规模的增加,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影响作用逐渐减弱。换句话说,企业规模与农民创业者权威之间确实存在替代关系。对于初创期的农民创业企业,农民创业者权威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其客观资源、声誉乃至合法性的不足,增强企业的创新能力。随着企业的逐渐成长和规模扩大,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作用在逐渐弱化,假设H2得到支持。

模型(6)显示农民创业者权威与市场化程度的交乘项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显著为负(β=-0.025,t<0.1),此时模型主效应(农民创业者权威Authority)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同样也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显著,并且系数为正(β=0.369,t<0.01),表明市场化发育程度确实与农民创业者权威之间存在替代关系。即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高,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作用在逐渐减弱,假设H3得到支持。

2.稳健性检验。首先,本文采用了分样本检验的方式,区分权威类型进行检验,将农民创业者权威分为声望权威、专家权威和政治权威。表3为分权威类型的检验,结果显示,声望权威、专家权威和政治权威分别在1%、1%和10%的水平下对企业创新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相比较而言,政治权威的显著性水平较弱。总体而言,前述主效应的检验结果得到验证。

接着,采取替换关键指标衡量方式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根据农民创业者的三类权威,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合成新的指标度量农民创业者权威(Authority1)。替换衡量指标后的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除市场化程度与农民创业者权威的交互效果不显著外,其他前述检验结果依然成立,说明模型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三)进一步分析

1.農民创业者相对权威与企业创新的关系

农民创业者权威具有明显的“比较性”特征,创业者行为不仅受到自我综合能力的影响,更多受到与他人比较的影响。社会比较理论认为,个体会将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与他人比较,并将比较结果作为重要参考,进而采取行动。[31]个体比较结果认为自己强于一般个体,处于均值偏上水平,会形成“优于平均效应”,产生自信情绪。[32]而积极情绪会使管理者低估风险高估收益,对未来抱有乐观态度,更愿意进行风险性投资。[33]由此,具有高自我权威评价的农民创业者,往往更倾向于企业创新。接下来,本文从农民创业者相对权威(Relative Authority)的角度检验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求出农民创业者权威的均值,按均值之上和均值之下,将样本分为两类,如表5所示,模型(1)至模型(3)是创业者权威高于均值的样本,模型(4)至模型(6)是创业者权威低于均值的样本。可以发现,当农民创业者权威高于平均水平时,企业规模、市场化程度对农民创业者权威的替代效用更为显著。

2.农民创业者权威对双元创新的影响

双元创新理论将创新区分为突破式创新和渐进式创新,前者是以满足市场潜在需求为目标,不断生产新产品,形成跳跃式创新行为,后者则是以最大化价值利用为目标,对现有技术进行补充完善,形成连续式创新行为。[34]本文依据创新类型的不同将样本进行了划分。表6的模型(1)—(3)以突破式创新为因变量进行了检验,具体采用如下三个题项衡量突破式创新:“与市场原有产品比,我公司在新产品上有重大改变”“我公司应该打开新市场”“公司应该使用新的技术工艺”。模型(4)—(6)以渐进式创新为因变量进行了检验,具体采用如下三个题项衡量渐进式创新:“我公司擅长改善现有产品的品质”“我公司应该降低生产成本”“公司应该经常调整生产过程、规则、策略使产品更为优质”。表6的检验结果表明,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两类创新均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不同程度的创新均产生了助推作用。同时,企业规模与农民创业者权威的交互项对突破式创新的影响在1%的统计性水平下负向显著,对渐进式创新的影响在10%的统计性水平下负向显著。这说明企业规模对农民创业者权威与渐进式创新和突破式创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均产生了抑制作用。在小规模企业中,农民创业者权威对突破式创新的影响更为显著,即在初创期的企业中,农民创业者权威推动了企业更为大胆的突破式创新行动。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实证检验了农民创业者权威如何影响企业的创新能力。研究表明,农民创业者权威水平越高,企业创新能力越强;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积极影响作用在规模较小的企业中更为显著;企业外部的市场化发育程度与农民创业者权威之间存在替代关系,即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高,农民创业者权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逐渐减弱。进一步的研究还发现,当农民创业者权威水平高于群体平均权威水平时,企业规模、市场化程度对农民创业者权威的替代效用更为显著。在初创期的小规模企业中,农民创业者权威推动了企业更为大胆的突破式创新行动。

本研究为乡村振兴战略视野下如何推进农村创新创业带来如下启示。其一,乡村振兴的关键是人才,具有卓越才干的农村创业者以其稀缺资源的吸纳能力、良好的心理建设能力、风险处理和抗衡的能力有效促进了农村创业企业的创新。因此,政府应着力加强乡村人才的引培和使用,强化乡村人才振兴的政策保障,激发乡村创业人才的内在活力,为人才在乡村创新创业中实现价值创造机会条件。其二,应加大对农村创业企业制度环境构建方面的支持力度,完善农村创业企业发展相关的正式制度,缩小城乡制度差距,提升乡村企业创新活力。其三,在推动农村创业企业发展时,可充分挖掘和发挥乡村文化中非正式制度(如农村创业者权威)的作用,构建适用乡村振兴的非正式制度体系,以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协同和联动,打造乡村企业独特的竞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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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ity of Rural Entrepreneurs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ZHAO Ce,YU Jie

(Practice and Research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 School of Business, Xianda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Humanitie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Abstract:

Entrepreneurship is an important way to develop rural economy and boost rural revitalization. As an important informal system affecting rural governance, authority also plays a prominent role in rural enterprise management. In order to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entrepreneur authority on rural entrepreneurial innovation, this paper uses the data of "Thousand Villages Survey" conducted by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to demonstrate. It is found that the absorption of scarce resources, the construction of psychological foundation, and the resistance to risk tolerance constitute three mechanisms that the authority of rural entrepreneurs positively promotes firm innovati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irm size and marketization has a significant moderating effect, indicating that the smaller the firm size is, the lower the marketization degree is, and the more significant the positive promoting effect is. Further research shows that when the authority level of rural entrepreneurs is higher than the average authority level of the group, their enterprise innovation ability is correspondingly higher.

Key words:

rural entrepreneurs;authority;enterprise innovation;enterprise scale;marketization degree

責任编辑:吴锦丹

吴锦丹 萧敏娜 常明明 张士斌 张建伟 张 领

收稿日期:2022-02-15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资助(19CJL016);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资助(21ZDA054);北京语言大学校级项目资助(22YBB42)。

作者简介:赵 策(1992—),女,宁夏银川人,北京语言大学国际中文教育实践与研究基地助理研究员,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创新创业、战略管理;余 婕(1977—)(通讯作者),女,湖北荆门人,上海外国语大学贤达经济人文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创新创业、风险投资、战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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