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生在六月,捡拾岁月美好,我是六月拾光,喜欢清静独处,也爱友人三两聚首笑谈。
成长路上曾经迷茫,世间道路千条又有哪条是属于我的?愁绪无处疏解,我便一一记录在笔端,忧伤的,介怀的,愤怒的,开怀的,感动的,了悟的……慢慢我的笔下有了世界,开始它是黑白的片面的,渐渐有了色彩多了灵动。
我喜欢沉浸在自己笔端的世界里,不断去探索新的可能,感悟新的情绪,创造新的故事。这个世界精彩纷呈,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我深感其奥妙无穷,更欣喜能在这里将它与大家分享。
海内存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识。
编者按
故事开头或许会以为这是一个乡野丫头逆袭的故事,可看到结尾,才感受到她的命途多舛,她的为爱勇敢,以及她的爱而不得。
灾荒之年,饿殍遍野,她在山林寻找野菜之际,捡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从此便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后助他建功立业,生死相随。
可惜天不遂人愿,命运从来就未有什么道理可言,待一切安定之时,他娶了别人,她则远嫁和亲。
早知如此她还会在荒郊野岭选择救他一命么?
会的吧,因为君若安好吾心悦之。
敬请品阅本期新人佳作。
序
建元初年,月凝公主和亲北漠,红妆十里,陪嫁的宫人宝物数不尽数,送亲的队伍这头已到了城门,那头还未出宫门。阖城百姓夹道相送,都说齐元帝这是要将宫中宝物都陪送过去,显见传闻中说齐元帝极其宠爱这个妹妹,果是不假。
有书生指责道:“与北漠大战刚刚平息,怎可因个和亲公主便这般劳民伤财,都道这齐元帝出身贫苦最是体谅民之疾苦,我看也不过如此,与景帝之时未有所差!”
旁人听了纠正道:“兄台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月凝公主可非寻常女子,她与齐元帝结识于微末,助其建功立业,更是在北漠大军压界之时,挺身而出大败鞑子,奠定了我军胜局,实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此番为表两国交好,又自请和亲,莫说是齐室皇宫,就是整个建安城的宝贝都陪送过去,这位公主也当得!”
书生听了面有赧然,正这时,人群热闹起来,原是送亲队伍行近。大红花轿上垂着的流苏颤动,而这公主果与别家不同,见百姓热情,干脆出了花轿,翻身上马,身形利落矫健。护卫在两旁的侍卫见状登时一紧,欲要拔刀,他们得了皇后旨意,护卫公主和亲在明,防卫公主异动在暗。
马上公主眉梢带笑,似是玩笑又似是嘲讽的向着守卫剑下寒光斜睨一眼,随后转过身朝着两旁百姓招手示意。护卫观望良久,见无异状,这才收刀入鞘。
得见公主真容,两旁百姓欢呼声更甚,送亲队伍已过,还追着相送,那名先前颇有微词的书生,一时有些怔愣,他从未见过如此女子,与圣贤书中的贤良淑德大为不同,却又如初日晨光,让人生不出一丝鄙薄。
百姓一直跟到城门口,月凝这才下马入轿,回身想再望一眼这故土故城,抬头却见城墙处立着一抹黑色身影,左右金吾卫持刀守立。
秋风瑟瑟,吹动那人衣摆,一如当年在城下远远瞧着他任兵点将挥斥方遒,心下卻时刻担忧着突然飞来的流失或跳出的刺客。如今他已身居高位,两旁有护卫侍立,再不用她来担惊受怕。不过今日只此一眼,日后再见怕是不能了……
早知如此她还会在荒郊野岭选择救他一命么?
会的吧,嘴角勾起一抹凄清笑意,罢了,多看无意,多思亦无意,命运从来就未有什么道理可言,月凝收回视线,转身入轿,红唇轻起,送亲队伍卸下吹打家事,朝着西北大漠而去,渐渐成为建安城外小小的几个黑点。
1
天启二十三年,一日深夜,齐宣帝驾崩,本该传位太子,宫中得势宦臣却与晋王勾结,瞒下帝王死讯,晋王借机发动政变,于当日夜间从朱雀门入,夜半包围皇城,诛杀太子、太子妃及宫人共计三百七十二人,并在东宫内外泼洒煤油,扔下火把付之一炬,大火燃了整整三日才被扑灭,昔日富丽堂皇的宫室被烧为灰烬,只是在清点尸首时,杂役官数来数去少了两具尸身,而尸体早已烧黑碳化分辨不出,为免给自己添麻烦,杂役大笔一挥,写下东宫上下全部遇难的奏折呈了上去。
次日,晋王登基,史称齐景帝,年号康乾。
齐景帝对外宣称太子听到先皇薨逝的消息悲痛万分,失手打翻了油灯造成大火。此说法疑点重重,可如今已是改朝换代,也就成了众人口中不能言及的秘密。而此累累血案直至元帝登基才得以拨乱反正,记入史书,史称朱雀之变。
许是齐景帝篡权夺位身形不正,自康乾二年起,大齐接连三年大旱,田地干裂,收成锐减,朝廷非但不体恤民情,反而苛收赋税,增加徭役。一时之间饿殍遍野,饿死渴死之人数不胜数。而身居皇宫大院内的景帝一日却因吃不到鲈鱼,问罪相关官吏三十六人有余……
三丫蹲在锅灶边,瞧着她娘将一把高粱米扔进锅中,锅铲搅动,却不见米之踪影。可她腹中空空,心想着哪怕是一碗米浆水也是好的。
一旁的小弟正啼哭不止,但这哭声早已成为饥贫交加日子里的背景音,没人上前去哄上一哄。
“去叫你爹来吃饭!”她娘从屋里端出个大碗出来,三丫眼睛一亮,知道那是大姐出嫁时换回来的白面饼子。不防却被二丫推了一把,“让你去叫爹呢,磨蹭什么呢!”边说边朝她亮了亮拳头。
三丫无法,只得去寻,正是农忙时,三丫没在田地里找到人,倒是在村口见到正蹲在地上与人闲话的陈阿爹。
三丫心里惦记着白面饼子,脚下便快了几步,陈阿爹小时候落病,跛了一条腿,因此村里人都叫他陈拐子。陈拐子追不上她,便骂着用手中的拐杖去抽她的腿,幸而三丫闪得快,才免遭一顿棍棒。
一张饼最后分到三丫手中只有半个手掌大,还是她这个五岁娃娃的小手掌。
可这时,小弟已三两口吃完自己的,还伸手要,陈拐子逡巡一圈,命三丫将她的饼分给弟弟,三丫不愿,陈拐子一巴掌打过去,饼掉在地上,小弟见了哇的大哭出来,陈拐子破口大骂,“赔钱货,一个两个的赔钱货,到第三个还是个赔钱货,吃什么吃!浪费粮食!”
她娘垂着头闷声不语,三丫顾不得身上疼,只盯着落在地上的饼,趁着陈拐子大骂哧溜一下爬起来捡起饼便往外跑,陈拐子在后头追骂,可跛着腿,如何追的上。
2
饥荒闹到第三年头上,她娘终是熬不住,丢下一家人跑了,陈拐子将二丫卖给村中大户换来些粮食,但前些日子小弟还是害了一场大病去了。陈拐子因此性情更加暴虐,三丫白日里不在家里待着,只钻进山林里摘些野果挖点野菜充饥,也好过时不时便被抽打一顿。
一日里,三丫在林间发现两具尸体。这年头饿死渴死是常有之事,三丫见惯了,并不害怕,反而上前去翻尸身,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些吃的。
这一翻找不要紧,却将死人翻活了过来。这二人一老一小,老的已经气绝,包袱里没吃的,却有不少金银细软,三丫虽吃惊却并不感兴趣,金银虽是好物,却不能当饭吃。转而再去翻那男孩尸身时,被他颈见一块玉壁吸引了注意。
三丫不懂玉,但此玉莹白似雪,细腻如脂,只一眼便将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三丫鬼使神差的伸手过去,而正她想要拿来细瞧之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三丫一惊,抬头对上一双薄凉的眼睛。
男孩多日未曾进食,只清醒这一瞬便又昏迷了过去,三丫犹豫再三,将他拖回了家中。
陈拐子回来,见家中无缘无故多了一张嘴,本欲破口大骂,三丫及时捧上一锭银块,陈拐子被银光一晃偃旗息鼓,瞧着面容俊秀的男孩,想自己没了儿子,正好有人延续香火,便让他袭了三丫死去弟弟的名字,唤他陈生。
此后日子慢慢好过了些,大旱过去,地里终于见了收成。
田间的活计有陈生与三丫,陈拐子却越发懒散暴虐起来,日日去换了酒来喝得酩酊大醉,醉后撒酒疯,只要有些微不顺便抄家伙揍人,三丫没少挨打,但陈拐子的棍棒却不敢落在陈生身上,每回陈拐子犯疯,陈生便将三丫拽到身后,清冷的眸子盯视着他,总让陈拐子想起镇上的官老爷,举起的棍棒便落不下去了。
村里的学堂重新开门教学,每回路过,陈生都要在窗口站上好久,三丫瞧不出那夫子笔下如同鬼画符的图形有什么吸引人,却拿过陈生的锄头,独自去田间多拢了兩亩地。
晚间燃不起油灯,陈生便借着月光在院子里写写划划,三丫掏出本书递给他,陈生一瞧,正是夫子在讲的诗经,惊讶道:“哪来的?”
“捡来的。”
“真的?”
“真的。”
陈生没再问,三丫微微松了口气,在他检视的目光下,确是很难说假话。
半晌陈生忽然问:“三丫,你叫什么?”
叫什么?
“本名叫什么?不能就叫三丫吧。”
见她不语,陈生心中一软,用一只木棍在院中沙地中写下月凝二字,“今晚月色如凝,你若喜欢就叫月凝可好?”
三丫接过木棍,照着陈生的样子反复描摹,“月凝,月凝,月色如凝……”这些鬼画符好像也没有那么没意思了。
恍然间,三丫忽然想到陈生是自己弟弟的名字,那么陈生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可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好像这个问题一旦澄清,有些事便注定要改变了。
3
陈生走的那个晚上,三丫似是早有预感。
陈生看着她叹气:“三丫,你知道我不叫陈生,我不属于这里,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三丫垂头不语,拉了他摸黑潜入山林之中,摸索着在林间挖掘,瞧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陈生不耐“三丫,我真该走了。”
这时三丫面上一喜,将一个布包裹从地底拽出来,借着初日的晨光,陈生看见上面熟悉的花纹,轻轻打开,里面的金银玉器并未因长时间埋藏地下而失了光泽。
陈生顿了顿,对三丫道:“我本名魏昭,前朝太子乃是家父,齐景帝作乱谋逆,我欲为父报仇,匡正大齐,而此路漫漫,定然九死一生,你可愿随我一同?”
三丫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她其实没太明白陈生的话,只在心中想,“原来,他叫魏昭。”
一早,陈拐子被一声金石坠落之声吵醒,骂骂咧咧到院中一瞧,原来是盏镶了红宝石的金盏,顿时喜出望外,揣在衣兜中匆匆去了镇上换酒,待到酒都饮尽才发觉陈生与三丫都不见了踪影……
出了村,出了镇,出了城,站在茫茫旷野之上,三丫方知天下之大,一时间竟有些前路何从的茫然。
“我们去幽州,幽州都尉林国生乃是父王旧部,必定会出兵拨乱反正。”旭日下,陈生,哦不,魏昭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金色,三丫瞧着目光中也便有了方向。
林国生虽念及多年主仆情谊,将魏昭引为上宾,却多年来偏安一隅,并不想再操兵戈。日常只叫独女林妙儿负责魏昭起居,自己却多寻借口对他避而不见。
林妙儿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温婉大方,在她面前,三丫有一种天然的自卑,初次相见时,林妙儿身着一件藕荷色的锦缎襦裙,裙裾随着步伐轻荡似是一朵开在水中的幽莲。“姑娘如何称呼?”林妙儿温声询问,声音如同山中清泉。
“我,我叫月凝……”三丫将右脚抬起摩擦着后脚跟,蹭掉上头沾着的泥块。
林妙儿微微抬起头,垂眸看她,“月凝?确是个好名字。”
三丫学着她的样子,在院中端着脊背走路,魏昭瞧见了笑她,“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滑稽样子?”
三丫羞囧,“林小姐教我闺中礼仪,下月幽州有诗会,我不会作诗,只想着礼数上不要有失。”
不想魏昭却板起面孔,“你与她们不同,不必去什么诗会,我去与林妙儿说,你自待在府上就好。”
三丫当时听了心下欢喜,自认在魏昭心里,她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可不想多年之后他还是娶了其他女子,她的确不同,也仅仅是不同而已。
4
魏昭不再频频向林国生提及复国一事,只请求让他带领一队兵马,林国生欣然应允,却给了他一队老弱病残,魏昭并无微词,只整日扎在兵营中。
三丫想要跟着他,但兵营中不许女子进入,便着了男装混迹进去,魏昭拒了她两回,见并无作用,也就放任她去了。
魏昭与部下演习排兵布阵,三丫便在一旁观看,一日魏昭询问手下,若是幽州被围该如何破解,底下众口不一,有说鼓舞士气杀将出去的,也有人主张紧闭城门不出,保存实力。幽州因处于军事要塞,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因而修建之时注重城防,不仅城墙高大坚固,还有外围护城河拦隔阻截,若是固守也不失为良策。
待众人散去,三丫端上一杯清茶,魏昭瞧着杯中茶叶漂浮,忽而出声问道:“刚刚的问题,若是你,会如何抉择?”
三丫一愣,见魏昭并非玩笑,放下茶盘道:“不论是攻还是守,都得看当时形势,若是敌弱我强,那就一举杀出去,免得后顾之忧,若敌强我弱,固守便是个好办法,消耗敌军而我军以逸待劳,到时候找到合适时机出击也能以弱胜强。”
魏昭听了赞道:“三丫若是男子,当是建功立业大丈夫也。”
要说话不禁说,康乾八年,匈奴南下侵齐,两方数次交战均以大败收场,眼见匈奴兵至幽州,朝廷的急令下来却是严防死守,不许出城迎战。
幽州仕人王洵求见林国生,道:“诚然幽州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但若匈奴来犯,我军闭城不出,匈奴定然采取久围之策,没有粮草补给,幽州能坚持到几何?百姓又能坚持到几何?”
然而林国生并不采纳,只觉朝廷到时定会派来援兵解幽州之困,唤人来将王洵请出府去。
王洵哀叹一声,只叹幽州不保。这时一年轻男子上前来,“在下魏昭,先生刚刚所言,可有应对之法?”
王洵定睛一瞧,是先前站在林国生旁侧之人,又见他英挺潇洒气度不凡,便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
探子回报,匈奴大军将在三日后抵达幽州,在第二日晚间林国生命令关闭城门,任何人等不得出入,而就在命令下达一个时辰前,魏昭率领着自己的小队人马偷偷潜出城,隐入山林间。
5
“公子所在何处?”林国生沉着脸问跪在堂下的三丫。
三丫一副惶恐样子,话都说不全,显然是被吓坏了,林妙儿目露轻视,道:“不过是个乡野丫头,想也问不出什么,爹爹还是另想办法,匈奴大军临近,魏公子孤身一人恐有危险。”
林國生目光逼视过来,林妙儿不禁垂下头,“念在曾经主仆情谊,老夫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是生是死便看他造化了,你也看清形势,管好自己!”说罢甩袖离开,林妙儿委身称是。
两军相交,幽州闭城不战,匈奴人将林国生的祖宗十八代变着法的骂了个遍,而林国生只一个忍字当头,坚决不战。
第五日上,匈奴兵开始安营扎寨,真的打算长期围困幽州城。林国生虽做好了死守的打算,但随着城中军粮储备越来越少,心中也慌乱起来,问手下人道:“朝中援军何时能到?”得到的回应永远是,“援军马上赶来,景帝命将军继续坚守。”可马上是几何?林国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连围了数月,幽州城门仍紧闭不开,匈奴人只道汉人都是胆小如鼠之辈不敢出城迎战,遂逐渐放松了警惕。三月后一日夜间,匈奴大营忽然火光大做,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匈奴人以为是大齐援军赶到,一时间军心溃散,四散奔逃。
而此时幽州城内却是疑虑纷纷,外头的是迟迟不来的援军,还是匈奴人自导自演诱敌出城的计策?
混乱中,三丫将城门打开,高喊一声:“援军到了,出城杀呀!”
城中军士被匈奴人日日问候祖宗,早憋了一肚子的气,见状蜂拥出城,追击溃逃的匈奴,林国生眼见局势控制不住,也只得打马冲杀进战场。
大齐迎来对战匈奴的首场大捷,并以少胜多的局势成为兵法史书上一段为人称道的战役。但这都是后话,然而当林国生清点战场,发现所谓的援军不过是魏昭手下几百将士,还具都是老弱病残之辈时,心下的后怕是他人所不知的。
朝中的封赏下来,封林国生为上将军,魏昭为骠骑大将军,领兵十万抗击匈奴。
使者举着圣旨手臂微微发酸,而面前的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却好似入定一般,不得不又出声提醒:“魏昭接旨……”手中一空,这年轻人终是反应过来,接过圣旨,使者满意一笑,揉着发酸的胳膊回京复命。
林国生也长舒一口气,他真怕魏昭会一时意气用事,拒不接旨。
魏昭将圣旨扔进火炉,见其慢慢焚成灰烬,“终有一日,你将后悔颁布这封诏书!”
6
匈奴与大齐的战争愈加焦灼,而魏昭的名字也在匈奴军中传开,匈奴老幼妇孺不知大齐皇帝老儿,却知齐军中有个战无不胜的凶神将军。
三丫快马在军中前行,路上的兵士知他是将军身边的亲卫,恭敬的避让一边唤道“陈大人!”三丫点点头,继续打马,终在城墙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魏昭只着便衣亲自指点着将士排兵布阵,三丫将甲衣塞进他怀中,魏昭不耐,“又不是战场,穿什么甲衣?”
三丫不动,“我乃将军亲卫,护卫将军安全乃是职责所在,还请将军体恤属下!”
两人僵持半刻,最终还是魏昭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穿上甲衣,此时已是军师的王洵掳着胡须笑道:“如今天下最厉害的人恐怕要数陈护卫莫属!”
三丫奇怪,“最厉害的人怎么说也是将军,我哪里算得上。”
王洵摇摇头,“匈奴人忌惮将军,但将军忌惮陈护卫,所以陈护卫可不就是这天下顶顶厉害的人?”说罢众人皆笑。
虽说有了王洵这个智囊团,魏昭几战均无败绩,军中士气高昂,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但三丫心中还是不安,而事实也证明她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
一日齐军与匈奴大军交战在渭水之畔,原本的计策可谓奇巧精绝,兵分三路,一路正面吸引敌军火力,一路侧面奇袭,第三路绕到敌军背后突袭,三路大军呈包抄之势一举将敌军歼灭。
然而敌方领兵者是以杀将著称的匈奴名将狄戎,此人用兵诡谲多变,为防有变,魏昭特意嘱咐第三路大军尽快断截匈奴后方,合围匈奴。可当头两路大军与敌军杀得水火不容之时,第三路大军却仍是迟迟未到,这时匈奴一方突然鼓声大振,一颗项上人头被挂在旗杆上高高竖起,狄戎高声喊话:“魏将军可是在等此元大将?怕是要到阴曹地府才好相会了!”
这狄戎竟识破了我方计策,三丫眉头紧皱,而下一刻便见魏昭翻身登上了城墙,站在高处,大声号令齐军:“匈奴小儿杀我同胞,践踏我家园,今日定叫他们血债血偿!”高举宝剑振臂高呼,底下将士一呼百应,士气高涨,朝着对方战线拼杀过去。
狄戎弯弓持箭,直指城墙上的魏昭,三丫爬上城墙奋力一撞,箭羽还是刺入魏昭胸口,当即吐出一口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三丫颈间,主将受伤,城墙上一时大乱,幸而王洵在场,扒下魏昭甲衣穿在自己身上,高呼:“军师被贼人所伤,斩匈奴,为军师报仇!”
“斩匈奴,为军师报仇!”
“斩匈奴,为军师报仇!”
……
见着魏昭一脸惨白被将士扶下城墙,三丫只觉全身血液都被凝固了一般,半晌才恢复力气,回身看向对方阵营中,狄戎高坐马上,冷眼旁观战场,三丫拾起地上一柄不知是谁掉落的长刀,打马出了城门,越过层层匈奴兵,直奔着狄戎而去!
7
三丫坐下这匹马名唤白龙,是此前幽城之战时从匈奴手中缴获的血汗宝马,三丫向魏昭讨要,魏昭好笑道:“你连马都不会骑,要马作甚?”
三丫振振有词:“有了马自然便会骑了!”也果不其然,日后军中骑术比拼,三丫屡获头筹,魏昭觉得是马的缘故,想要用别的马匹交换,都被三丫回绝。
“好白龙,快一点,再快一点!”似是听到三丫心中的声音,白龙脚下如飞,急转躲过斜刺的长矛,跃起避过横扫的弯刀,三丫竟然一路穿过重重阻隔,直冲入匈奴阵营,最后一个起跳,跃过数名匈奴兵,居高临下将长刀朝着敌军主将的头顶压下!
这一击三丫用尽了全力,再加上冲刺的惯性,狄戎抽刀格挡,却也被大力将刀震飞出去,但狄戎不愧素有杀将著称,当即抽过副手手中的长矛,斜刺向三丫。
三丫连忙卧倒在马背上,头盔却仍是被挑落,顿时发丝飞扬,狄戎不禁愕然,“你竟是女子?!”
三丫趁机抽刀直劈,划伤狄荣右臂,狄戎长矛回扫,三丫避闪间滚落到马下,便一刀砍向马腿,战马倒地,狄戎也跌落下来,两人四目相对,三丫迅速爬起用匈奴话大喊:“将军被杀啦!将军被杀啦!”
这是王洵教的,当时统共教了她两句,另一句是“我投降。”,说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匈奴士兵见果然不见马上主将的身影,顿时乱了阵脚,狄戎大怒,要杀了她,三丫快步钻入人群中,她自小被陈拐子追着打,脚上那是童子功,最后竟被她险险的逃脱了。
齐军此战本处劣势,但被三丫这么一闹,竟然险胜,三丫浑身是泥的叫开城门,魏昭坐在车上,三丫见他虽面色苍白,但正襟危坐,一脸怒容,还有力气生气,看来是无大碍了,三丫一笑,力竭倒地。
三丫这一觉直睡了两天,但刚醒过来,便被魏昭责令到校场罚跪,理由是目无法令,藐视军规。军中大小军官都偷偷潜到校场看她,三丫奇怪,问前来探望的王洵,“罚跪有什么可瞧的,他们这是作甚?”王洵点头,“罚跪是没什么可瞧的,可能他们没见过女子罚跪吧。”
三丫语塞,“我是不是闯祸了?”
王洵一副高深模样,“你呀,闯大祸了!”
不久王洵奉魏昭之命请罪朝廷,陈言因治下不严乱了军规,愿解骠骑将军之职予以谢罪,而此时魏昭与林国生统领几近全国之兵对抗匈奴,他若甩袖不干,景帝要去哪里找第二个魏昭来领兵作战?所以此事也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言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倒是大齐上下传出了女将军的美名,还有各种陈家女与魏将军的香艳故事在坊间流传,百姓对此颇为津津乐道。
8
朝廷虽未降罪,但三丫也再不能待在军中,便被送往幽州林国生府上,日日与林妙儿两看两相厌。
康乾八年,经过四年混战,大齐终将匈奴打回阴山以北,而魏昭、林国生带领两路大军却并未停歇,一南一北兵临都城长安。
齐景帝畏罪写下千言陈罪书,道明曾经杀兄夺位的累累罪行,并携带天子玺绶打开皇城门亲自迎接魏昭进城。
不日魏昭登基称帝,史称齐元帝,年号建元。
建元元年,齐元帝封林国生为大司马,其女林妙儿为皇后,军师王洵为宰相,而曾经与齐元帝传出香艳故事的那位陈家女却是被封了公主,让一众坐等吃瓜的大齐子民大为失望。然而故事到了这里还不算结束,远道而来的匈奴使者递交上了一份和谈书,又将这位女将军牵扯进来,原来匈奴杀将狄戎也发动了政变,成为新一任的乌耶单于,为结两国之好,欲与大齐联姻,因在战场上曾惜败于这位女将军,草原崇尚力量,便想要娶这位女子为阏氏,匈奴甘愿每年送上牛羊万匹为贡。
“公主,皇后娘娘请见。”侍从刚刚进来通传,此时已是皇后的林妙儿便已步入大殿。三丫挑眉不理,不过还是那老一套,让她以国家子民为重,和亲匈奴,再旁敲侧击的讲陛下与她不过是兄妹之情,莫要心存妄念之类。
三丫对此皆是默然处之,不点头也不否认,任林妙儿除了齐元帝那里便是她这里跑得最勤,每日也只能无功而返。
只是这日殿中倒是来了位新鲜客人,三丫瞧见一身官服的王洵,摆弄花草的动作一顿,笑道:“军师换了这身马甲我倒险些认不出来,怎么,大人也来做我的说客?”
王洵淡笑不语,随后慢慢收了笑,“你与他一路走来,自比旁人更知晓其中艰辛,旁人只道如今他大业有成,可谁又知他如今行事更加艰难,国家刚刚经历战火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而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外部又有强敌环视,他的难处,别人不知,你我还不知么?”
王洵走后,三丫枯坐一夜,她只是个农家女,玩不清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本想等他一句明言,他若让她嫁,她便嫁,但恐怕他并不想开口做这个坏人,环视空旷的公主殿,殿宇华美富丽,但三丫瞧着,却并不比多年前的茅草屋更加自由快活……
9
更漏已过三更天,齐元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揉揉发酸的眼睛,抬眼竟见王洵仍跪在堂下,“夜深露重,相國还请回吧!”
王洵却并不起身,俯首跪拜:“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齐元帝不做声,盯着他的目光却逐渐锐利,良久身前案几忽地被他掀翻,桌上卷折散了满地,咕噜噜滚下殿来,撞到王洵脚边。
王洵再次俯首跪拜:“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齐元帝终是破口大骂:“无良臣子,终日以大局压朕,朕是天子!难道连一女子也保护不了,做这天子还有甚用!他匈奴若不依尽管来犯,我大齐可击退他一回便能胜他二回,何至叫女子委身求和!”
王洵仍伏拜在地,屈身而言,话语却像利剑一刀刀扎入心间,“正因陛下是天子,才不得仅凭一时意气,要为大齐四万万百姓谋福要为齐军百万将士立命,陛下一句战,有多少将士将殒命边关,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女娃成为三丫?”
齐元帝身形一晃,抿唇难言,良久跌坐在榻上,声音颓败,“可我欠她颇多,如今又要亲手推她入火坑……”
王洵知他已醒转,亦长叹一声,“陛下勤于国政,大齐国力蒸蒸日上,匈奴必不敢轻待于她。”
齐元帝忽而一阵长笑,解掉头上龙冠砸向大殿,金冠坠地,在寂夜中响动惊心,“这九五至尊何如?不若做个流落街头的流民乞儿,意愿随心!”
第二日,三丫自请和亲匈奴的折子呈到了齐元帝案上,字迹歪歪扭扭,是他在一个个清辉月夜手把手教她写下,手指拂过仿佛见到她皱眉思索该用哪个字的画面,不禁嘴角勾笑。
旁侧林妙儿道:“月凝深谙国事为重,有公主如此,实乃大齐幸事。”
齐元帝将信笺折好揣入怀中,却道:“朕亦以大局为重,娶尔为皇后。”说罢不顾林妙儿僵在脸上的笑意甩袖而出,摆驾到三丫所在的宫室之外却并不命人通传,“莫叫她知晓,朕已是无颜见她。”直坐到夜华初上,殿中掌灯又熄灯,才又命宫人回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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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有载,公主月凝和亲匈奴,维系两国邦交,百年之内再无战事。大齐国运昌盛,百姓和乐,万国来朝,造就空前盛世,史称建元盛年。
只是关于这位传奇帝王,还有一则野史流传,不知真假,说是月凝公主出嫁后,宫人打扫公主曾居住殿宇发现一则手迹,上书“君若安好吾心悦之。”齐元帝见其字,身感悲痛,竟罢朝两日,回顾这位勤勉帝王一生,也仅此两日未有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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