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梓泽
我曾出现在你的流年里,那里有香樟的味道和夏天清澈的阳光。
苏格子
遇见苏格子的时候是在夏末——学校的校道上弥漫着香樟气味的夏末,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是一个插班生,那时候已经上了接近一个月的课。
她进班的时候,几乎全班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看,包括我,大概这是上了十几年学的条件反射。
她有着一副柔弱的小女生样儿,娇小得跟朵祖国的花儿似的。可是,后来我总是后悔自己这样想。她要是朵花儿啊,也一定是朵霸王花,还是霸王花界的伟大奇葩!
其实她来了一个星期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苏。这只能怪班里关于她的八卦太少了。
真正认识她,绝对是意外。
那还是上体育课,因为我的脚扭到了,不能训练,只能在教室里装文艺。
我戴着耳机,看着郭敬明的小说。阳光很暖和,我没有去刻意接触外界。所以连她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的也不知道。
我取下耳机,里面放着孙燕姿的《遇见》,我问她是不是有事儿。
她歪着头问:“你是简小泽么?班长说她的资料在你这儿,我要用。”
我把资料递给她,一边打量着她姣好的形象,一边在心里吐槽:多么礼貌的一菇凉啊!
她正转身准备离开时,我口无遮拦地问:“你叫苏东坡哈?”
问完,我那个内牛满面了,嘴贱啊,口误啊,这下好了,形象没了!
她立马转回身来手往桌上一拍,死命横着眉,“你才叫苏东坡,你们全家都叫苏东坡!”
我瀑布汗,苏东坡有这么坏么,亲?谁知道这菇凉能这么激动啊。
我记得我回答得特别经典,比金典牛奶还经典:“苏东坡多好,那是为人民服务的文艺小青年。”
请叫我格子淑女
今年的秋天特别地不规则,明明树叶都快落完了,却还是有时候热得柏油路面都要蒸发的感觉,就像夏天。
我总是会抱怨,因为容易出汗,每次写卷子,上面都会打湿一大块,像水泼在上面后没有风干好。胳膊抬起来的时候,也总会有一阵撕裂般的疼,觉得桌面会一口气撕下整块皮肤。
苏格子特鄙视地横了我一眼,“怎么跟个女的似的,你水做的啊?”
我早习惯了她的各种损人,顺口说,“那是,我还江南水乡的呢。”
自从她坐在我前面,我的吐槽本领不断提高,用小说里的话说,乃毒舌奇才,只需多加修炼。
因为我成绩不错,老师心花怒放地把我调到了第二排,随了一群成绩好的去取西经。然后他老人家又觉得不妥,硬是拉了个成绩不咋地的来追随我们。让那谁情何以堪啊?而那谁刚好是苏格子!
然后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我们俩都是“人来疯”,大伯二婶的四处寻亲,用本子做成的“纸条”递来递去压根没停过,班上的人打招呼都简洁了,直接“嘿,俩疯子”,完事儿。
时间像涂了润滑油似的,溜得特别快。然后我发现,原来成绩极端的坐一起还是有效果的,把格子和我期中考试卷子上的总数变得好看了不少,惹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那些成绩好的同志感激得梨花带雨。
但我还是会调侃她,“别以为您老会变成文艺小青年或者知识分子,顶多是个有脑子的东北娘们。”
我记得她那会儿笑得特别妖孽,一脸花枝招展地把我给掐得天昏地暗。然后还一脸羞怯地掐了个兰花指,“这话说的,我可是淑女,还是一知识渊博的淑女,哪像你,粗人!”
我心里吐槽,淑女都带这样儿的啊!
比二货还二货的二货
当我从一张一张永远做不完的卷子里反应过来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虽然我无法让时间停滞,也许我并不需要,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跟格子一起的日子,我承认我折腾得很快乐,然后我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一个二货的罪名。
格子说要创作惊世骇俗的作品,我记得那时候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却煞有其事地拿笔写起来。
我算着日子想,应该写得能见人了吧。我问她要,她只简略地回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意思就是不给,死也不给!
后来我好奇心爆表,趁她不在,偷偷拿了过来。果然好奇害死猫啊,噢不,害死火星人啊!(我才不是地球生物呢。)
翻开第一页,只见潦潦草草的几个大字——比二货还二货的二货。然后后面写着本外星人的名字。
我萧瑟了,她刚进教室看见我拿着她的本子,直奔过来一把抢了回去。那速度,刘翔都黯然了。
我怒了:“你什么意思啊,亲?我二么?我二么?”
她一脸不需要考虑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摆开双手,“谁叫你自个儿要看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冷哼:“你还会不好意思?你说你写这个想干啥?”
她又一脸妖孽:“为了记下您老的光荣事迹啊,你看我都动用了千年难得一用的笔墨来宣传你了,你看我多无私奉献,多舍己为人,多永垂不朽,多大无畏精神啊!”然后抱着书,又一脸无限憧憬,“以后我出名了,您老也出名了,那你何时也表现表现中国的传统美德啊!”
我不依不饶,破口大吼,“跑题跑你妹啊,说,我丫怎么二了?”
我就怎么不记得我哈啥时二过!
她掰着手指头数,“我还真不知道谁元旦晚会上跳了段兔子舞。”
“……”
“是谁有事儿没事儿叫唤着学校对面的阿花聊天来着?”
我忍不住了,“这叫关心留守动物好吧?”
“噢?那是谁卖萌犯傻装二还死不承认来着?”
她说得我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我恼羞成怒,“二货怎么啦?二货比你可爱!”
好吧,我竟然被她绕进去了,耻辱啊!
最后我们都哭着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断地跟我说着那些言情片的剧情,一脸花痴,一脸憧憬。大地把少女心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么?敢更花痴一点儿么?
有时候我恨不得直接拔了她的电源,可惜找不到总开关。
我本来以为她会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可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在离中考不远的现在,或許更早。我说不清,也许我意识到得太晚了。
我和她坐在操场后的主席台上,并不怎么高的地方。她不停地摇晃着双腿,阳光依旧温暖美好,轻轻打在她头发上,显出好看的栗色。
她和我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她说:“为了你的高中做最后努力吧!”
我说好。阳光依旧打在她的头发上。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跳下主席台的时候,我看到她哭了。而我却笑了,悲伤却早已经在心里泪流成河,因为我只想把笑脸留给她。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不然,我也不会早起为她买包子以及陪她一起傻叉地犯二。
喜欢,也许安静得像夏天的阳光。
静静地喜欢,是的,静静的。
黑板上掉落的粉笔灰、差了几分钟的方钟发出的单调声音以及随后响起的冷冷的上下课铃陪伴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四季,似有似无地沉淀了流年。
不久的以后,或许我们将各奔东西,就算偶尔相遇,也只是发送着客气的问候,变成那些温暖而陌生的路人甲。
我突然懂了那些悲伤的歌词。
流年花开如夏
我觉得现实总是这样偶然到令人发笑。中考后的我们真的就这样各奔东西,我填了她想去的学校,她填了我想去的地方。
而那些遗憾,始终会在某个时间里烟消云散,变成过往。
我曾出现在你的流年里,那里有香樟的味道和夏天清澈的阳光。
而时光总是这样不深不浅,安静到毫无生息地带走记忆的某些片段,安静到自己也无法发现。
但我永远记得那个夏天,那个蒸发眼泪的夏天。
你说,你喜欢夏天的阳光,温暖明媚而刺眼,那样没有忧伤。
你说,你喜欢向日葵,那么安静地追逐着好看的笑脸。
你说,你喜欢简小泽,二货又笨蛋。
而后来,却也不再有后来。
汪洪伟摘自《中学生博览·青春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