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者为木
我小学三年级加入球队,开始踢球。我很喜欢足球也享受它。我也以足球特长生的身份,顺利完成“小升初”“初升高”。进入高中后,我甚至曾想过靠踢球进清北。但新政策实施后,最多只有1000多人可以以足球特长生身份考试升学,同时还要达到各省高考分数线的要求。也就是说,有19000多足球考生,将会在这条路上成为陪跑。这条路,比我想象中的艰难很多。
升入初三,中考就近在眼前了。中考对我来说压力并不算特别大,因为整个初中我的成绩一直都在中等偏上。更让我心里有底的是,作为足球特长生,会有一定的降分政策。
作为足球特长生,我也得保持每天放学后训练,毕竟,升入高中,还要继续踢球。然而到了6月,我开始变得浮躁。尽管我自己很清楚,过早浮躁一定会出问题,但我依然无法让自己静下来——因为中考前两天,俄罗斯世界杯开幕。因为中考的缘故,我并没有完整地看完巴西队的每场比赛。我不敢想象“万一考砸”的后果,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考试。查成绩那天,我的分数刚刚卡在分数线的位置,虽然不算完美,但是我能直升高中部了。
升入高中后,足球彻底成了我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它不再仅仅是我的爱好,更是我升学的辅助,是一项事业,我必须更努力地踢球。所以高中开学第一天,我就在心里暗自定下了自己高中的终极目标:清华、北大。我要为之付出一切努力。
我每天打满十二分的精神上课,下课认真训练,晚上踏实地完成所有作业,没有一天在12点之前睡觉。文化课方面我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不掉队,在足球方面,我也得全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为球队夺得荣誉,也为自己争取拿到运动员证书。
每年10月的中学生足球锦标赛(高中组)全国赛上高手云集,这些球队的队员基本都是在校学生。比赛进入八强,球队才可以获得3张一级运动员证书,像清华、北大这样的好大學,将来都需要“一级证”作为报考的门槛,所以,每场比赛对我们来说都是寸土必争的恶战。2020年10月的全国赛,是我们这届队员争夺“一级证”的最后机会。这次,我们却被分进了死亡之组,和全国强队的几场比赛,我们全线溃败,小组垫底,彻底宣告了我们与“一级证”无缘。
这还不是比赛期间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最后的排位赛里,我被对手侵犯受伤。那是我近几年中最严重的一次伤病——肩膀错位。我不得不去琢磨该如何面对年底即将到来的高校足球测试,就为自己这一身的伤病,也暗自发誓,一定要作为足球特长生,考取一所好大学。
但就在这一年10月,高考足球专业测试招生迎来了全面改革,用全国统一考试,替代了高校单独考试。这意味着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考砸了,将与全国所有招收足球特长生的高校无缘。
面对越来越少的时间,我只能提高效率练习考试项目。恐惧源自未知,也源自深知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哪怕我已经参加过那么多比赛,面对这个能将我的未来一锤定音的考试,我依然紧张无比。以往的好心态荡然无存,面对成堆的卷子,我无心刷题,满脑子都是对于足球考试的遐想。我不断幻想着最好的结果以及欢庆的喜悦,也不忘对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2021年4月6日,我来到了全国统考的考区沈阳。我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成绩单公示后,我在所报的几所北京地区的大学的考生成绩排名中,都没进前10。我感到了绝望,也能感觉到父母的失望。那种难受是说不出的,只能偶尔转化为愤怒——可又该向谁发火呢?以足球特长生身份升学这条路变得走下去前面会生死不明,高考,成了我最后的机会。
那段时间我拼了命地刷题,每天学习到凌晨两三点,白天上一天课也不觉得累。我暂时不再需要训练了,也没有任何比赛,但是和足球有关的一切,成了一棵被雷电劈倒的大树干,横堵在心里。我始终没法迈过这道坎,能做的只有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6月25日,高考成绩出来了,我高出北京一本线20分左右。父母对我的成绩很满意,想着即便不作为足球特长生,我读一个一本学校的好专业也不算太难了。那几天我有太多话憋在心里,想着这么多年父母的支持,却不能作为足球特长生升学,我就觉得于心有愧。
6月28日晚上11点多,我收到了一个师哥发来的消息:“我们学校有一个(足球特长生)名额,你考虑来吗?”“能,志愿怎么填?”我压抑着所有激动,拨通了负责老师的电话,填完了特殊类型招生的信息,一切尘埃落定。这所学校离我家很近,算是个全国闻名的学府,我从来没想过排在十几名开外的我会得到这个名额——但我还是得到了。我永远忘不了告诉父母这个消息后他们的表情。那是我近几年最骄傲的时刻,无数的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9月,我成了大学生,新的校园,新的球队,新的队友,一切是如此陌生又熟悉。我仍然是体育特长生,每天放学后雷打不动地训练,仍是那个追风少年。我是幸运的,在万千考生中爬着上岸。每每回顾这一路,我都感慨:体育特长生升学不仅靠腿和头脑,也靠时间和运气,更靠毅力和坚持,没有捷径。路都是每一个运动员用血和汗拼出来的。
(张晓玛摘自《悦读》 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