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建
在故乡,村民种植的农作物,跨越时间最长、结果快、果实多的是辣椒,一般经历春夏秋三个季节。尤其是“朝天枣”,个头虽小,但数量颇多。
“朝天枣”,这是故乡人的叫法,其实就是“朝天辣椒”。因它尾朝天、头朝地、个头小,红彤彤的极像红枣子,故而得名。故乡的辣椒有两种,个头大的辣椒,产量虽高,但不辣;个头小的,就是火辣辣的“朝天枣”,村民大都种植它用来赚点“活钱”。记忆中,父亲种植的多是“朝天枣”。父亲把鸡舍里的鸡屎与灶膛里的柴火灰或煤灰拌和,抛撒到已整理好的泥土上,再均匀播撒辣椒籽粒,最后洒水让其“安家落户”。半月后长出了两三片叶子,父亲把它移栽到凼边、塘边等离水源较近的土地,这样夏天便于挑水灌溉。
平日里,我除了放牛扯猪草外,早晚还要帮助父母亲挑水浇灌“朝天枣”。
那挂满枝头的“朝天枣”,尤其是头茬,父母舍不得给我们吃,而是采摘上市,卖个好价钱补贴家用。卖不完的或卖相丑的“朝天枣”,才留着一家人当菜吃,或做坛子酸菜。
“朝天枣”越长越多,父母不那么“吝啬”了。每次炒菜时,即使是蔬菜,母亲都会放入“朝天枣”,改变饮食的寡淡,提高我们对蔬菜的热爱。有时母亲把洗净去蒂的整个“朝天枣”放入烧热的油锅里,加入生姜、蒜子等佐料后,用锅铲边翻动边压瘪爆炒,待香辣呛鼻即起锅,端上桌我们很快就抢食干净。
早餐吃稀饭时,母亲也会将新鲜的“朝天枣”放在柴火或炭火上煨烤至焦熟,再放进海碗里将它捣至糊状,又是一道让人舌尖辣得跳舞的佳肴。
腌制坛子酸辣椒时,母亲选择老硬的“朝天枣”,洗净晒干去蒂,放入坛子里的盐水中浸泡。为了不误农活,母亲一般是晚上完成这项工作。那时,家家户户都会腌制一两坛酸辣椒。如遇感冒或胃口不好,吃一個酸辣椒,胃口大开,人也精神起来。母亲常常挑着坛子上街去卖酸辣椒,顾客夹起一个品尝,那是出奇的香辣与脆爽。常常别人的蔬菜还无人问津,母亲的“朝天枣”却卖了不少。
在故乡,吃辣椒是生活习惯,酸辣、干辣、麻辣,辣得“毛孔偾张”才过瘾。尤其“双抢”时节,忙得晕头转向没了食欲,从菜园里摘一个“朝天枣”放入嘴里咀嚼,瞬间辣得龇牙咧嘴,泪眼婆娑,精神倍增。
“双抢”过后,立秋之前,家家户户开始做剁辣椒。将洗净的生姜、蒜子放入木盆里与“朝天枣”一起剁碎,与适量的食盐、谷酒和豆豉等拌和均匀,腌入坛子里。有的还将晒干的茄子皮、黄瓜皮或西瓜皮,杂糅一起,放入坛子里。一周许,家家户户都是香辣味,令人垂涎欲滴。
大家还常用“朝天枣”做辣椒灰。把红红的“朝天枣”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又放在炭火上烘干,再趁热打铁把它放入“石碓窝”捣至粉碎。这样的辣椒灰,是各种菜肴增色添辣添香再好不过的佐料。
到了深秋霜降时,“朝天枣”植物的叶子脱落,枝干渐渐枯萎,不开花结果了,大家便将“朝天枣”连茎拔出挑回家,摘下小小的秋辣椒,洗净当菜肴的调料品,虽不如夏天“朝天枣”的辣脆生猛,但也有辣劲。堆满墙角的枯萎的“朝天枣”茎秆,就成为它一年中最后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