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之下，想象之上

幸思

“我所创造的，90%都是我想象的。”作为巴西享有国际盛誉的建筑师，Paulo Mendes daRocha（保罗·门德斯·达·洛查）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为圣保罗这座城市带去了荣光，以富有想象力的现代主义精神描绘出独特的新地域主义，正如人们评价的那样，“当设计一座建筑时，他是一位城市学家；当修复一座建筑时，他是一位艺术批评家；当讨论城市问题时，他又表现为一位尖锐的社会学家”。

Mendes da Rocha在72岁和77岁的高龄才分别获得密斯·凡·德罗奖和普利兹克建筑奖。巴西独特的环境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建筑语言——粗野主义下的诗意与开放包容。

“我的父亲是在巴伊亚出生的工程师，他在里约热内卢长大，后来参与了水利工程。所以我从小就看到人们的创造力，以及改造事物的可能性。”在父亲的熏陶下，1928年出生的Mendes daRocha从小就立志做一名建筑师，对“技术”怀有十分的热忱和敬意。他从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毕业并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后不久，便赢得了圣保罗保利斯塔诺体育俱乐部（Paulistano AthleticClub，1958～1961）的项目。这座建筑有着超常的尺度和结构设计，像从天而降的飞碟盘踞在城市一角，混凝土环下方的空间通过平缓倾斜的坡道和楼梯与城市空间相互渗透，实现了内与外的自然衔接。

初出茅庐的建筑师从此声名大噪，其所追求的设计理想也足够清晰——实现建筑内部和外部之间的融洽，同时考虑场所、历史和城市景观的统一，让城市属于大家。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以Mendes da Rocha和他的老师Vilanova Artigas、建筑师Lina Bo Bardi为代表的保利斯塔学派以圣保罗为创作中心，在混凝土的粗粝厚重和雄伟尺度中，不断寻求空间的开放性。

巴西曾是“世界上社会收入差别最大”的国家，其第一大城市圣保罗在20世纪80年代末依然有55%的人口居住在贫民窟中。Mendes da Rocha一直保持私人执业，在圣保罗大学任教并担任巴西建筑师协会主席，用一个个项目认真地解决问题。“建筑师不是为自己做设计，他必须为社会做设计，这是对社会负责。这非常复杂，在做设计的同时，我们必须去解决这些问题。”

材料和光线是建筑师最能倚靠的工具。施工快、造价低的混凝土是解决经济拮据的良药，散发着不言而喻的贫穷美学。但它足够诚实，在廉价和普适的背后，有社会平等的寓意。在巴西，你总是很容易被感动，最普通的材料构建出雄伟的建筑，阳光照耀其上，隐隐透出一种英雄气概和社会理想。深受现代主义影响的Mendes da Rocha通过几何化的构成实现建筑形态与空间的组织，同时在楼梯、坡道、顶棚以及廊道等元素的使用上活化内部空间，联结外部城市景观。热爱拉美诗歌的他用混凝土、钢和玻璃三种材质，吟诵出简洁明快的巴西建筑诗歌。

如果说保利斯塔诺体育俱乐部强调了结构的张力和城市的渗透性，那么塞拉多拉达体育场便是一个浪漫至极的运动花园。在一片毫无特色的偏远郊区，建筑师创造了开放平面，在看台侧边、离球门几十米的位置设计了两个满是鲜花和树木的小型城市广场；圣保罗雕塑博物馆堪称一座露天剧院，人们可以不分昼夜地在入口广场上玩乐起舞；圣保罗州立美术馆的翻修改造带来了空间构成的全新视角，Mendes da Rocha置入钢构桥梁并且打通内部庭院，实现轴线的变化，展现出建筑的叙事力量；具有一系列运动和文化功能的SESC 24 de Maio改建項目，在垂直尺度上以大量的互动空间和屋顶泳池为城市生活注入能量。

“地球的宜居性在本质上是当代城市的问题。建筑并不是在这里或那里造个房子，拿个奖，而是将自然转化成真正的人类宜居地。”Mendes da Rocha在许多项目里都会提及“威尼斯”一词，它指的是剧院——人类的精神场所。他对圣保罗的热爱源源不断地化作市民服务中心、体育馆、学校、住宅和城市景观。

如果有机会漫步在首领广场，你将会深刻理解建筑的社会力量。白色“大雨棚”不仅是广场下方Prestes Maia画廊的入口，更是城市景观的非凡之作。38米跨度的“大门”上，悬挂着长23米、宽19米的弧形“帆”，它以优雅的身姿立于广场步行街的终点，与周围的历史建筑、传统马赛克瓷砖地面、高架桥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如建筑师所说，“它是集体的名义，公众的尊严，是一扇通往城市另一边的大门”。

当代建筑师的理想是让城市属于大家，在圣保罗的天空下，“巴西粗野主义之父”Mendes da Rocha实现了承诺。在他看来，建筑设计的魅力在于它没有任何预先设定的规则， 一个建筑师必须非常自由，不受限制地想象。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想象依托于纯粹的社会责任和美好愿景，在动荡的岁月里始终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