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前路

2023-05-30 10:48阿栩二恬李之由
睿士 2023年1期

阿栩 二恬 李之由

面对新一年,有期待,有动力,有迷茫,也有新的滋味。我们邀请三位特别嘉宾—陆虎、柳智宇和庞博,回顾过往,展望前路。2023年,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投入更激动人心的故事里。

柳智宇

曾以满分摘得第47届国际数学奥赛金牌,大学毕业后在龙泉寺出家,2022年春节决定还俗。

陆虎

歌手、演员,《快乐男声2007》全国总决赛第十三名,代表作《听雪落下的声音》。

庞博

《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冠军,在最新一季《脱口秀大会》中获得第五名。

刚刚过去的2022年,对陆虎来说是“重新出发”的一年。从选秀节目《快乐男声2007》出道十五年后,他和当年一起比赛的兄弟,通过《欢迎来到蘑菇屋》和《快乐再出发》两档综艺重新受到了关注。

最近这几个月,陆虎睡前开始敷面膜了。他从前对这种“精致的护肤环节”毫无兴趣,有朋友和他吐槽最近失眠,他开玩笑似地建议:“你累的时候就立马去睡,别敷面膜了,本来困了又贴精神了。”

陆虎现在会利用敷面膜的时间刷刷微博,尤其是搜一搜自己的名字。最让他兴奋的事情是,终于有网友会在微博实时里骂他了。他最近看到的一条是,有位网友不满意他在录制节目时称呼周传雄为“刚子哥”,“说我没有礼貌,活该这么多年火不了”。

看完这条,陆虎乐了,贴着面膜笑起来。“我不生气,可能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一个骂到点上的。等他们说到一些我特在乎的事,估计就该难过了。”

减肥也被提上了日程,和录制《欢迎来到蘑菇屋》时相比,陆虎已经瘦了快三十斤。这倒不是为了追求某种美,纯粹是为了不给合作方制造麻烦。

“比如我们今天拍杂志,如果我太胖了,化妆师得化很久,摄影师找角度要找半天,修图师再修好久,所以我是秉持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心态减肥的。不过等回到《快乐再出发2》我又该增肥,回到最自然的状态。”

这一切的变化都开始于《欢迎来到蘑菇屋》(以下简称《蘑菇屋》)节目的播出。今年年初,制片人、陆虎的好朋友赵林林找到他,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做一档综艺,为后续的《向往的生活》预热。陆虎想到了一起参加《快乐男声2007》的几位好兄弟,陈楚生、苏醒、王栎鑫、张远、王铮亮,过去几年里他们一直调侃是“再就业男团”,时常会给彼此介绍一些工作。

“虽然自己调侃‘再就业男团’,但大家平时还是忙的。所以我和他们说,最重要的是方便,千万别为难。没想到大家都愿意来,特别给面子。”

节目预算吃紧,一共只有几万元。陆虎算了算,这些钱大家做完妆发,连借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因此去节目之前,陆虎也不期待会有什么特别好的播出效果,就当自己和兄弟们换个地方聚一聚、喝喝酒、睡一睡大通铺。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蘑菇屋》里,節目流程不是最重要的事,每个人都展现出了一种自然舒展的状态,观众们高呼“终于又在内娱看见了活人”。陆虎把录制《蘑菇屋》和《快乐再出发》的状态形容为“充电”,“甚至比平时还要放松,有的时候甚至不觉得自己在工作,你是啥样就是啥样”。

节目播出当天,陆虎守在电脑前看了首播,没开弹幕。后来又有一天,群里突然有人说,“咱们这个节目好像挺多人在看的”。陆虎又把弹幕打开看了一遍节目,发现评论数量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兄弟们担心这些弹幕是刷出来的,陆虎安慰他们:“放心,节目组就这点钱,没有多余的来刷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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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色羊绒水貂毛双排扣大衣、白色衬衣、白色棉质西裤和艺术装饰图案印花领带均为Canali黑色皮靴 Bally

紧接着是频繁在微博、抖音等社交媒体上刷到节目的相关剪辑,关于他们的热搜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这才慢慢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被人看到了。

“大家好像是喜欢我们的化学反应的,这真的是没想到。后来大林又找到我,说有没有可能再把兄弟聚起来一次,然后就有了《快乐再出发》。”

看着微博和超话快速涨粉,网友在评论区的留言也越来越多,陆虎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在微博打歌。那几天,他变着法子想把以前没火的歌在微博上发一发,能多一个人听到也是好的。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花心血、花时间、花钱做出来的歌,有人关注到你了,那就赶快让更多的人听到。”陆虎对此很坦然。

在十五年前的《快乐男声2007》总决赛上,陆虎是13名选手中第一个被淘汰的。他不太愿意再提起淘汰当天的事情,但网友和粉丝们的疯狂“考古”又让他不得不一遍遍重温那个场景:他站在升降台上,缓缓沉下去,但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舞台了,还以为只是比赛中途去补一次妆。

就这样,他懵懵地离开了节目。

时间过去了十五年,陆虎再来回头看这一切,早已不觉得懊悔或是难过,“选秀节目多了就明白了,你往前多进几名,其实对今后的发展不起至关重要的作用”。遗憾的地方在于,他没能留在舞台上多唱几首歌。

“那可是全国观众都能看见的舞台,又是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年纪,遗憾的是少了很多和兄弟们在舞台上的共同记忆。”

节目结束以后,陆虎得到的资源并不多。有时会给比赛时的兄弟们写一写歌,有时会去参加几场他们介绍来的商演活动。最低谷的时候,他还正经上过两三年的班,在一家游戏公司做音乐总监。

“去上班”的想法来源于歌迷的一句调侃,“你没事去找个班上吧”。陆虎灵光一现,觉得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毕竟要先养活了自己,才能继续追梦。“你都在北京待不下去了,还天天喊口号,那叫抱怨生活,不叫追梦。”

但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北京,“有好多事只能在这里做”。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继续和专业的编曲老师合作,才能继续在喜欢的录音棚里唱歌,才能继续和兄弟们聚在一起聊音乐。“我没有想过离开这座城市,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去上班的原因。”

陆虎一直说自己是“基层明星”,在他心中,“基层”意味着自己永远在演出的一线,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褒义词。

“我不挑演出场合,不一定非要固定的、华丽的舞台,你让我到一些比较艰苦的地方去演,我是愿意的。‘基层’的另一层含义是,我不太挑工作条件,但是我会注重音乐的质感。我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不给自己的工作设限,也特别愿意迎接挑战。我现在在做的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去年,陆虎开了人生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在出道十四年后。看着台下举着荧光棒的歌迷,一切都像他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他把这种滋味比作童年的苦咖啡雪糕,“苦苦地追求,甜甜地享受”。正是因为他渴望一场演唱会已经太久太久,才更在它来临时,感受到幸福。

“音乐在每个阶段对我意味着不一样的感受。小时候我会觉得它是我的未来、是我一生要追求的东西;在我迷茫的那段时间,我觉得音乐是我的解药;现在音乐是我的朋友,未来会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翻红具体的感受是什么?”

我问完这个问题后,陆虎开始连连否认。“不不,其他几位兄弟可以用翻红,我不行,因为我从来没红过。”

红了,更具体的表现为,以前陆虎的超话里只有97个人,现在已经有了5.5万人;以前一条微博最多一两百条评论,现在他随便发点啥,都能收获上千条留言。人们总是热衷于阅读一个失意者如何绝地反击的故事,陆虎却无意继续讲述自己曾经的疤痕。

在《快乐再出发》第四期节目里,六位兄弟聚在海边谈心,酒过三巡,大家聊起往事與现状,耳边响起《水手》和《海阔天空》的音乐,大家都哭了。许多观众看到这一幕,被六个人的真诚感动,情不自禁地在屏幕前流下了眼泪。

但陆虎并不太愿意提起这个晚上,想起那些“失态的瞬间”,他感到羞赧。后来,他问过赵林林,能不能把自己喝酒以后哭泣的片段剪掉。赵林林和他说,这种真实的状态反而会治愈到一些人,陆虎才最终决定把这段保留下来。

“我不愿意讲这些,因为苦难不值得赞扬,也不值得去歌颂,那只是时间留给我的一道疤痕而已,我在有意提醒自己今后不要再提起这些了。”

比起自己经历过的苦难,陆虎更乐意去谈论兄弟们在低谷期给予自己的帮助。比赛结束刚来北京时,他轮流住在张远和王栎鑫家里;后来他录了一个电台“虎吉撩聊”,最无人问津的时候,是兄弟们轮流来节目里为他捧场。聊起这些,陆虎的语气中总是充满感激。

对于陆虎来说,2022年是上天对他的一次奖励。它并不像是努力了很久以后终于到手的果实,而更像是漫长旅途中的一次惊喜。陆虎自认为自己并不是最努力的那个,自己为了音乐付出的时间与心血,都是作为一位艺人、一名歌手应该做的。“我身边有很多人比我努力、比我有才华,但他们没有获得什么,我只能说我在努力的人里是相对比较幸运的那一个。”

现在的陆虎欣然接受了命运给予的这个礼物,至于未来,他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继续延续这分惊喜。

“你可千万别在稿子里把我塑造成‘努力很多年终于红了’的那种形象啊,千万不要。”采访结束的时候,陆虎又再三叮嘱了我。

谈论柳智宇,人们总是绕不过两个标签,一个是国际奥数比赛金奖得主,被保送北大的数学天才,一个是大学毕业后毅然选择求佛的出家人,在龙泉寺修行的僧人贤宇。

今年,柳智宇又做出了令世人惊讶的决定,他彻底还俗,并与老牌机构华夏心理联合创办了华夏心苑事业部,带领自己从前的团队继续深耕心理健康领域的服务。

在寺庙,一切在柳智宇周围显得十分妥帖。对谈开始前,他用自己舒服的姿势盘起腿,与我相对而坐。他打开手机里的语音备忘开始录音,以便在日后将对谈过程里有用的表达整理成文字,发布到微博上。

2018年,柳智宇下山,开始运营公益性质的心理健康服务项目,以佛学对话心理学,把自己的经验、视野和专业知识应用到接触的咨询案例和各种形式的授课讲解中。

在那之前,他被母亲推荐了一本名为《登天的感觉》的心理学书籍,作者岳晓东在书中记录了自己在哈佛大学心理咨询中心实习期间经手的十个咨询个案。读完后,柳智宇直观的感觉是,“如果学一学心理学,应该对我帮助别人很有用”。

与出家前受到蔡志忠漫画启发的情景类似,他一旦对某种学问产生好奇与认可,便要钻研出其中的门道。从2016年开始,他陆续学习了许多心理学课程,并在2017年底考取了三级心理咨询师执照。

他并不认为学习心理学本身与信奉佛学是冲突的,“无论是佛教、基督教还是其他宗教,都是为人服务的。如果不是为人服务,反而把人当做工具,那就不是一种好的精神传统”。

佛学与心理学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在具体情境下应用的方法也不同。就拿亲密关系举例,“佛教认为亲密关系是一个修行的道场,无论幸福还是受苦,最关键的还是成就你自己,在关系中获得成长”。而心理学更在意在关系中获得幸福。

尽管市面上已有越来越多的机构从事心理学相关的培训与授课,但提到自己目前在做的事,柳智宇的语气仍不免骄傲坚定。“我想做的,是更加全面、有效的普及,第一是心理学融入生活,第二是心理学融入各个行业。”

他面向大众,免费讲解《基础心理学》课程,告诉人们如何在生活中应用心理学。

他参与编写《社会心理服务工作手册》,帮助基层医务工作者、基层调解师、基层社工等在工作中应用心理服务的方法和技术。

柳智宇从小就不喜欢吃肉,因为会自动脑补出那些动物被杀害的场景,于心不忍。

哪怕现在还俗了,和公司的小伙伴们一起点披萨,他也只吃榴莲口味之類的“素”披萨,从手机上划过那些带肉的选项,他会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哪怕是谈论“杀鱼”之类的字眼,他心里也会“硌”一下,若对方是佛教徒,他则直接会说,“能不能先别谈这个,我听了心情不好”。

高中时,这种对于众生的同情同感渐渐清晰,他能感受到自己强烈利他的心愿。他想帮助同学提高成绩,但很多时候,无论从心态还是方法上,对方并不情愿接受他的好意。

在龙泉寺的日子,他的工作节奏“比996还可怕”。每天清晨4点起床,工作到晚上9点,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很长一段时间,柳智宇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我们试编了一套32本的佛学著作。基本上每本书我都有参与,做一些核心的注释工作,还有后期校对,有的书我过了两遍三遍。”累的时候,晚上七八点,他会忍不住颤抖。

柳智宇模仿当时的身体状态,动态如筛子一般,但他那时仍在克制自己不要抖,去工作。“我当时是想着宁舍二十年阳寿,也要把书编成,特别拼。”

但肉身经不住如此消耗,原本身体基础就不算太强的他“舍”不动了。他开始明白细水长流的重要性,似乎不照顾好自己,就无法更好地服务大众。利他和利己总是很难平衡。

曾经,柳智宇觉得下山就是去到“危险”的地方。经历了很长的心里建设,终于还俗的那一刻,柳智宇觉得“云淡风轻,仿佛远离了江湖”。

“在寺庙内,我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内心有这么多挣扎。”回到尘世,他舍掉了戒律,反而放下了很多包袱,能更轻松地修行。从龙泉寺出来时,他只有49.5公斤,调理至今才到67公斤左右。

现在,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每天余下一点精力诵读经文。作为心理咨询师和公司业务的负责人之一,他在周末最为忙碌,咨询和授课都需要投注大量专注力和体力,一周只能在周二休息一天。这是一个创业团队必经的阶段,他深知这一点。在同事回述他前段时间的忙碌与疲惫时,他说“还行,再累也累不到怎么样,还是会找时间休息。”

平时,他的工位就在十来个同事们中间,没有任何领导感。朋友送他一盆喜艳的紫粉色蝴蝶兰,他就放在工位边上,除了工作相关的内容,他的朋友圈大多是公园的自然风光,叶子和花让他心情舒畅。平日工作累了,他会在办公区带大家练习八段锦的健身功法,加强锻炼。

学习心理学,柳智宇最大的改变是学会了照顾自己,能够直接明确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让他从“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状态中走出来。“我开始能看到自己的珍贵,在内心对自己多加肯定,而不是一味批判自己。”

但利他和利己的平衡,仍旧是他内心最主要的挣扎。有时明明工作已经多方位“入侵”了他的生活,他还要以身心俱疲的状态去坚持配合。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柳智宇现在的微信名字仍是“贤宇”加上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符号,后缀一个善意的提醒“微信耗神,本号一般不回”。但人们仍然喜欢给他发消息,寻求解药的、想要合作的还有单纯凭个人喜好评点他的。红点长期存在,哪怕是唯一休息的周二,他也不得不经常拿着手机回消息。

平衡的难处不仅出现在利他与利己之间,也出现在工作层面。

如今,华夏心苑主要有三个负责人,朋友法通原属华夏心理综合管理部,对于华夏心理整个平台的运营和人事管理都比较熟悉;柳智宇负责研发、教授心理学课程,处理心理咨询相关事项,把握核心内容;另一位管理者林常被柳智宇邀请来华夏,他有着大厂的工作背景,擅长商业运营。

柳智宇坦言自己并不擅长管理与运营,事事自己上手,业务的方向比较随机,“想干啥就带着大家干啥”。现在他学会把一些事情分出去,减轻自己耗神的部分。

但在心理学相关的核心内容上他会严格把控,对外招募心理咨询师时,考试的题目他要亲自过一遍,应征者通过考核后,他也会亲自进行培训讲解。现在团队里一共有三十名左右心理咨询师,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前几年的公益组织延续合作的伙伴,还有一些是这几年来他培养出的学生。

走入商业赛道,免不了与钱打交道。柳智宇自觉不会再跟钱过不去,已然能摆脱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现在他努力工作,与团队慢慢商量出咨询与课程的合理定价,也并非全然没有经营上的考量,“从免费一下子变成市场价,很多人会接受不了,会有一个慢慢提价的过程”。

他对取财的限度始终有自己的标准。2018年10月,他发布微博说明自己提取打赏的额度及用途,“今后每月会从当月的微博和微信打赏中提取不超过四千元用于个人用途,其中社保一千八百元,生活费两千元左右”。

团队的伙伴一直觉得他的收费标准太低了,毕竟十来个人需要依仗他来养活,再加上找他的人越来越多,维持原价确实吃不消,现在他才逐渐将自己和团队伙伴的咨询费提升至市场价。但他不忘补充,“我不希望太高,太高的话会把人拒之门外,这和我希望能帮助别人的初心有点违背”。

而他被蒙上的一层层“滤镜”,有时也会影响到他建立心理咨询关系。来访者为了追随而来,自身的疑惑和对他的仰望交织在一起,无法相互剥离。面对这样的情况,柳智宇并未有很深的困惑。“就因势利导,借着滤镜看看能够给对方什么帮助,多多少少有些帮助就好。这样情况的新来访者我一般只接一次,余下的转给别的咨询师,不会形成一种长期的复杂的关系”。

外界对于他的各种评价和议论也从未停止,把自己的价值观投射到他身上,“你是不是下来捞钱”?“还俗之后为什么不去造火箭”?

面对这样的声音,他要求自己去保持内心的平静。“一瞬间的情绪肯定还是会有,这是我修炼的功课。最终还是只能做好我该做的事情,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我都能接受。”

一心扑在这,他觉得2022年是他身份转换的一年,在事业上不断探索前进,现在也打拼得初具规模。

尽管修行这么多年,他自认仍是一介凡夫。想要超脱凡夫,势要抵达先贤的境界。“像孟子一样,四十而不动心,已经是很高的修为了,我觉得自己努力一把还是能做到的,看看这辈子有没有可能。”

大学毕业遁入空门,如今柳智宇再度入世,这中间,仿佛有一段时间被抽走了,但真与善还留在原地。

黑色皮质大衣、棕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均为Dunhill

在脱口秀的舞台上,观众最喜欢的演员通常有两类。一类擅长用短平快的爆梗炸场,一类则是用细致入微的观察引人深思。

庞博,在大多数时候,显然是后者。

真诚、细腻、不忘初心。很多人在评论庞博的脱口秀时这样说。这些特质陪伴庞博走过讲脱口秀的六年,是他创作的钥匙,也是他与世界产生联结的方式。

上台演出、面对观众。“脱口秀演员”庞博还在路上,他的每一份脱口秀答卷,将永远温柔而纯粹。

2022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年,对于春天在上海被封控在家的脫口秀演员们来说更是如此。

4月份,上海封城。生活的重心被生存剥夺,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抢菜、做饭,成为他封控期间的重点。庞博在自己的微博记录了那段时间的状态。“最近感觉活在电影里”,没什么时间想写稿这件事。

消失的春天里,舞台无比珍贵。解封后,庞博的第一场演出在厦门。他翻出三个月前无意间在候场时拍下的场景,说自己以前在等待上台时总是“低着头,默默念叨,感受气氛,紧张抠手,抱怨空调太冷或太热”。但那一次,他无意间抬头,拍下了幕布后交错的钢架、射灯和堆砌的纸箱。他说自己“想念幕布前后的一切”。

在往年,写稿、录节目、比赛,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演员们站在舞台上或是为了展示自己,或是想要证明自己。但今年,演出几近停滞,变得艰难,更多的是坚持。庞博心里想的是,能把这件事继续做下去,把它做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重回舞台,庞博就忙碌了起来。今年他去了很多城市,青岛、杭州、长沙、厦门……“刚开始从上海出去,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多观众了,去哪都觉得很好。”

今年大部分时间,庞博一直在为录制节目做准备,没有很日常的线下剧场演出。录完了稍微轻松、日常一点的《怎么办脱口秀专场》,就要在《脱口秀大会第五季》中准备每一轮紧张的比赛。

黑色外套、黑色长裤和黑色运动鞋均为Valentino

《脱口秀大会》是比赛,像汇报演出。演员所有的准备都在镜头之外,展示给观众的,只是最后爆发的几分钟。演员的体力和心态上的压力都更大一些。今年压力尤其明显,由于录制时间被压缩,参赛的脱口秀演员每周都需要写一篇1500字上下的稿子。

相比于录节目,庞博更喜欢的还是线下演出。演得最开心的一次,是笑果脱口秀城市漫游长沙站。演出的地点在梅溪湖大剧院,这也是庞博第一次在长沙演出。

准备演出的时候,他路过后台,看到在这里演出过的演员们的留影。有金星的舞蹈,《声入人心》音乐剧演员们的巡演,还有一些外国的音乐剧。“能和这些人在一个地方演出,感觉挺好的。”

舞台的灯光很强,演员有时看不清楚台下什么样。庞博会去听台下的声音,感受剧场的温度。

演出效果很好,长沙的观众非常热情,他们也不羞于表达自己对出演者的喜欢。他能感受到,大家是在轻松地享受脱口秀。

因为疫情防控,上海剧场一度对观众数量限制严格,臺下只能坐50%到70%的观众。而在梅溪湖大剧院演出的某些时刻,庞博找回了曾经在剧场演线下的感觉,就像在2019年的剧场一样。

“机舱门关上的前一刻,空姐冲着外面喊了一句:去上海的还有吗?

在那个时刻,我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说,‘我要去上海。’我仔细听了一下,是十八岁的我自己。谢谢大家。”

这是庞博在《脱口秀大会第五季》引起最多讨论的段子。观众从这句话里获得了共鸣。那一刻的庞博,仿佛不是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脱口秀演员,而是像他们一样,决定从老家到上海打拼的小镇青年。

松弛感、少年感,专属于庞博的脱口秀一直以来令人称赞的特点,在这个四两拨千斤的收尾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说,“脱口秀大王”庞博回来了,这个他在第一季就赢得的头衔。

2017年,《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播出的时候,脱口秀行业刚刚被人注意,庞博拿了“大王”,开始有了自己的百科词条,有了越来越多的粉丝,被更多人认识。

那一年,庞博还是一名在职程序员,“迷迷糊糊”地就参加了第一季。在做程序员的间隙做着脱口秀,心理上总是有退路的,说不好脱口秀就不说,写不出来段子也没有什么所谓。

后来,庞博决定做好脱口秀这件事。从爱好过渡到全职讲脱口秀的日子是最有压力的,刚切换到全职脱口秀演员的身份,庞博的自我审视也更多。放弃高薪的程序员工作,意味着要开始学习更专业的喜剧技巧。

第二、三季的赛制要求演员保持高频率输出,参加节目的期间,庞博“一直在写”,写不出来段子的时候,会反复找寻原因,想要把脱口秀这件事做得更加专业一点。

也许是因为起点太高,也许是因为赛制太紧,他在第二、三季《脱口秀大会》的表现都不尽人意。

但庞博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些所谓的低谷时期能让他有更多学习的机会。他不是突然“出圈”的,而是一点点被更多人看到的。

“第三季《脱口秀大会》播出时,脱口秀行业发展看起来很快,被更多人看到的时候,其实我的成绩没有很好。我不用冲在最前面。所以讲脱口秀对我来说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就是一步步往前走。”

与脱口秀行业共同成长的庞博,已经陪伴《脱口秀大会》走过五季,面对观众越来越高的期待,讲脱口秀早就成为了他的工作,就是必须要完成的事。

对于庞博来说,自己做脱口秀最享受的时候,就是正好有一件特别想表达的事情,而这件事也能比较容易地处理成一个喜剧前提。

他每个阶段创作的困难都不太一样。写段子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写不出来的时候压力更大。“需要写段子的时候,其实永远都能写,只是有可能写出来不好笑,但你也能明显听出来那是个段子。”

听完这句,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笑了。

到剧场去

幸运、匆忙。

庞博这样总结自己的2022年。“客观上来说,今年遇到的困难比往年都要多,但该做的事还是做了,即使没有想象中好,也是做完了,挺不容易的。”

庞博也会看观众的评价,“大家夸奖我,我就会过分欣喜”,他笑着打趣。最早在开始上《脱口秀大会第一季》的时候,并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也不知道节目呈现出来是什么效果,他上网搜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大家的反馈。

如今,作为每一季的热门选手,是在节目播出的周期里,观众的评价总会通过各种方式被他看到。

观众的反馈与他对自己内容的判断基本一致,没有出现过“和观众较劲的”时候。“没有出现过我觉得这内容特别好,特别牛,观众就是不理我,或者反过来我这内容啥也不是,然后观众特别的喜欢。没出现过这种反差,基本都在预期之内。写得不好,那也没什么办法,就好好弄呗。”

线上脱口秀面向更多的人,很多人只是刷到他在节目里的片段,这也要求演员讲能更快被接受、没有太多前情背景的东西。舞台上,观众的反馈就是笑声。“不好笑的时候,你就是笑不出来。”人最直观的反应没法骗过演员。

回顾今年,庞博觉得自己的创作都有很强的目的性,为了节目,为了比赛。但往年在节目录制完成后,他就会写写段子,走进线下剧场。

这种日常的线下演出,气氛更轻松。“我和观众都没什么期待,我不是来证明自己是个特别优秀的演员,只是写了段子来演。而观众也不是为了一定要来看谁。”

但他今年一直在漂泊,在剧场的线下演出很少,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观众建立稳定的联结。他太久没有过像这样的演出了,“已经不知道像原来一样的演出是什么感受了”。

在剧场线下演出,对庞博来说,更像是一种找回自我的方式。它给演员表达的时间更长,演员和观众互相了解也就更深一点,庞博可以讲那些关于自己的、很琐碎的事。

“我喜欢看周奇墨的演出,他有很多东西没有在节目里面讲过,比如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来自一个什么样的生长环境,这些东西,但是你在剧场是有机会去了解这些的。”

庞博在线下也会讲一些好笑的,更与自己有关的生活片段,把自己生活中更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但他也没有很强的诉求想让大家了解到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脱口秀演员”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立体了。

2022年,庞博感觉自己少了一些相对真实的生活,花在互联网上的时间更多了,他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如今节目录制告一段落,好好休息,多锻炼,多看点东西,多出去走走,与现实生活发生更多的联结,就是庞博短时间内最想做的事。

还记得2017年刚开始讲脱口秀的时候,庞博对自己的规划是写一个专场。2020年的专场《三件小事》已经成为了过去,不会再演了,由于今年一直在高强度地输出,短期内他也没有特别想要表达的。

脱口秀行业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庞博不知道,所以对于自己未来的规划,也没有什么过于具体的设想。“有些事情发展到哪一步应该往哪走,就是哪里。”如今,脱口秀演员庞博,只是想做得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