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飞碟

钟锐

洛伟是在买水的地方遇见小沃特的。

“沃特”是英文water的音译，这就是说“沃特”不是他的本名。这也难怪，像其他来到地球上的外星人一样，小沃特也是因为乘坐的飞船失事，不得不暂时停留在地球上的。两只灯泡一样的红红的大眼睛，又瘦又矮的小身体，皱巴巴的绿色皮肤……小沃特的样子也和别的外星人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脑袋大得有些不成比例，显出他的身体格外瘦弱。

当时洛伟正在排队买水，看见小沃特站在一旁，冲着卖水的窗口不停地大叫：“Water，water……”

但没人理他。自从一百多年前，地球上爆发那次最恐怖的核大战之后，水就变成了地球上最稀缺的资源。以前谁家有钱，谁家的黄金和珠宝最多；现在谁家有钱，那一定是储藏的水最多。水的价格自然也居高不下。地球上的人似乎已经适应了缺水，他们买水回去，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把水像供品一样放在家里，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取出一点儿水来，蜻蜓点水似的，稍微湿润一下嘴唇。

小沃特明显是没钱，想让别人送他一点儿水。但水这么昂贵，又有谁肯白送给他呢？他大叫着，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一只啼血的杜鹃。但他不会说别的，翻来覆去只会叫“water”这个单词。叫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他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起字来：“谁送我水，我就帮他做事，任何事都行……”

“这小外星人想水想疯了，这是想卖身换水呢……”人群中有人嘻嘻地笑。

洛伟却心动了：是呀，外星人模仿能力都极强，如果将这个小外星人装扮成一只鹿或者别的什么动物，叫他跟着自己一起去表演，那一定很受欢迎。

“喂，我这儿有水！”想到这儿，洛伟走了过去，扬起自己手里的水壶，“如果你想要水，就跟我走。”

小沃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急忙屁颠屁颠地跟在洛伟身后。

小沃特真厉害！当洛伟取出那张人造的鹿皮披到他身上时，他立即躬下身子，双手着地，呦呦地叫了几声，活脱儿是一只鹿。

“只要你听话，我每个月给你50毫升水。”洛伟说道。

50毫升水值不少钱，但洛伟的“投资”十分值得。小沃特扮演的小鹿首次登台，便反响热烈。他表演的走钢丝、做算术题，得到了小朋友们的热烈欢迎。

接下来，小沃特又扮演了小野猪、小老虎和小狮子等动物。他每次都能得到无数的掌声和喝彩声。是呀，这些动物早已灭绝了，人们很喜欢看到小沃特来扮演它们。

自然而然，洛伟发了大财。他也信守承诺，第一个月便给了小沃特50毫升水。但小沃特没喝，而是把这点儿水当成宝贝一样收藏起来。第二个月也一样。第三个月的时候，小沃特接过水，突然在地上写字，表示他要请半天假，出去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吧。”洛伟担心他跑掉，连忙说道。

小沃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俩驱车来到了城外，四周一片荒凉，看不到一点儿绿色，只看见触目惊心的焦土和乱石。是呀，虽然过去了一百多年，但那场核大战带来的巨大影响仍然没有消除。

在洛伟好奇的眼光中，小沃特选了一个土层很厚的地方，费力地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黑的小飞碟，把它埋进坑里。接着，他拧开水壶，将里面的水一滴不剩地浇到坑里。

“喂，你……你这是在种飞碟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洛伟吃惊地问道。

小沃特点了点头，又捡起一块大石头放在坑边，当作记号。做完这些，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但天空一片阴霾，看不到一点儿蔚蓝。

还好，小沃特马上和洛伟一起回去了，又听话地扮演着一个又一个动物。

当然，一些人也找来了别的外星人，但他们都没有小沃特这样受欢迎。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沃特的名气越来越大了，他扮演的动物也越来越活灵活现。

但是，小沃特现在越来越沉默了。他经常独自呆呆地望着天空。有时，他的两只大眼睛还湿漉漉的。只有给“飞碟种子”浇水的时候，小沃特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儿笑容。洛伟知道，他是想家了。

“你放心，你的飞碟一定会长出来的。”每次，洛伟都这样安慰他。

但洛偉又不禁暗暗担忧，他害怕那个“飞碟种子”真的长出一个大飞碟来。让他高兴的是，那个“飞碟种子”始终没有一点儿动静。小沃特浇的水看样子都白费了。

也许是因为希望破灭了吧，这天早上，小沃特突然病倒了，躺在那儿，就像一个枯萎的大茄子。

经过医生的抢救，小沃特好了一点儿，但仍然病恹恹的。

“这个小外星人得了离乡综合征，如果他不能回到他所在的星球，他的病情还会加重。唉，已经有好多像他这样的外星人病死了……”医生说完，摇着头走了。

洛伟一听，不禁心急如焚。

小沃特的脸上却露出笑容，并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谢谢你。如果我死了，请你把我埋在我种飞碟的那个地方。”

“不，小沃特，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去帮你种飞碟，让你马上回家去。”洛伟大叫着，发疯似的跑了回去。他取出自己所有的钱，买了好多好多的水，并把这些水都浇在了种飞碟的那个地方。

“谢谢你，洛伟。”看到这儿，小沃特笑得很甜很甜，在纸上慢慢地写道，“不管我的‘飞碟种子能不能长成飞碟，我都要谢谢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真名叫阿拉米奇，不过我很喜欢你叫我‘小沃特。”

“不，小沃特，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最珍贵的。”洛伟抱着小沃特，始终守在那颗“飞碟种子”旁边。

但“飞碟种子”依然没有动静，直到……直到洛伟和小沃特的泪水同时落到地上。

“轰，轰轰……”地下突然喷射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照得人都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地面裂开，一架像汽车一样大的飞碟从地下钻了出来。

洛伟惊呆了。他松开手，看着小沃特站起来，钻到了飞碟里面。直到飞碟飞到空中消失不见了，他才惊醒过来。

天哪！他惊讶地发现，他所站的地方，四周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绿草和鲜花。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美丽的大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