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
大卫·吉尔莫是加拿大的一名影评人。在辅导儿子杰西学习拉丁语的一个下午,他忽然意识到,儿子是那么不在乎上学这件事:“我注意到他没有记笔记,没有课本,什么都没有,面前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有几行关于古罗马执政官的话需要翻译。”
当终于了解儿子在学校是如何混日子之后,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因为这些向儿子发火、引发冲突,或许会失去儿子。于是,大卫告诉杰西,如果他不想上学,可以不去,但有一个条件:杰西每周要和他一起看三部电影,影片由他来选。这是大卫希望杰西在辍学后继续接受的教育。
在父子俩的这个“电影俱乐部”里,大卫将他们要看的电影分成了几个单元:寻找影片中的“伟大瞬间”,可以是电影中的一个场景、一段对话或一段影像,它们能够让人在观看时情不自禁地身体前倾,心怦怦直跳;享受“心虚的愉悦”,学习如何欣赏庸俗电影;“被埋藏的宝藏电影”;发现“了不起的喜剧”……
电影的确在大卫和杰西相处的过程中承担起了教育的功能。它是大卫向杰西表达自己情感的一种方式。大卫曾经想要以低价买入邻居家的房子,这样可以离他的前妻、杰西的妈妈更近。因此,他让杰西找来混混朋友,在其他人来邻居家看房时做出一些干扰行为。邻居看穿了大卫的心思,十分愤怒,最终也没有让大卫如愿。杰西安慰大卫:“希望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错。”
大卫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同时他想让杰西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他说:“我就像电影《偷自行车的人》里的那个主角。我把必要性当成挡箭牌,假装那样做是正确的。”当他们看完电影,大卫偷偷地向四周张望,确认邻居不在屋子外面。“现在每当我走到门廊上,都会往四周看,生怕那个家伙会出现。这就是犯错误的代价,这是真正的代价。”
大卫用电影向杰西展示了人生的各种可能性,一部电影或许就会呈现一种人生选择,甚至会展现多种结局。当杰西宣布辞去餐馆的工作,打算离开家和朋友从事音乐创作时,身为父亲的大卫又开始担心起来。但他自我安慰道:
“好吧,他都十九岁了,顺其自然吧。至少他知道导演迈克尔·柯蒂兹为《卡萨布兰卡》拍过两个结局,以防悲伤的结局不受欢迎。这有助于他理解世界是怎么回事,至少不能说他还毫无准备就被我送了出去。”
这对父子的故事被写成一本名为《曾经少年》的书。这本书温情动人的地方,除了大卫别具一格的教育方式,还有他细腻温柔的父亲形象。这是一个以父亲的视角讲述的故事,书中有很多关于父亲的心理描写,这些描写让人体会到一个父亲心思细腻的一面。
比如,将儿子从骗子手中救下来之后:
“好好地扶持了他、保护了他,恪尽职守。事实上,我为事态的发展而暗自高兴。过了某个年龄以后,你就没机会再为自己的孩子做那么多了,你的精力已经不再旺盛,没有能力再应付这些事了。”
看到儿子的背影时:
“他的内心是否充满阳光?我想知道。这个步伐轻快的大男孩,我了解他真实的内心吗?”
没想到儿子真的能坚持做洗盘子的工作时:
“正如人们经常对自己的子女所做的那样,我再次错看了他。你会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他,这么多年来上上下下楼梯,给他掖好被子,看他开心、难过、担忧——然而你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他。说到底,他总有些地方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
看着儿子走向他的朋友,准备一起远行时:
“我只想把他拖上五秒或二十秒,这样如果有什么坏事要发生的话,他就可以错过——几步路、几秒钟,就因为这么一点点时间,他可以逃过一劫。”
终于有一天,大卫意识到杰西或许不再需要电影俱乐部了,“某种程度上也不再需要我了”。他很失落:
“他不再是那个爸爸的乖儿子。你可能早就时不时地意识到这一天会到来,然而突然间,这一天真的来了。
即便如此,父亲总是慷慨的:
“我情愿做他社交名單上的最后一名。成为当他所有朋友都没空时才能和他一起吃饭的父亲,我也是开心的。”
(摘自微信公众号“1天1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