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平
在杭州湾畔的海岸线上,有一座山阳女子民兵哨所,是上海海岸最前沿的(准)军事设施。武兰,就是这个女子民兵哨所的现任哨长。
这所始建于1995年的女子民兵哨所,前身是创立于上世纪60年代、南京军区赫赫有名的山阳女子民兵班。多少年来,一群又一群的山阳姑娘毅然褪下红妆换戎装,肩负起全天候监视和记录22海里天空、海域内飞行物和船只过往情况的重任。一年又一年,姑娘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她们身上的使命和责任却始终没有换。
这天,武兰站在瞭望镜前瞭望观察时,发现一位精神抖擞的老大爷朝着哨所信步走来,一路走到哨所门口的警戒线前。
武兰急忙迎了上去,拦下了老大爷:“大爷,您好。这儿是民兵哨所,不是旅游景点,您走错啦。”
“就看看也不行?”
“不行。非本哨所的人,没有许可不得进入哨所。”
老大爷听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女子民兵哨所的纪律几十年如一日,坚不可摧啊,不愧是海上第一哨!”
武蘭一听,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没有铁的纪律,能担当起保卫改革开放成果的重任吗?”
“说得真好!”老大爷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说,“那我……”不料,老大爷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光束突然从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边,照到了武兰的脸上,快速地闪了闪,又快速地挪开了。老大爷脸色一沉,怒吼一声:“什么人?”接着,快步如飞从大树后边,一把揪出了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手里还拿着“作案”的工具——那是一面小巧的镜子。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老大爷。
老大爷一把夺过小伙子手里的镜子,怒声道:“当年国民党特务在海边骚扰搞破坏,用小镜子发暗号是常用的伎俩。现在,你也是人赃并获。说,你拿着这个小镜子,晃来晃去的,到底要干啥?”
小伙子看了看武兰,又看了看老大爷,连忙摇摇手,连声说道:“不是,不是。误会,误会!”
此时的武兰一见到小伙子顿时脸色通红,快步奔了过来,也连连说着:“误会,误会!”接着,脚一跺,腰一扭,指着那小伙子对老大爷说:“他……他是我男朋友,杨小军。”
“啊?”老大爷一听乐了,哈哈笑了起来,打趣道:“别人家约会么都是花前月下。你俩倒好,约个会还用上了特务手段。”
一句话说得武兰的脸更红了。可是小军不乐意了,指了指武兰,嘟嘟囔囔地说道:“这还不是为了她吗?”
原来,武兰和小军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武兰为了不影响工作,就对小军约法三章:一不准进哨所一步,二不准往哨所打电话联系,三不准在值班时找她。每当武兰值班的时候,小军就会跑到哨所附近,拿出小镜子,用只有他俩知道的密码,互诉相思。
说到这里,老大爷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今天武兰值班,你又来表相思了。”
“才不是呢。”小军一撇头,生气地说道,“我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小军对老大爷诉说道:“大爷啊,我与武兰谈了五年恋爱,五年哪,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可我们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足二十五天,其余只能用小镜子晃来晃去,你说我苦不苦?”
老大爷刚要点头,武兰就接着说了:“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是少得可怜。可我是哨长,大爷,你说,我能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吗?”
老大爷听了,连连摆手:“不能,肯定不能。”
小军又说了:“她工作忙,我能理解。可我们总得结婚呀,前年,我向她提出在国庆节结婚,她也同意,可到了国庆节,黄了。”
老大爷忙问:“怎么了?武兰反悔了?我听说,女子民兵哨所有位只爱哨所不爱家的女哨长。这难道是真的?”
“当然不是喽!”武兰红着脸解释道,“那是警备区举办全市民兵大比武,我们女子民兵班代表金山参加比武。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军事训练吧?”
老大爷点点头,坚决地说道:“不能,当然不能。”
“就算你有理。”小军气呼呼地说道,“可去年我又向你提出国庆节结婚,你又同意了。可到了国庆节,你又放我鸽子了。”
“那是因为部长带领我们参观兄弟哨所后,觉得我们还有很多差距,为了争创海上第一哨,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岂能为了婚事而影响争创工作?”武兰继续解释道。
“哎……”小军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今年已二十九岁,同龄人的孩子都四五岁了,可我还是光棍一条!本来约好了,我们今天去领结婚证,可你怎么又……”
“我……我……”武兰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军,这事是我不对。因为今天小刘的妈妈生病了,我就临时和她换了班。我是哨长,关心战友,那也是我应该做的呀。”
“哎……”小军再次重重叹了口气,“你的心里只有哨所和战友,唯独没有我!”
“小军,我……”武兰面对小军,只能愧疚地低下了头。
此时,老大爷环顾了哨所一周后感叹道:“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环境变好了,设备也先进了。可是女兵们爱哨如家的精神却始终没变,不容易,不容易啊。”说完后,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武兰和小军,说道,“现在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听我口令:立正,向右转,起步走!”
“干啥去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去区政府办理结婚登记。”
“不行!”武兰一口回绝,“今天哨所我值班,我可不能擅自离岗。”
小军也说:“对呀。虽然您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为啥要听你的呀?你是谁呀?”
“我是……”
“老首长!”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就越过了武兰和小军,径直来到了老大爷的身边,抓住老大爷的手激动万分,“老首长,您过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联系呢?”
一旁的武兰和小军,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也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呀?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军的母亲,武兰的准婆婆,也是山阳女子民兵班的第一任班长,项婉英。而那位精神矍铄的老大爷,正是上海警备区原副司令员。
一切都是缘分啊。老首长退休多年,时常想起当年女子民兵班初建时的模样,一群年轻的姑娘们放弃了好工作,剪去长发,擦掉指甲油,摘下首饰,换上一身戎装,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这片海防。时隔多年,他今天就想来看看这个曾经的战场。
项婉英呢,因为曾经是第一任女子民兵班班长,她非常理解武兰,对武兰的决定是一百个赞成。今天原本是小两口结婚登记的日子,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两人回来。她就猜想,定是武兰被哨所的事给牵住了。因为担心儿子小军会对武兰不满,就悄悄赶来哨所看看情况。没想到却意外遇到了老首长,欣喜之下,早把儿子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首长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项婉英,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武兰,他忽然招招手,对武兰说:“你这未来的婆婆可是咱们女子民兵班的第一任班长。小姑娘,你今后可要好好讨教讨教,精益求精呀。”
武兰立刻站直了身子说道:“是。前辈们个个都是铿锵玫瑰,敌人面前不屈膝,困难面前不低头。我们一定会向前辈们学习,坚守哨岗,再苦再累也不怕!”
“好,好,好!”老首长连说三个好,“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志气!”
这时,项婉英早已经拉起老首长的手,边走边说道:“新兵换老兵,咱们女子民兵哨所的精神永远都在。老首长,您就放心吧。对了,如今渔村变化可大了,成了网红景点了,您今天可别着急走,我马上联系哨所的退役姐妹们,陪您逛老街,吃海鲜……”
(题图/章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