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医生”高琪：为无疟疾世界贡献“中国力量”

文 姜正伟 薛军

高琪指导国外同行疟疾防治

疟疾，曾是我国流行历史最久远、影响范围最广、危害最严重的传染病之一。经过几代疟防人的不懈努力，直到2020 年，我国实现了消除疟疾的目标，并于2021年通过世界卫生组织消除疟疾认证，终结了疟疾在我国肆虐数千年的历史。

在众多疟疾防治人中，有这样一位江苏人，他扎根疟疾防治及科研一线逾40年，主持制定多项疟疾防治国家和行业标准，走遍全国各地指导重症恶性疟救治，赴20 多个疟疾流行国家指导疟疾控制和技术培训。他提出的消除疟疾“1-3-7”策略被世卫组织向全球推广；他挽救过超200 名危重恶性疟患者的生命，实现并见证了我国的疟疾患者“3000 万降到0”的目标。他就是江苏省寄生虫病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高琪。

2022 年8 月，中宣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2022年10 名“最美医生”先进事迹，高琪光荣入选。

立志把研究疟疾作为“毕生事业”

疟疾是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重要寄生虫病之一，与结核病、艾滋病并称为全球三大公共卫生问题，在我国曾广为流行。江苏省曾是我国疟疾流行最为严重的省份之一，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有过两次大范围暴发流行，年发病人数超过千万。

在无锡市出生长大的高琪，曾目睹疟疾给身边人带来的痛苦和伤害，小时候就立志与疟疾作斗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1976 年，高琪考入上海医科大学公共卫生专业，毕业后进入江苏省血吸虫病防治研究所，从事疟疾防治研究工作。1991年，高琪作为WHO 访问学者，赴泰国国立玛希隆大学和澳大利亚昆士兰医学研究所学习和进修疟疾免疫学和分子生物学。

“当时，这两门学科属于全新的领域，能够去国外进修的机会非常宝贵。”回想起那段出国留学的日子，高琪至今引以为豪，“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掌握更多的新知识和新技术，我几乎放弃了所有节假日和休息时间，从早上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二三点，几乎是整个研究所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人。”

1993年初，由于他勤奋好学，导师希望他能继续留在实验室攻读博士学位并留澳工作。得知这一消息，一些亲朋好友劝他，一定要抓住机会留在国外工作生活。

“寄生虫病一直危害着我国人民的健康，祖国更需要我。”面对人生重大选择的关键时刻，高琪毅然决定回国。他把在国外进修期间节衣缩食省下来的2000 多美元，全部用于购买国内急需的试剂、仪器和资料，无偿交给研究所。因为行李超重，他还扔掉了不少个人物品。

回国后，高琪在苏州医学院先后在职攻读医学硕士、医学博士学位，成为国内直接从事疟疾现场防治工作仅有的2 位医学博士之一，并长期在农村地区从事疟疾防治工作。

扎根一线探索消除疟疾新策略

“研究疟疾不仅是个技术活，也是体力活。”谈起自己的研究，高琪介绍说，我国疟疾流行主要在经济贫困的边远农村地区，受威胁的人群主要是农民，不深入农村就无法确定防治工作中困难和问题的关键，“遭受刮风下雨、蚊虫叮咬是必修课。”

每年7-9 月是疟疾流行季节，为掌握第一手资料，高琪常常凌晨3 点下乡，天不亮在农民床上捕蚊，有时候深夜还跳入猪圈，蹲在猪粪堆里捕蚊。高琪有过敏体质，被蚊子、跳蚤咬后浑身红肿，但他经常用自己的身体作诱饵，通宵达旦地观察蚊子的叮咬和活动规律。

有一次，高琪带队深入贫困乡村蹲点，走访疫区的每一个病人。正在村里调查病人时，忽然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了，随行的同志劝他赶快离开，因为村内全是黏土路，一下雨就出不去了，但高琪坚持调查完最后一个病人。调查结束后，为了使车辆不陷在村里，高琪和其他同志一起赤脚冒着大雨推车走了近3公里。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辛苦的努力不仅换来了巨大的社会效益，使得江苏省的疟疾发病率大幅度下降，而且通过在防治工作中大范围推广科技成果取得了明显的经济效益。当时，由江苏省科技厅主持的成果鉴定证实，全省推广5 年减少疟疾防治费用达3000多万元。

2002年的春节，当大家沉浸在合家团圆的喜庆中时，高琪作为卫生部疟疾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在北京代表卫生部主持全球基金中国疟疾控制项目的申请工作。

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仅睡二三个小时，天天工作至凌晨二三点，不分昼夜地准备材料，使这一申请项目成为全球第一批获得通过的项目，为我国的疟疾防治工作争取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项国际援助项目，获得捐赠金额达650万美元。

2010年，中国启动消除疟疾行动计划。高琪全程参与国家消除疟疾行动计划的制订和实施，结合江苏省消除疟疾行动的实践，他首次提出以“线索追踪，清点拔源”为核心的“1-3-7”消除疟疾新策略，受到卫生部肯定并在全国推广，成为国家消除疟疾策略。该策略已被世卫组织纳入消除疟疾技术指南，并向全球推广应用，目前已有亚洲、非洲和南美洲等多个疟疾流行国家将其作为本国消除疟疾策略。

为消除疟疾贡献“中国方案”

2015年，高琪从工作岗位上退休。但为了消除疟疾这一目标，他退而不休，继续发挥余热，浑身仍然有使不完的劲头。

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对中国消除疟疾的情况进行评估，国家卫生部门领导找到高琪，希望他牵头负责迎接评估工作。高琪欣然答应。“世界卫生组织的评估标准非常严格，不到最后一刻不告知检查的具体地点。”高琪介绍，我国有以县为单位的考核评估体系，但在观念、流程和内容上，与世界卫生组织的要求有很大不同。

高琪根据我国疟疾防治的实际情况，建议以省为单位，开展评估准备工作，在各方面向世界卫生组织的方案靠拢。这一提议得到卫生部门的同意，后来也被证实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2020 年11 月，中国向世卫组织提交消除疟疾认证申请，高琪全程参与材料起草和提交、世卫组织考核等过程，逐章逐节对申请报告提出撰写建议，对关键章节逐字逐句修改。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2021 年6 月30 日，中国正式获得世卫组织消除疟疾认证。得知这一消息的高琪激动地说：“中国有3000 年疟疾流行史，年发病病例数曾超过3000 万，经过几代人几十年不懈努力，实现了从3000 万到0。我感到非常激动，也非常自豪。”

“在为全球消除疟疾方面，我们用‘中国智慧’为世界提供了‘中国方案’。”高琪介绍说，早在2016 年10月，他所在的省寄生虫病研究所因为作用突出，被世界卫生组织认定为“消除疟疾研究与培训合作中心”，高琪本人作为世界卫生组织疟疾政策顾问委员会委员，应邀参与《2016-2030 年全球疟疾技术战略》和《消除疟疾技术框架》等世界卫生组织的消除疟疾相关政策和技术文件的制定。

在全球，每年还有几十万人死于疟疾，消除疟疾远没有到松口气的那一刻。高琪介绍说，中国的疟疾防治已经从控制走向消除，但非洲、东南亚仍是疟疾的高流行区，疟疾依然严重威胁着当地人生命。“我们要以中国消除疟疾的经验为例，最终让世界各国用上真正适合本国、可用的疟疾防治策略，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

身为公共卫生人员，高琪虽然不是临床医生，但在疟疾救治方面，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名医”，尤其是在重症恶性疟的诊断与救治方面，更是国内的权威。他曾多次受原卫生部派遣赴边远地区抢救恶性疟危重病人。西藏林芝地区突发疟疾疫情，高琪受命率专家组赶赴西藏，在疫情处置过程中，他不顾高原反应夜以继日工作，首次证实在西藏存在恶性疟疾传播，并通过走访调查为西藏的疟疾防治提供了关键性的流行病学资料。

一年，宁夏一批出国务工人员归国后，大部分人出现发烧高热症状，当地医疗机构诊断怀疑为恶性疟疾并向上级卫生部门求助。接到原卫生部通知后，高琪立即赶赴宁夏，指导救治组科学制订救治方案，根据病人病情变化不断调整方案。高琪还迅速组织开展流行病学调查和疫源地调查，及时获知该批工人中不少人在国外有感染疟疾的经历，于是立即采取相关措施，有效防止了疫情的扩散和蔓延。

一天，高琪接到江苏省无锡市疾控中心电话，无锡市人民医院收治的一例外籍重症恶性疟疾患儿病情危急，患者父母已考虑放弃治疗。接到电话后，高琪立即携带特效抗疟药物赶赴医院指导抢救。这位来自莫桑比克的患者只有两岁多，病情严重，高琪仔细计算青蒿琥酯用量并制订了治疗方案。原本病危的患者，经过十多天治疗后痊愈出院。

“抗疟培训，是有效控制疟情的重要途径。”退休后的高琪，毫不吝啬地将自身所学分享给国外同行。

2018 年12 月，江苏省寄生虫病防治研究所、世界卫生组织、亚洲疟疾培训网络在老挝万荣共同组织了为期一周的第二届“大湄公河次区域国家”消除疟疾技术培训班。高琪应邀作为专家师资全程参加培训授课，全方位分享中国抗疟经验，同时着重分享了我国在疟疾病例分类和疫点调查与处置中的做法与经验，受到了学员的高度肯定。

所罗门群岛位于太平洋西南部，是亚太地区疟疾流行最严重的国家，年报告疟疾病例数超过7 万，发病率高达10%。该国提出2030年消除疟疾的目标。“中国在消除疟疾进程中积累了丰富经验，我们希望中方给与技术支持，帮助我们实现消除疟疾目标。”2021 年8 月19日，应所罗门群岛的邀请，江苏省寄生虫病研究所组织了一期消除疟疾监测与响应能力建设线上培训班，为来自所罗门群岛的20 名疟疾防控卫生官员和专业技术人员提供培训。高琪作为WHO疟疾顾问，讲解中国开展消除疟疾“1-3-7”监测与响应策略的成功经验。

至今，高琪已累计培训来自全球70 多个国家的2000 多名学员，先后赴20多个疟疾流行国家进行技术培训并指导援非疟疾防治中心建设。如今，每逢他到非洲国家，总会有来华培训归国后的“学生”，老远便大叫着“Professor Gao（高教授）”，向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