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对中国现代化道路探索的独创性贡献

顾海良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91）

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实践探索和理论创新的结晶。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现代化道路探索作出过特殊的贡献，特别是毛泽东在这一探索中更是作出了多方面的独创性贡献。

一、坚守历史自觉、理论自觉，确立中国现代化的思想境界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青年毛泽东在对中华民族历史和现实的理解中，就对中华民族发展的“光明”道路和“成功”未来做出深刻阐释。1919年8 月，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发表的以《民众的大联合》为题的系列文章中，就激情满怀地提出：“我们中华民族原有伟大的能力！压迫愈深，反抗愈大，蓄之既久，其发必速，我敢说一怪话，他日中华民族的改革，将较任何民族为彻底，中华民族的社会，将较任何民族为光明。中华民族的大联合，将较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1]29以对中华民族“原有伟大的能力”的肯定为前提，青年毛泽东对中华民族现实境遇作出深刻阐释，对中华民族必然到来的彻底的“改革”以及对通过这一“改革”必将带来的中华民族的“光明”前途和“先告成功”的结果等问题作出深刻论述。青年毛泽东的这些论述，集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创立者们具有的实现民族复兴担当的历史自觉和历史主动。

历史自觉和历史主动激发了理论自觉和理论感悟，在中国“地盘”上做出中国自己的宏伟事业就是其中的核心理念。1920 年3 月，毛泽东在提到他不急于“出洋”的原因时特别提到：“世界文明分东西两流，东方文明在世界文明内，要占个半壁的地位。然东方文明可以说就是中国文明。吾人似应先研究过吾国古今学说制度的大要，再到西洋留学才有可资比较的东西。”[2]54站在“中国文明”的基本立场，把握和理解这一文明的“大要”，观察和比较这一文明和世界文明的关系，成为青年毛泽东理论感悟的显著特点；毛泽东认为：“吾人如果要在现今的世界稍为尽一点力，当然脱不开‘中国’这个地盘。关于这地盘内的情形，似不可不加以实地的调查，及研究。”[2]54对中国国情调查、研究，深刻理解中国“这个地盘”上的事情，形成解决中国“这个地盘”上事情的理论，成为毛泽东探索“中国文明”和“东方文明”理论自觉的底蕴，之后也成为毛泽东对中国现代化道路探索的底气。延绵百年，毛泽东对中国社会发展道路理解的历史自觉和理论自觉，成为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式现代化探索的深厚的历史情怀和深刻的思想品质。

二、民族解放、国家独立，确立中国现代化的社会根基和政治保障

中国共产党在成立之初，就已经意识到中国社会革命的阶段性。1922 年7 月，党的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对当时称作的“民主主义革命”中党的七项奋斗目标作出阐释，列于首位的两项奋斗目标就是：“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和“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3]133。这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中国共产党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两大历史任务的思想，即“一个是求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一个是实现国家繁荣富强和人民共同富裕。前一任务是为后一任务扫清障碍，创造必要的前提”[4]2。

1945 年4 月，在《论联合政府》一文中，毛泽东结合近代中国的历史发展，更为有力地证实：“在一个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分裂的中国里，要想发展工业，建设国防，福利人民，求得国家的富强，多少年来多少人做过这种梦，但是一概幻灭了。”从历史辩证法看来，“这种幼稚的梦的幻灭，正是中国富强的起点”。即如“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学得了许多东西，知道在日本侵略者被打败以后，有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独立、自由、民主、统一、富强的中国之必要，而这些条件是互相关联的，不可缺一的”[5]1080-1081。只有实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才有中国现代化的社会基础；只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有中国现代化的政治保证。

拂去岁月的风尘，回眸历史的演进，1963 年9月，毛泽东在关于“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的谈话中说：“我国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起，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共计一百零五年时间，全世界几乎一切大中小帝国主义国家都侵略过我国，都打过我们，除了最后一次，即抗日战争，由于国内外各种原因以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告终以外，没有一次战争不是以我国失败、签订丧权辱国条约而告终。其原因：一是社会制度腐败，二是经济技术落后。”[6]340在旧中国，根本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工业化和现代化，甚至连启动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可能性也不存在。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我们党团结带领人民浴血奋战、百折不挠，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实现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实现现代化创造了根本社会条件。毛泽东在这一时期深刻揭示中国现代化道路的基本原则就是：中国的现代化必然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也必然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现代化。

三、坚定意志、砥砺奋进，开启中国现代化的“新的历史时期”

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召开的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就提出“在革命胜利以后，迅速地恢复和发展生产，对付国外的帝国主义，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7]1437的重要思想，开始擘画实现工业化向现代化发展的蓝图，确定“向着现代化和集体化的方向发展”[7]1430的路线图。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团结带领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确立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实现了中华民族有史以来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为中国现代化道路的探索根本政治前提和物质基础。1951 年12 月，毛泽东就强调：“为了完成国家工业化，必须发展农业，并逐步完成农业社会化。但是首先重要并能带动轻工业和农业向前发展的是建设重工业和国防工业。”[8]2071952 年，根据毛泽东的建议，党中央提出了过渡时期总路线，开启了社会主义工业化道路的新路径，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目标和步骤作出新的探索。在实现过渡时期总路线中，第一次提出“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就可以促进农业和交通运输业的现代化，就可以建立和巩固现代化的国防，就可以保证逐步完成非社会主义经济成分的改造”[9]704的战略构想和实施规划。1954 年9 月，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的开幕词中，毛泽东庄严地向世界宣布“将我们现在这样一个经济上文化上落后的国家，建设成为一个工业化的具有高度现代文化程度的伟大的国家”[8]349,350的战略规划和宏伟目标。

实现现代化开启了中国“新的历史时期”，是这一时期毛泽东提出的重要思想。1955 年3 月，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的讲话中，毛泽东提出了“新的历史时期”的概念，认为“在我们这样一个大国里面，情况是复杂的，国民经济原来又很落后，要建成社会主义社会，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可能经过三个五年计划建成社会主义社会，但要建成为一个强大的高度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国家，就需要有几十年的艰苦努力，比如说，要有五十年的时间，即本世纪的整个下半世纪。”[8]390在这一“新的历史时期”，要“改变历史方向和国家面貌”，要准备迎接“民主革命时期所曾经遇到过的许多困难”，甚至“还会要遇到比过去更大的困难”[9]392。

四、独立自主、解放思想，走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进程中，中国自己的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逐步建立，为现代化道路探索提供了宝贵经验和物质基础。1956 年，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时期开始时，毛泽东就及时提出了“以苏为鉴”的问题。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和现代化道路的探索中，既要学习和借鉴苏联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成功经验，也要破除迷信、勇于探索，在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的结合中，找出适合中国实际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正确道路。1956 年和1957年，毛泽东相继发表的《论十大关系》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就是对这一问题进行探索的重要著作，深刻蕴含了中国现代化道路探索的一系列丰富的创造性思想。

1956 年9 月，毛泽东在党的八大提出，我们“要把一个落后的农业的中国改变成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化的中国”[10]117。1957 年2 月，毛泽东进一步提出，要“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国家”[10]207。1959 年12 月至1960 年2 月，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中指出：“社会主义这个阶段，又可能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不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个阶段是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后一阶段可能比前一阶段需要更长的时间。经过后一阶段，到了物质产品、精神财富都极为丰富和人们的共产主义觉悟极大提高的时候，就可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针对“不发达的社会主义”这一阶段的实际，毛泽东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原来要求是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文化现代化，现在要加上国防现代化。在我们这样的国家，完成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个艰巨任务，建成社会主义不要讲得过早了。”[6]1161964 年12 月，根据毛泽东提出的“四个现代化”的基本思想，周恩来在第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11]439这一“四个现代化”的目标。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这一伟大的历史任务，周恩来提出了分两步走的战略安排：第一步，建立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第二步，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使我国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

毛泽东对中国现代化道路的理论创新和战略思考中的这些独创性贡献，是以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历史进程为背景的，也是这一历史进程中不断推进中国现代化的指导思想和理论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