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两山”发展模型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以内蒙古为例

张倩霓，王晓欣，钱贵霞

（内蒙古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依靠丰富的自然资源与土地空间，推动工业化与城镇化进程飞跃式发展，逐步告别物质产品短缺时代。然而，长期的“唯GDP 论”催生了“高投入、高排放、高能耗”的传统经济增长模式[1]，造成资源紧缺、生态脆弱、气候变化等问题严重制约我国经济长足发展。特别是在我国相对落后的中西部生态资源富集地区，中央政府“要绿”，而区域居民“要富”的矛盾普遍存在[2]。2005 年8 月15 日，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安吉首次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断。伴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不断推进，“生态产品”逐渐演变为“绿水青山”的代名词[3]，全国各地积极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涌现出一批创新试点。但也有部分地区照搬套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导致资源浪费、发展错位。因地制宜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是生态价值转化为现实经济价值的基础，也是摆脱“要富”与“要绿”不可兼得困境的关键。

内蒙古自治区地处祖国北部边陲，自然资源丰富，生态系统类型多样，区内草原、森林和人均耕地面积居全国首位，同时也是生物物种多样性富集区和欧亚草原生物多样性起源中心之一[4]，在我国生态安全战略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然而，内蒙古粗放的发展方式成了横跨在“两山”之间的障碍，使其丰裕的资源价值转化受阻。自21 世纪初提出建设生态文明以来，内蒙古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作为破解经济发展难题的核心。生态保护补偿方面，2000 年起，内蒙古先后实施了“三北”防护林、京津风沙源治理、退牧还草等多项生态建设重点工程；生态资源权益交易方面，2013 年底，内蒙古成立水权收储转让中心。2017 年，内蒙古五一林场联合中国绿色碳汇基金会开展了VCS 标准林业碳汇项目[5]；绿色金融方面，2016 年，内蒙古与4 家企业共同投资成立了“环保母基金”，用于解决乡村生态旅游基础设施发展滞后与融资渠道受阻等问题[6]；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方面，2019 年内蒙古生态产品总值为44 760.75 亿元（http://www.forestry.gov.cn/main/5383/20200929/0944167202041 85.html）。此次核算不仅摸清了内蒙古生态系统的“生态家底”，也为“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提供了数据支持。

内蒙古自治区作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探索的先行区，通过大胆尝试、努力实践，积累了一些宝贵经验。但由于顶层设计不完善、市场机制不健全、缺乏专业技术等原因，工作成效并不明显，没有发挥出资源富集区与政策偏好区的优势。鉴于此，本研究基于“两山”发展模型，利用各盟市特色自然资源形成的比较优势，探索内蒙古地域性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为满足边疆人民日益增长的生态环境需要，构建“两山”之间动态双向转换机制提供理论依据与实践支持。

1 生态产品与价值实现路径

1.1 生态产品概念

“生态产品”这一概念由中国政府的政策文件提出，其本质与西方国家提出的生态系统服务有共通性[7]。西方国家经历了先污染后治理的过程，更早的开始关注生态环境的重要性。20 世纪末，生态学家Costanza 等[8]将生态系统服务定义为生态系统给予人类的各种直接或间接惠益。此概念得到了学术界的普遍认可，国内学者欧阳志云等[9]、谢高地等[10]在此基础上对其展开研究。

2010 年，《国务院关于印发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的通知》[11]中明确提出“生态产品”概念，将其定义为“维系生态安全、保障生态调节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环境的自然要素”。与生态系统服务概念相比，主要强调这些自然要素所具有的产品性质。随着“两山”理念在实践中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对生态产品的概念进行了深度剖析，将其分为狭义与广义的概念。狭义层面沿用《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中的定义，认为生态产品是生态系统所提供的，具备一定功能的自然产物或组成部分，是能够保障人类良好健康的生存环境、促进自然资源合理配置、维持生态系统循环再生的自然要素[12]。广义层面上的生态产品，不仅包括自然要素，还包括那些经过产业化加工的、提供给人类社会使用和消费的终端产品或服务[13]。广义与狭义生态产品概念的主要区别在于生态产品是否凝结了人类劳动。本研究采用广义的生态产品概念，即那些来源于自然生态过程，凝结了人类劳动，具有保障自然生态系统平衡、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资源集约、环境友好、绿色低碳的产品和服务。

1.2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是“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桥梁和纽带，是让生态产品正的经济外部性内部化。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以浙江、江西、青海、贵州4 省为试点，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初步形成了有特色、可借鉴的经验和模式。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进行了解析。

资金来源角度，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可分为政府主导路径和市场主导路径等。刘江宜和牟德刚[14]将政府主导路径分为转移支付、生态税费、生态补偿等；市场主导路径分为生态产业化经营、权益交易、绿色金融以及其他路径。生态产品种类角度，马建堂等[15]提出了供给类、调节类、文化类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廖茂林等[16]分析了生态公共产品（政府主导路径）、生态私人产品（市场主导路径）以及生态准公共品（政府与市场协同）的价值实现路径。不同生态系统角度，刘耕源等[17]梳理了农业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刘畅等[18]提出了海洋生态产品的价值实现路径，周一虹和郭建超[19]分析了甘南草原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已有研究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进行了归纳[20]，但是并未将种类繁多的路径置于同一宏观框架下进行分析，缺乏概括性与普适性。实现生态产品价值需要多源资金做支撑、多种技术做基础、多项政策做保障。因此，本研究按照资金链、技术链、政策链、产业链、交易链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进行分类，如表1 所示。五种路径有效结合、协同共进，为形成系统、稳固、活跃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提供了重要支持。具体采用哪一种路径，还需要结合区域的自然资源禀赋、环境承载力和生态环境保护标准等进行分区定策。

表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分类

2 基于“两山”发展模型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选择

2.1 “两山”发展模型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是习近平总书记“两山”理论的核心内容，其内涵在于生态资源可以转换为物质财富，物质财富也可以反哺生态环境，两者是互利共生，双向转换的[21]。“两山”理论深刻体现了人们对于良好生态环境的追求，生动形象地阐明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也为分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提供了理论基础。学者吴丰昌等[22]基于“两山”理论，结合地区自然资源禀赋与经济社会水平，构建了“两山”发展模型（图1）。

图1 “两山”发展模型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第一象限，共生增长区是指生态资源富集地区通过绿色生产、循环利用、节能减排等方式将生态价值转化为经济价值，使得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相辅相成、相互促进，最终实现生态宜居、生活富裕、产业兴旺的终极目标；第二象限，金色污染区是指部分地区通过消耗生态资源，破坏生态环境，促使经济水平在短期内得到高速提升，却忽略了生态环境保护，使得生态环境跟不上经济发展步伐；第三象限，拮抗发展区是指个别地区采用浅层次的自然资源开发方式，导致环境恶化、资源枯竭、生态系统承载力下降，但迫于生计压力，人们不得不进行更大规模的开采，最终陷入“贫困—攫取资源—破坏生态—更加贫困”的恶性循环，使得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相互掣肘，互相牵制；第四象限，绿色贫困区是指生态富集区承担着生态产品供给、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安全屏障等多种功能，长久以来却并未得到合理回报，守着绿水青山陷入经济上的贫困，出现“生态高地”与“经济洼地”并存的现象。

第二、第三、第四象限在资源禀赋与经济水平方面各具特色，可因地制宜地选择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走出一条“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差异化发展道路。

2.2 可选择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基于自然资源禀赋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挖掘生态产品核心价值，依据比较优势构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是推动“金山银山”长远发展的关键。本研究将五类价值实现路径置于“两山”发展模型的四个象限（图1），构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选择的分析框架，进而得到更加规律性的结果。

共生增长区生态资源富集，承担着维护国家生态安全的重任，但受到禁限政策、交通条件、人力成本等限制，常常具有经济增长缓慢、贫困多发的特点。然而，以江西寻乌县、广西北海市、河南淅川县等为代表的资源富集区通过生态补偿、生态修复、生态产业化发展等路径打通经济循环堵点，实现“生态、经济、居民”三赢局面，为其他资源区提供了借鉴经验。

金色污染区以牺牲生态环境来换取经济发展，使得生态系统遭到严重破坏。然而生态系统形成与维持着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条件和物质基础，是无法替代的自然资源和自然资产[23]，因此，价值实现路径应以生态功能保护为主。第一，加强生态系统修复力度，提升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维持生态系统的循环再生[24]；第二，凭借自身经济优势，推动区域内独特的生态资源对接消费者需求，将生态优势转化为产品优势，促进生态产业化发展；第三，通过带动消耗型的传统产业向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绿色生态型方向转变，构建生态环境与经济社会交互耦合、协同促进的产业体系，从而实现生态产品价值。

拮抗发展区生态环境脆弱，经济水平落后，发展观念闭塞，难以通过市场机制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因此，选择价值实现路径时应以政府供给为主。第一，生态保护补偿路径。由政府作为代理人承担生态保护的劳动成本或限制发展的机会成本[25]，强化监督与管理力度，兼顾生态产品保护者与获益者的双向获得感；第二，绿色金融路径。通过创新金融产品、创建资本交易市场为符合生态产品价值转化的市场主体提供资金支持与金融服务，以此活跃生态产品交易市场；第三，生态产业化路径。此类地区生态环境脆弱，无法通过大规模开发实现产业化经营。可以借助独一无二的生态资源优势，采用特许经营模式，发展小规模、集约化的生态产业，利用产品的稀缺性，实施高端化、品牌化的产业发展战略，提高产品附加值，实现生态产品价值。

绿色贫困区财力有限，创新能力不足，可依靠自身生态优势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最大化。可选择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包括：第一，依托特色资源，发展生态产业，如生态旅游业、生态农业等，通过市场交易将附着在生态产品上的劳动成本、资金成本等转换为现实收益，带来直接的现金流[25]；第二，深挖生态产品发展潜力，推动生态资源产权及权益交易，彰显生态产品多功能性。公共性生态产品可以进行生态权益交易（如排污权交易、碳汇交易）与资源配额交易（如开发配额交易），产权明晰的生态产品可以进行资源产权交易（如地票交易）。通过生态产品交易促使消费者形成绿色消费偏好，倒逼传统产业向资源集约化方向转型，实现绿水青山的综合效益。

相配套的技术路径与政策路径作为保障措施，作用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各个方面。技术路径包括自然资源监测技术、生态产品价值核算技术、产品溯源技术等。政策路径包括自然资源产权制度、领导干部离任审计制度、资源有偿使用制度等。通过绿色技术创新与政策支持，实现生态资本的持续增值和生态产品高附加值供给。

3 内蒙古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内蒙古地区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关键在于结合各盟市自然资源禀赋与经济发展水平，注重分区施策、精准发展。本研究综合考虑生态功能定位、生态系统分布等因素，在总结内蒙古共生增长区发展经验的基础上，选取鄂尔多斯市、阿拉善盟以及呼伦贝尔市分别代表“两山”发展模型中的金色污染区、拮抗发展区与绿色贫困区，探索差异化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为因地制宜地推进生态产品价值转化提供参考。

3.1 共生增长区

近年来，内蒙古紧紧围绕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不断加强顶层设计与政策保障，大力推进“两山”转化路径，个别地区经过实践探索，成功挖掘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典型模式及其运行机制。

例如，位于大兴安岭东南麓的扎兰屯市，是内蒙古乃至全国的森林资源富集地区之一。生态文明建设背景下，当地林业生产特别是传统采伐业受到限制。扎兰屯市政府转变发展思路，依托大兴安岭丰富的木耳、食用菌、中草药以及榛果等资源，积极发展林下经济，将优质的生态资源通过产业化方式转变为经济价值。2020年当地林下经济面积达到750 余万亩，林下经济总产值3.47 亿元。白音部落旅游度假区位于锡林郭勒盟多伦县，当地居民原本保持着半农半牧的生活方式，经济收入来源单一，发展水平滞后。“两山”发展理念下，当地政府积极践行生态优先，绿色发展道路，带领景区周边的农牧民以土地入股的形式成立了旅游公司，充分挖掘当地特有的“马”文化，建设多伦诺尔剧场演艺园区、草原野生动物园区、蒙古马文化展示园区等综合性主题旅游度假区。白音部落以生态旅游路径，解决当地100 余人就业，带动周边农家乐收入50 余万元。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的圣牧高科生态草业有限公司较早意识到生态环境的重要性，扎根于纯天然无污染的乌兰布和沙漠，采用“生态修复+产业生态化”道路，积极开展有机牧草种植、有机饲草料加工、有机奶牛养殖、有机肥还田利用等项目，打造全程有机产业链生产体系，为企业带来可观收入的同时，有效遏制土壤沙化，实现土地改造与沙漠治理的双重效果，形成有机产业治沙的可持续发展新模式。

生态资源与经济发展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共生增长区仅出现于内蒙古少数地区，且可复制可推广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模式匮乏，与内蒙古丰富的自然资源难以匹配。因此，仍需加强经验总结，深入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内蒙古方案。

3.2 金色污染区

鄂尔多斯市地处内蒙古自治区西南部，位于我国北方典型的农牧交错带，拥有草原、森林、荒漠等生态系统，其生态环境脆弱且沙漠化问题严重[26]。鄂尔多斯市也是全国重要的资源型城市，拥有丰富的煤炭、天然气等资源。除此以外，鄂尔多斯市还拥有全世界质量最好的阿尔巴斯白山羊绒。依托能源与羊绒产业，鄂尔多斯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其GDP 水平常年为全区第一，创造了“鄂尔多斯经济现象”。然而，鄂尔多斯市过度开发资源引发了众多环境问题，如植被退化、水资源匮乏、沙尘暴频发等，形成了因资源而兴，因资源而困的局面，属于典型的金色污染地区。

3.2.1 加强矿山生态修复，提升生态产品供给能力

加强矿山生态修复是鄂尔多斯市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首要环节。废弃煤矿遗留的自然资源通过修复生态本底仍有巨大的开发潜力。近年来，鄂尔多斯坚持统筹规划、科学治理，通过制定矿山治理条例、强化资金保障、一体化推进塌陷区、复垦区、公共区全域绿化等措施，在矿山生态修复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2021 年全市累计建成自治区级以上绿色矿山170 个，其中21 个入选国家级绿色矿山名录。

未来，鄂尔多斯市应坚持以生态规律为指导，准确识别矿山整治所处的发展阶段，因地制宜地开展矿区整治与生态转型。按照系统工程的思路，实施“政府主导、企业参与、市场运作、合作开发”的综合治理模式，形成矿山生态系统保护与开发并行的新格局。在发挥政府主导作用方面，应加强产权登记、财税补贴、金融扶持等政策供给。在激发市场活力方面，积极引导社会资本将生态修复、资源开发与生态产业相融合，让矿山生态保护修复与企业经营开发、区域绿色发展相互促进。深入挖掘矿山资源潜在价值，系统谋划具有市场前景的优质项目，对矿山治理生态修复成果进行提升，实现生态“修复”到生态“造福”的转变。

3.2.2 促进产业生态化转型，突出生态价值拓展

生态文明建设大背景下，产业生态化转型是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必经之路。“十三五”以来，鄂尔多斯市依托资源优势，大力发展“风光氢储”等现代能源，建立了全球首个零碳工厂，推动生产模式从“资源消耗型”向“绿色生产型”转变，为产业转型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十四五”时期，鄂尔多斯市不仅要突破自身局限，摆脱发展路径依赖，更要推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首先，可以与国内顶尖高科技企业合作，成立工业研发基地，探索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工业应用技术，依托科技更新迭代，提高传统工业智能化与生态化水平。其次，凭借区位优势、资源禀赋和工业基础，引入芯片制造、生物制药、高端精密仪器装配等新一代绿色低碳产业，培育鄂尔多斯现代化发展的主力引擎。最后，发挥典型企业的示范作用，建设一批由龙头企业、绿色企业组成的低碳经济示范园，引入绿色低碳国际标准，吸引资金、技术、人才入驻产业园，打造具有较强竞争力的企业集群，提升产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3.2.3 有序发展生态产业，彰显绿水青山综合效益

近年来，鄂尔多斯市在环境治理和生态修复的基础上，积极推广“生态修复+绿色矿山+现代种养殖+生态旅游”的发展模式，不仅创新性的利用库布齐沙漠丰富的光照资源，建立“板上发电、板下种植、板间养殖”的立体化生态产业示范基地。同时，顺应互联网与大数据时代的文旅发展大势，将康巴什打造为网红旅游城市，既满足了当地居民生态保护的内在需求，也满足了地方政府的经济增量需求。

未来，鄂尔多斯市应继续加大对生态产业的投入力度，将生态产业作为经济转型的重要方向。首先，通过政策奖励扶持，发展农家乐、生态农场等，不仅可以利用当地昼夜温差大的特征种植沙棘、山杏、葡萄等经济作物，也可以让游客体验水果采摘等农事活动，实现自然资源在农业领域的价值转化，也可以为农牧民提供代替性收入。其次，利用修复后的废弃矿山建立工业园区，引入低耗能、低污染的企业落户，打造生态工业发展模式，形成合理、高效、集约的土地利用结构。最后，依托当地独特的文化、草原与沙漠景观、夏季凉爽气候等，构建生态、休闲、康养于一体的全域旅游价值链体系，释放自然资源蕴含的经济价值，实现鄂尔多斯市从“一煤独大”的荒漠矿区到多元产业融合的生态绿洲的华丽转变。

3.3 拮抗发展区

阿拉善盟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最西端，贺兰山西麓。境内分布有巴丹吉林、乌兰布和、腾格里、巴音温都尔四大沙漠，约占盟域土地总面积的35.11%。独特的自然环境孕育出特殊的动植物资源，植物资源以耐寒耐旱的沙生植物为主，如胡杨、红柳、梭梭、苁蓉等；动物资源以荒漠草原地区特有的品种为主，如蒙古野驴、沙漠黄羊、阿拉善骆驼等。阿拉善盟矿产资源种类齐全，主要有煤炭、湖盐、芒硝等，对国民经济总产值的贡献十分显著。然而，由于传统“靠天吃饭”的农牧业以及资源开发导向型的工业发展模式使得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之间矛盾突出——发展经济不得不牺牲环境，而保护环境就会减缓经济发展[27]。因此，阿拉善盟长久以来不仅是全国生态重灾区之一，也是内蒙古乃至全国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地区之一，是典型的拮抗发展区。

3.3.1 完善生态保护补偿机制，健全生态惩奖制度

阿拉善盟生态保护政策限制大规模开发，部分牧区放弃了发展经济的机遇，这些经济损失难以依靠市场机制得到合理补偿。因此，实施生态保护补偿是此类地区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优先选择。自20 世纪80 年代开始，阿拉善盟先后实施了贺兰山天然林保护项目、飞播治沙造林工程以及生态移民政策等，使生态环境恶化趋势得到了扭转。但由于补偿项目仅停留在工程防治的手段上且过于简化了牲畜—草场—牧民之间的关系[28]，使得补偿政策缺乏约束性与激励性，偷牧、过牧现象时有发生，政府要生态与牧民要发展之间仍然处在对立面。

为此，应进一步完善生态保护补偿机制，丰富补偿方式，使得补偿不拘泥于现金支持，也可以配合教育支持、生态产业发展支持等措施，更好发挥补偿政策在促进生态环境保护与牧民脱贫致富的双重作用；其次，从政府绩效考核出发，强化生态追责意识，建立当地生态产品供给能力与政府绩效考评挂钩的考核体系，形成生态产品质量正向激励与反向倒扣的双重约束机制；最后，鼓励生态利益相关方的协商合作，探索跨区域的横向生态补偿机制，如以贺兰山为纽带与相邻的宁夏回族自治区进行合作，采取异地开发、对口支援、产业园区合作的方式，达到双方经济、技术上的共同发展。

3.3.2 促进生态沙产业发展，推动荒漠资源变资产

阿拉善盟缺乏易开发的农田与森林资源，但是以独特的沙漠景观与沙生植物见长。依靠独一无二的沙区生态景观，发展高端化、集约化的生态沙产业和生态体验是阿拉善盟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又一重要路径。沙产业是促进沙区生态环境有效治理、农牧民福祉增进以及经济高质量发展有效协同的重要途径[29]。2014 年，阿拉善盟抓住机遇，建设了“乌兰布和生态沙产业示范区”，主要发展肉苁蓉、锁阳等中草药种养殖业与药浴、盐浴、沙疗等健康产业以及高端旅游业，沙产业初具发展规模。但由于沙区生态环境脆弱、水资源匮乏、产业基础薄弱，生态产品价值转化存在限制。

沙产业持续健康发展需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系统谋划生态沙产业发展思路、目标和任务，完善制度保障，充分考虑沙区环境本底和传统优势的基础上，挖掘沙区资源蕴含的经济价值，将其作为经济振兴的增长点。其次，推动招商引资与招商引智相结合，借用企业力量开发高端林草沙产品，推进沙区产品精深加工，形成完整的沙生生物产业链。另外，科技是生态环境保护事业的前提，是提高生态产业竞争力的重要基础。通过建立沙产业技术研发机构，设立专项研发基金，加大对光热、生物工程等技术的研发支持。最后，凭借独特的沙漠景观开辟高端的沙区生态旅游路线，积极开展户外徒步、野地探险、生态科普观光等特色活动，利用产品的高度稀缺性，打响沙漠高端品牌，实现治沙致富共赢，生态生计兼顾。

3.3.3 依托“互联网+”，助推绿色金融新模式

在我国力争2060 年前实现“双碳”目标的宏伟蓝图下，开拓碳金融市场必然是未来的大趋势。蚂蚁金服基于个人“碳账户”的理念，将公益活动与金融相连，设计推出了“蚂蚁森林”绿色公益行动。用户通过无纸支付、绿色出行等低碳消费积累个人碳账户并获得“能量”，达到一定数量级后平台将为用户种下真树并颁发证书。而蚂蚁金服不仅通过集结群众力量实现流量变现，还与基金会联合运用碳减排量换取利益，颠覆了传统的金融模式[30]。

阿拉善盟作为“蚂蚁森林”试验田，整合碎片化劳动力投入沙漠治理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防沙治沙造林工作，带动了当地居民就业，同时摆脱了以往单纯依靠财政力量发展绿色产业的限制，更重要的是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良好的宣传效果，提高城市知名度，让处在不同空间和时间的人们了解沙漠治理的重要性，带动了当地沙漠旅游事业的发展，也吸引更多的人投入沙漠治理事业中，巩固了治沙成果。长远来看，“蚂蚁森林”项目创新性地将个人碳账户理念转变为实际，将个人减排量汇集成一个整体，为今后可能实现的开放化碳市场交易做好准备，也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3.4 绿色贫困区

呼伦贝尔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大兴安岭纵贯其中部地区，形成了大兴安岭山地林区、岭西呼伦贝尔草原、岭东低山丘陵与河谷平原三大地形单元。其中呼伦贝尔大草原是我国四大草原之首，素有“世界著名草原”之称，是中国自然景观的王牌。境内分布有嫩江和额尔古纳河两大水系，也是全区湿地面积最大的盟市。凭借特殊的自然环境与人文景观，草原畜牧业与旅游业在当地经济发展和牧民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受到地理位置偏远、交通闭塞、旅游业淡旺季明显等因素制约，产业发展优势并未充分显现，经济发展在全区一直处于中下等水平，是典型的绿色贫困区。

3.4.1 以生态旅游业为主攻方向，推动生态价值显化

呼伦贝尔市汇集了草原森林、冰川雪原、边疆文化、异国风情、民俗特色，具备发展生态旅游的极佳资源基础。新时代生态文明背景下，呼伦贝尔市生态旅游也被赋予了更高的要求。第一，当地政府要将生态旅游作为首要产业聚焦发力，从“门票经济”向大生态旅游发展的思路上转变，注重旅游者在“吃、住、行、游、购、娱、闲、养、健”各个环节的体验性。增设生态旅游发展专项资金，完善旅游配套设施建设，将呼伦贝尔市打造成集星级酒店、特色民宿、草原旅拍、文化体验于一体的复合型旅游示范区。第二，探索草原特许经营，鼓励特许经营者依托地缘优势和民族文化，开发与草原保护目标相协调的精品旅游路线、牧家乐、民族文化演绎等，打造生态文化廊道。同时，抓住目前市场需求量高的康体养生、冰雪运动、研学培训等活动，打造旅游度假村、避暑山庄、冰雪乐园等一批新项目，充实旅游产品供应体系，为消费者带来与众不同的文化旅游体验。第三，呼伦贝尔市必须紧抓生态旅游品牌建设，面向重点市场借助微信、微博、抖音等新媒体加大营销宣传力，提高消费者对当地旅游产品的认知度、美誉度和记忆度。

3.4.2 以生态畜牧业为主要突破口，培育绿色发展新动能

呼伦贝尔市作为欧亚大陆草原的主要组成部分，饲草丰富、地广人稀，畜牧业发展优势明显，是全国重要的农畜产品生产供应基地。近年来，受人为活动与气候变化的共同影响，草地生产力下降、草畜矛盾突出，实现畜牧业高质量发展仍然面临诸多困境，亟须探索出呼伦贝尔市草原畜牧业的绿色发展之路。

首先，在严格执行草畜平衡制度下，大力促进畜牧业合作社发展，通过特许经营、合同管理与统一生产，持续壮大畜牧业经营主体规模与产出能力，实现草场资源高效合规使用；其次，与专业科研院所合作，以乳、肉、草等优势产业为重点，着力建设一批科技化、智能化、绿色化畜牧业养殖基地、良种培育基地和奶源供给牧场，打牢畜牧产品的高端品质基础；再次，坚持“互联网+畜牧产品”的发展模式，面向市场完善畜产品全程溯源防伪系统、冷链流通与产品营销等技术，鼓励企业引进国内外高端设备与先进工艺，打造专业化、一体化商业模式；最后，注重良种选育，实施品牌化战略。由“政府+科研院所+畜产品企业”的模式积极推动畜产品品种选育工作，加强优质遗传资源保护，提高禽畜良种化率；同时，全力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覆盖全区域、全品类、全产业链的畜产品区域公共品牌，不断提高品牌价值，辐射带动当地牧民增收致富，推动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

3.4.3 多措并举，积极开展碳汇交易试点

碳中和背景下为开展碳汇交易，将绿水青山作为第四产业经营成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契机。森林生态系统年固碳量约占整个陆地生态系统的2/3[31]。草原生态系统有机储碳量仅次于森林生态系统[32]，光合效率高，在碳汇系统中具有重要作用。呼伦贝尔市不仅拥有全区80%以上的森林，同时也是我国四大草原之首，丰富的森林与草原资源为其开展碳汇交易奠定坚实基础。

国家层面应加强碳汇交易的顶层设计和政策引导，清晰界定碳汇交易的范围和对象，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支持碳汇市场自愿交易。地方政府可以设立专项碳汇发展基金，引导企业和社会力量多方参与，逐步将草原碳汇交易纳入规划项目，争做国家级碳汇交易示范区。企业层面可以积极谋划碳汇产品应用的各类商业场景，成立碳汇建设公益基金，大力实施碳汇营造林项目，探索建立多元化的碳汇市场交易机制，发挥北方地区碳汇交易的后发优势，推动实现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双丰收”。

4 结论与建议

内蒙古自治区疆域辽阔，各盟市的资源禀赋以及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具有明显差异，生态产品的供需矛盾也不尽相同。各地可因地制宜选择适合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方式[33]。本研究将内蒙古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与“两山”发展模型相结合，按照生态资源禀赋与社会经济效益差异选取了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盟市：鄂尔多斯市、阿拉善盟、呼伦贝尔市，分别代表了金色污染区、拮抗发展区与绿色贫困区，探讨了不同环境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金色污染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但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应在兼顾发展的情形下，以生态保护为主。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首要环节是进行生态修复，通过生态修复手段实现生态系统格局优化与功能提升的同时，凭借当地雄厚的经济基础，促进传统产业生态化转型。最后，与周边自然生态环境有机融合，宜林则林，宜农则农，发展生态产业，形成一条“修复+转型+提升”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拮抗发展区经济发展水平低，生态环境脆弱，要在发展与生态保护并重的情景下，实现生态产品价值。首要路径是政府主导的生态补偿，让生态保护者获得经济回报，实现生态与经济的双重振兴。另外，由于该区域严格限制大规模的开发经营，只能借助独一无二的生态资源发展集约化、高端化的生态产业。最后，可以将绿色金融模式作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补充途径，大力发展绿色信贷、环境与气候基金、生态信托等，为生态保护与绿色产业开发提供资金支持。

绿色贫困区生态资源丰富，但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应在严守生态底线的情景下，以发展为主。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主要依靠生态优势推动生态产业发展，如生态旅游业、生态畜牧业等。着力提高产品知名度，打造生态产业名片。另外，应充分挖掘资源潜力，尝试开展碳汇、排污权、林权等自然资源产权及权益交易。多措并举提高生态产品价值转换的效率与规模，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协同共进。

本文对于构建“两山”转化通道的“内蒙古方案”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在研究思路与研究视角方面有一定的创新，但也存在一些不足。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是十分多样化的，本研究仅选择了三个试点地区，无法对所有价值实现路径进行详细介绍。其他省份在选择生态产品实现路径时也应立足于地域特点，找好切入点，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探索和实践“绿水青山”通往“金山银山”的差异化、多元化、多主体的路径，统筹协调高质量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关系，带领全体居民共享生态改善与经济发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