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培建
黄河北岸,离滩涂不远的视野里
她的多情是不容置疑的
而和我之间,只不过一段宿命的距离
临近十里荷塘,目光尚浅,词语忽然变软
意识中潜伏的赞美,误入藕莲深处
又会在哪一枚花瓣里豁然盛开
周敦颐在《爱莲说》里等了我一千年
而时间沿着木栈道,把我追上
爱的语言,被放逐到心底
所有的修辞正在舌尖上,复活
“守得莲开结伴游,年年拼得为花愁”
盛开时:一个斑斓、自由的国度
闭拢后:一座小小的精舍,半个宇宙
黄河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生在这里,我的到来让她微澜四起
世界在这里是安静的,听鸟鸣,听水声
犹如微风细腻的抚摸
这是在汛期,河水淹没在她的流动中
我淹没在河水一样的隐喻里
一只红蜻蜓落于话题中间
那是在白昼的中央,翅红如烈焰
扇动空气和回忆,从耳边
私信我另一朵荷或者年代的秘密
手持荷花的女子正在池边嬉水
宛然的笑容好似展开的情书
我是经卷里的小生,缠绵在荷风亭内
吟诵念念不忘的、邂逅的辞章
目光以外,参差的柳林、松脂、茅草
在一线阳光里找到了我们。或许
只有笔墨才能止住我的浮躁
毕竟安宁,才是喧嚣中最大的力量
无疑,十里荷塘
是绿宝石中最硕大、安静的一颗
奇异的安静,并不能拒绝
我对她久久的痴望,只是悄然取走了
我眼神中一丝丝凡人的嗔欲
还有,作为诗人一点点可怜的清高
木质的时间与日光合谋
暴露了我与仙子走过后的阵阵清香
“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上苍,赐予这里无尽的热量和渴望
我依然是我:一个唤醒美景的人
却在此刻,感到被剥夺了言辞的天赋
佛系的行书里,那些可以触摸的欣喜
随时准备填充因一株荷的深呼吸
而留下的裂隙,保证水声和鸟鸣之间
清晰而不间断的传递,绿波铺开荷塘的背景:
凝望和另一个九月的心跳
由西向东,静水流深,涛声嘶哑
她沧桑、奔腾、暗黄的神色
让我不禁默诵出千年诗句:“黄河之水
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有谁知道?我就是在这次漫游中
被这生命的语言紧紧擒住
又被这条大水推送出好远
在广袤而深沉的时间上,久坐
我,和他,还有谁?
只是,黄皮肤上开满了花香
万亩荷田的篇幅,成为近乎隽永的表达
花期渐远,我该走了,但把睡意留下
梦里撑一支长篙,在宠辱不惊中
在兴奋而疲惫的
灵魂深处,虚构着各自的神
责任编辑:艾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