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组诗）

独 坐

夜正深。他已经对另一个自己端详了许久

“月光从一个人心里流出来终将抹去你的孤独。”

可你却并不知道今夜，月光只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当然理解你

沉默自然就有沉默的理由也不必在意什么了

当他们都离开你时月色溶溶

那个花下与你对酌的人正好也

回到自己的梦中

高处的一枚叶子

他放眼望过去，空蒙连着空蒙

犹如郁结的心绪铺满星空

万物生生不息

生命的微响从霹雳中诞生在高处

他就成了闪电

当更深的痛在记忆中醒来空茫即是他的眠床

那里只有

泪水，却看不见忧伤

松尾芭蕉

眼底似乎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光泄露出你的秘密

抑或那就是，你在芭蕉庵总能够听见一只

青蛙跃入古池的脆响吧

但有一缕风却从石缝里升起了这辽阔的寂静呀

或许你也只是一个寻常旅人穿梭于岁月

难以言说的灰褐色迷茫

有时你也会短暂停下来，听雨水敲打着芭蕉

一声声

犹如你内心的禅修

而那时，你已经跃过喧嚣浩茫心海里

唯有寂静和慈悲

进入火焰内部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只是火焰内部的一截影子

浮游于

想象力笼罩的山林

即便看见一朵花徐徐落下来也不会从内部

反转，不会在影子里说出

那句与你

毫无关联的悄悄话

其实我早就习惯了这些风抖动着

落叶的声音在

枝头上，就有人会预设出另外一个激动人心的场景

可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安我只是继续循着来路

就像一片落叶，又安静地返回到早年出发的地方

迎着风

那时我已经登上了山顶风夹杂着细微

的寒意有一种恣意妄为的味道

我抬头眺望

浮云还都是从前的那个样子

不悲，也不喜

就这么很随意地眺望着来去匆匆的行人

你也会行走在这些匆匆赶路的人群中

总想用毕生去唤醒荒芜的人心所以你

此刻并不想马上停下来

因为其实一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是匆匆过客

都是在让自己用有限的生命走完一段

五味杂陈的旅途

所以呀，我把目光投向你在那个地方

杏花都落在了你的身上就像一群蝴蝶

从暖阳里飞升，她们扇动着翅膀把自己埋进了花丛

有时你也会对我说    “曾经来过。曾经哭过笑过。最后又这样

回到泥土。”

我当然知道其实你的这句话一开始就是说给我们大家听的

星空下

他借助微弱的光就能够从枝头

落进一枚果实的梦里

密集的树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我仿佛听见青蛙跃入水中的微响

明亮而寂静

就像你的潜意识不间断地伸缩此消彼长

有如天空闪烁的星辰

“进入即意味着走向腐烂。” 他曾说

这就是一个生命最后的果实

其实你也并不在意花繁叶茂的星空下

鸟儿是否还能够发出悦耳的啼叫声

我已经看见了谜底

那时候，你迅速地把目光从远处拉回来

这个由远而近的过程堪比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游戏

我走在一个人的视觉里脚下落叶婆娑

光影摇曳，那些疲惫的蝉鸣都已进入了尾声

每一个场景都是动与静交相辉映的图腾

我不曾遗忘过，也不曾在一个光谱里找出那些能够替换的词语

此刻声音越来越低，越来

越低。就在眼前树欲静而风不止似乎只有山鸡

仍旧满怀期待地在一棵沙枣树下收割爱情

慢慢地落下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就是一枚飘飞的落叶

许多时候，我只希望自己能够飘落得慢一点

慢一点

也好让内心的喜悦慢慢地落在那个该落的地方

每当黄昏来临的时候我都会伫立

在一个异常安静的草坡上，然后徐徐转过身来

听落叶的沙沙声怎样与那片泥土簇拥在一起

或许吧，这就是一个人在这个时候

所能够给生命最好的表达

所以我更愿意把最后的眷恋

从体内移植出来，从一枚秋天金黄的落叶中移植

出来

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就可以平静地

对 大 地 说

“我度过的那些光阴都是一江不可复制的春水。”

（亚楠，诗人，现居新疆伊宁）

责任编辑：夏海涛   吕月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