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睿哲
不记得上次见外公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我们回老家时,门上挂着一把冷冰冰的锁。
“你外公又种田去了。”母亲感叹道。
对此,我已见怪不怪了。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与他的稻田之间,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一回,外公出去种地,到很晚才回来,一进门,一股清风夹杂着稻花香扑鼻而来。他摘下斗笠,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今年又丰收咯,看那禾苗长势蛮好咧!”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开心地笑了。我当时正学有关土地改革的历史,就好奇地问上两句:“外公,您以前种地有什么规矩吗?”外公平时不太说话,但只要一问他有关农业方面的问题,他就滔滔不绝,“那个时候我们种了地,收成中有几成是要交给国家的,定期交粮时,我就会担着两担子粮食去。不像现在,种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国家还给补贴……”外公憨憨地笑了。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缓缓洒向大地,温馨而美好的晚餐时光到了。母亲回忆说,从前,母亲和她的姊妹们就坐在一张不大的木桌前吃饭,空气中弥漫着白米饭的香味,就像闻到了稻花香。外公喝着自制的谷酒,咂了咂舌,高兴地说:“看我种的稻!粒粒分明,自己种的,吃着健康!比街上卖得好多啦,嘿嘿!”外公对粮食十分珍惜,即使儿女将饭粒掉在了桌上,他也要让夹起来吃掉。正是外公严格的家风,对粮食的珍惜,他们才能平稳度过那段尚不足温饱的艰难岁月。
我曾见过外公种田,他就打着赤脚,双脚深深扎根于泥巴中,他挥舞着锄头,埋头于稻田中,一点一点平整田地。豆大的汗珠如倾盆大雨般滚滚而下,汗水浸透了衣衫。累了,就不急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烟纸,又从一个小罐子里摸出几丝草烟,用泛黄的手指熟练地将它们卷成一支烟,点上,霎时烟雾缭绕,他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黑土地中,俨然一座稻田里的丰碑。不多时,秧苗已全部种上。外公望着望着,满意地笑了。稻苗长得好,就是外公最大的愿望。
稻花盛开的时候,我总会欢快地跑到田间,闻闻稻花的香味。有时收完稻谷,外公会叫我和他一起去田里捡稻穗。外公提着篮子,粗糙的手指在已经打完谷子的稻茬里翻动,捏起几粒穗,欣喜地投入篮里。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仔仔细细在田里寻找。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过去了,我和外公拾的稻穗足有一箩筐。经过辛勤劳动后再吃饭,总觉得白米饭更香了,我也愈发懂得粮食的可贵。
外公对他的稻谷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不论酷暑还是大雨滂沱,他总要去田垄走上那么一两回。穿梭在田垄间,他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又蹲下,有时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又若有所思地站在禾苗旁。外公的心情也会随着稻苗长势的好坏而变化。如果稻粒颗颗饱满,他那段时间便神采奕奕;如果有时因为大雨而使秧苗被压垮,他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后来,外公因为长久耕种,得了风湿病。家里人劝他多休息,他当时满口答应,可是没过多久又见他去田间看稻了。
春去秋来,稻日复一日地长,稻香被风吹走又飘来。也许,那位稻田的守望者,此刻正站在稻田里,听着风吹稻浪的“哗哗”声,欣赏着骄阳肆意地洒下金辉,照在他的稻上,也照亮他的一片深情……
点评
这篇文章中,作者饱含深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外公与稻田之间的不解之缘。稻田成为外公的牵挂,呈现出他对土地和粮食的珍视。同时,行文情感真挚,让读者感受到家人间深厚的情感纽带以及对农耕生活的尊重与热爱。 (指导教师:刘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