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

文、图｜卜文

我的故乡很小，全村只有20多户，百十人口。小山村四面环山，坐落在低洼处。稍远一点就看不到村子，只有来到村前的小山上，才能看到村子。全村都是土房，为了防雨，墙四周用谷秸围上，远远看去像原始部落。听老人们说，很久以前小山村水土肥沃，草丰林密，草长得高过土房，那时的土房就算低矮吧，也有两米多高。田地年年收成非常好，差不多都是十成年。人们生活很富裕，村子又在低洼处，因此村名为富家洼子。

小山村没有奇山异景，没有名胜古迹，山也不高，很普通，如果在冬季，遍山枯草，残枝败叶，一片荒凉。但小山村偏僻而静谧，春夏秋季有美丽的自然景观。仲春以后，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青青的山峦，绿波荡漾的草地和田野，草丛里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野花，从山顶“摧枯拉朽”地开到山下，煞是壮观。山洼处是蓊蓊郁郁的树木，大多是山杏树和榆树。我当时还小，从没有考究过那些树是原始的还是后人栽的。到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草没有老人们说得那样高了，我当时7岁，依然能高过我的头，还很浓密，如果想钻进草丛，就要把草分开，那也是非常费劲的。蜻蜓、蝴蝶在花丛里飞舞，鸟儿在树林中鸣唱，那景象美的像童话世界。

那些年风调雨顺，三天五日就来一场雨，雨中的小山村云雾缭绕 ，树木花草在雨中朦胧如梦，一切都是原生态的，未经雕琢，天然质朴，如诗如画，犹如仙境。

小山村很闭塞，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传统的、简单的、年复一年的生活。人们对外界了解的少，也不关注，差不多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小山村的山上有丰富的药材资源，知母、远志、黄芪、甘草等。山上还有很多种野菜，苦菜、山韭菜、猪毛菜等。春天蔬菜没下来时，家家饭桌上都少不了野菜。孩子们也在美如画卷的山中玩耍，其乐无穷。在鸟儿的鸣唱中晨起，在虫儿的低吟中入梦，伴着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村里有马牛羊，因为年幼，从没关注过村里有多少马，多少牛，多少羊，只看到是一群一群的。生产队有一个大院子，分成马圈牛圈羊圈。每天清晨，由马倌牛倌羊倌把马牛羊从圈里放出来。每天的早晨和黄昏也是村里最热闹的，马牛羊一群一群的浩浩荡荡地走出村，叫着闹着撒着欢向山上跑。村中有一口水井，井边有一排石槽，饮牲畜的。每天黄昏，马群牛群羊群从山上下来，马牛羊又是叫着闹着撒着欢向回跑，在村前踏起一片尘烟。一群一群在水槽前喝够了水，被赶进圈里。这时夜幕也降临了，玩耍的孩子也都回家了，小山村才平静下来。

秋风渐起，硕果飘香。沉甸甸的谷穗、黄灿灿的玉米、壮实的大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漫无边际的秋色，辽阔丰饶的田野，漫山遍野的虫鸣，大自然仿佛一位高明的魔术师，尽情地展示着秋天充满神奇诱惑的娇姿。秋收是全村的盛典。开镰的前一天，生产队要宰猪宰羊，煮几大锅，全村人都来吃，人们笑逐颜开地吃着谈论着哪块地的收成更好，哪种作物达到了几成。开镰了，田野里银镰飞舞挥汗如雨，大马车把割了的庄稼一车车拉进场院，场院里秸秆垛堆得高高的，一垛又一垛。打场开始了，女的掐谷穗，男的打场，十几个壮汉把谷穗摊开，马拉石磙压场，孩子们爬上高高的谷垛玩耍，场院里人喊马叫，热火朝天。粮食打出来，在场院里堆成小山似的。

村西有一个很大的菜园，种满了应季的蔬菜，足够全村人吃的。每到夏季，菜园里红彤彤的辣椒，胖乎乎的黄瓜，开着紫红小花的扁豆角秧一排排架起来，姹紫嫣红，蔬果飘香，非常诱人。菜园外种了一大片白菜和土豆。秋天白菜和土豆成熟了，人们打完场才开始收白菜和土豆，又是全村人出动。大人用铁锹挖，老人和小孩子抱菜或捡土豆。大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说笑着，小孩子叫喊着，跑来跑去，菜地里热闹得像过节一样。菜挖好后再分到各户，这时节，家家院子里晒满了白菜和瓜干，黄灿灿的玉米棒堆满屋顶，墙上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辣椒，小院飘香，小院如画。

十几年后，由于过度放牧，人们挖药材、砍树枝、搂柴草，草场严重退化，树木稀疏，风沙肆虐，不再呈现如诗如画的美丽景色。家家户户做饭都是土锅台、大铁锅，烧树枝柴草。每年深秋到初冬，收割完庄稼，粮食入仓以后，家家都要上山砍树枝，用毛驴车拉回来，在门口堆成高高的一垛。后来树枝砍光了，就搂柴草，家家都有搂柴草的耙子，用粗铁丝做的。那铁耙子在草地上搂过后，铁耙子的钩直接搂进土里，把柴草搂走了，一部分草根也搂了起来。一个人一天能搂一车，山上的柴草被人们一车一车拉进院子里，堆成很大的柴草垛，像小山似的。每一家都要准备够一年使用的。在人们的铁耙子下，山上的柴草一年比一年矮，一年比一年稀疏，由一人高到没过膝盖，由浓密到裸露出黄土地，草场开始退化，沙尘暴也光顾了我们的家乡。以前的春天，风和日丽；后来的春天，风起沙扬。刮沙尘暴的时候，黄沙漫天，能见度非常低，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以前草木茂盛的山岭后来裸露出大片大片的黄土，像生了斑。

后来，随着人们意识到了草场退化、植被破坏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公社成立了草原站，有专人看草场，并发布了禁止放牧、挖药材、砍树枝、搂柴草的通告。刚开始，人们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依然偷着放牧、搂柴草，白天有人看管，不敢去，就在夜晚偷偷地去上山放牧搂柴草。后来国家一方面加大了宣传力度，一方面制定了严惩措施，才彻底杜绝了放牧、挖药材、砍树枝、搂柴草。紧接着，国家又开展了退耕还林还草工程，从1990年开始春秋两季开展植树种草“大会战”。

经过10多年的治理，小山村的植被逐渐恢复，小草树木鲜花又是漫山遍野。虽然草还没有像我小时候长得那样高、那么密，但我想，再经过几十年，在国家和人民的保护和治理下，家乡一定会恢复美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