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
金属氧化物半导体场效晶体管(MOSFET)
打孔紙带
如果我们生活在半个世纪以前,大概率不会提出这种问题。因为那时传递信息的方式主要是将字印刷在纸上——很显然,虽然墨水很轻,但它绝对能让纸张变重。但自从进入信息时代,人类保存数据的方式就发生了改变,磁带、软盘、硬盘这类磁存储设备,在数据读写时根本不会有物质交换。到了现在,手机中用到的存储芯片更是直接去掉了所有机械结构,它的质量在存入数据前后究竟会怎么变,确实很难判断。
所以,我们需要来一点“科技与狠活”,直接祭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用质能方程E=mc2来计算信息的重量。为此,我们需要先理解闪存芯片是如何存储数据的。
当我们向闪存芯片中写入数据时,本质上是在切换闪存芯片中的电位状态——具体来说,闪存芯片中存储信息的电路名为金属氧化物半导体场效晶体管,或者你可以叫它MOSFET(Metal-Oxide-Semiconductor Field-EffectTransistor),它能将电路中的电子搬运到自身内部,提高整体电位。
而不同电位对应不同的状态,例如,低电位是0,高电位是1。当然,实际情况要更复杂一些,比如闪存芯片中的电位状态可能不止有0、1两个档位,而是00、01、10、11四个档位,甚至更多。在不同电位状态下,系统整体的能量是不同的。这样,我们就能通过相对论计算数据带来的质量差异了。
2011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计算机科学家约翰·D.库比亚托维奇(John D.Kubiatowicz)在《纽约时报》上就用这种方式分析了数据的重量。他的计算结果是,每1比特信息带来的能量差值大约在10~15焦耳,换算成质量,就是10-32千克左右。如果你想通过存数据来让手机变重,那我们也能大概估算一下。
一般来说,手机质量变化5%左右才能被人感受到,将手机粗略计算为200克,那么数据的质量就必须超过10克才能被人感知到,对于闪存芯片来说,10克的质量差别需要存储10-32比特数据才能实现,这大概相当于1030TB。要想理解这个信息量有多庞大,不如将它平均到所有人身上,1018TB相当于全球每个人都能分到1.25×1017TB的数据。此时,小编算了算自己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不过4TB。如果真的有人打算通过存数据来让手机增重,那很抱歉,小编要给这个宏伟的计划拖后腿了。
但我们刚才的分析还是被闪存这种存储方式限制住了,不具备普适性。假如在六七十年前,计算机还在用打孔纸带来存储数据的年代,上面的答案肯定就不再适用了。只有在纸带上打孔才能存储数据,那存满数据的纸带肯定更轻了。而今天看似最先进的闪存芯片,在将来或许也会被视作落伍的象征。
其实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借助信息熵理论计算一下,克劳德·香农(Claude Shannon)提出的信息论不仅发明了信息的单位——比特,还让人们找到了描述信息的方法——信息熵,这种方法和统计力学中的热力学熵十分相似,只相差了一个常系数。上世纪60年代,IBM的科学家罗尔夫·兰道尔(Rolf Landauer)提出了兰道尔原理,更是直接在信息熵和热力学熵之间建立了联系。
根据兰道尔原理,几乎所有的信息处理过程,比如“读”“写”和“复制”数据,理论上都能做到不耗费任何能量,但是“擦除”数据就必须消耗能量。具体来说,擦除1比特信息所需要的能量下限为W=kTln2,其中k是玻尔兹曼常数,T是环境温度。这样来看,擦除1比特信息,就算我们找到了完美的存储器,只要是在室温下,大约也需要4×10-21焦耳的能量,比之前根据闪存芯片估计的方式又少了6个数量级。
不过,在用兰道尔原理计算信息的质量时有一个陷阱。因为它并不是信息本身的质量,而是在擦除这些信息时,必须付出、耗散掉的能量。
所以,在信息论看来,存储器能量最高的状态反而是全都是0的初始态,因为这时的混乱程度最小,信息熵最低。而系统总会自发地朝着熵更高——或者说存满数据的混乱状态演进,也就是说存满数据时,系统的能量等级其实是更低的。这意味着,存满数据的手机不仅不会增重,反而会减重。
所以,最终的结论是,如果将目光放在现在,对于闪存芯片来说,存更多数据会让手机变重;如果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存数据则会让手机变轻。当然,这些变化都实在太过细微,集全人类之力恐怕都难以凑出一点可感知的改变。这终究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不过至少,你现在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无聊时的小小谈资。
(本文授权转载自“把科学带回家”公众号,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