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故事

林热军

今天我讲的是我与高考的故事，严格地说是我与第二次高考的故事。

那时的高考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说了，现在不也是一样？不一样的，现在是千军万马过马路。我虽是古城中学文科第一名，总分 350 分（当时满分是640 分），但离高考录取线还差 80 分。古城中学也保持了五年没有应届生上大学的“光荣传统”。

我拿着分数单和准考证到邻镇的杜桥中学去读补习班。一般的教室都是由两间房组成的，由于那年学生特多（90多人），学校只得凿开墙壁，再腾出一间房。坐在最后面看不清老师的脸，看不见黑板上的字。

学校决定以去年高考分数来排座位。第一名坐第一排第一座，以此类推。我是坐在最后一排，我后面还有三四排只有凳子的。同去的阿信甚至连凳子也没有，只好向杜桥的亲戚借了把凳子。学校也不管住宿，由我们自己租民房。我和阿信他们六个人合租了一间民房，在三层。吃饭在学校食堂蒸盒饭，菜就在食堂里买，一人买一个菜，再回到住处合起来吃。

补习班的老师都是杜桥中学的老师兼课的，所以我们是白天自修，晚上上课。第一个晚上是数学，是一个胖乎乎戴着大眼镜的金老师上的。他二话没说，给我们发了一份试卷，说是要了解我们的数学水平。我一看试卷很奇怪，只有五个大题目。结果，古城中学的十几个人都是零蛋。

大家心里都有点沮丧，这时，班主任兼地理老师陈老师来到了我们的寝室。他是一个清瘦而修长的中年人，眼睛小小的，说起话来眼睛在笑。他说：“没事的，我最喜欢古城中学的学生了，听话、懂事、上进心强。经过一年的努力，你们一定能取得好成绩。比如上届的××同学……”陈老师的话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我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们每天早上 6 点钟起床，吃过早餐，就开始背书。天气热的时候，背着一书包的书，约几个人爬到凤凰山上。山上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我们散开，各自找个阴凉的地方背书。语文读了，读英语；英语读了，读历史；历史读了，读地理；地理读了，读政治。一个早上一刻也不得闲。

一直读到11点。大家相互叫一声回去吃中饭。

中午睡觉。这睡觉太重要了，一则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清醒头脑；二则睡个觉后，就会觉得一天变作两天用了。一直睡到 14 点，大家洗罢脸，六个人各自找个地方坐着，闭上眼睛，谁也不理谁。阿信妈妈说我们是练气功，其实不是练气功，用读书人的行话是“过电影”。就是在脑子里把上午背的內容过一遍，还有记不住的，就在书上折一个角，明天上午再背。

大约过了半小时，我们就做数学。数学是我们的薄弱科目，所以一下午，我们都解数学题。一年时间，我做了两套砖块似的复习书。还做了一本高考数学模拟题。我觉得做试卷效果很好，做一份试卷就等同把数学复习了一遍。

数学金老师上课很有特点，他每次来都带着一个小黑板来，上面抄好两道题。两节课连上，每节讲一道题。他带着一只大茶缸，偶尔喝几口水。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讲解，一边在黑板上板书。他把题讲得很透彻，往往都是一题多解，最多的一道题他竟讲了八种解法。两节课下来，他的身上都是粉笔灰，如雪花般。

我很认真地把老师的板书全抄下来，两节课下来，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后来，我在高考做数学卷的时候，发现卷上许多题目，金老师都讲过，有的题目一模一样。那一年，我数学107分（总分120分）。

晚饭后，我们六个人都到田间地头去。大家都空着手，看看田间的风光，打打闹闹的，看似轻松自在，悠闲逍遥。其实，我们都在复习呢。一个人提出一个问题，大家回答。有答得好的，有需要补充的，有答得不对的。大家七嘴八舌，在争论中，不知不觉地把某个内容记住了。晚上三节课下来，人都很疲惫了。

不知不觉到了期中考试。我们成绩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我的桌位被移到了中间，他们几个光坐凳子的也都有桌子了。班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到我常常翻白眼。我位子提上来后，刚好坐在她前面，我也对她翻白眼。有一次，我们拿饭回寝室的路上遇到她，她竟停下来，冲我笑，笑得很灿烂。

很快就到了高考模拟考，不知为什么我这次考得很差。学校马上就组织高考报名了。班主任陈老师拿了六十份表格到教室，我没有。我的心伤到极点了，一年的艰辛，我连一张报名表都争不到。

我不甘心，直接去找教导主任李老师。李老师说：“我们补习班，一班上线的也就十几个。我们放到六十个已放大了六倍了。六十名外的，恕我直言，希望渺茫。再说报名费要 17 元，很贵的。”（17 元相当于当时工资的三分之一，这样换算的话，就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元了。）我说：“我辛苦了一年，不考不甘心呀。”李老师就给了我一张报名表。

高考如期进行了，除了第一个晚上喝了阿信送给我的咖啡兴奋得睡不着外，我顺利地度过了这三天。

到了高考成绩放榜的时候，操场上人山人海，除了同学们还来了许多家长。临近中午，太阳很毒，知了不识趣地吱吱叫。大家都好像麻木了似的傻傻地站着，脸上身上都是汗。我对班长说：“你们几个应该没事的。我是来陪你的。”班长苦笑说：“谁知道呢？你也不是，那就没有希望了。”我很迷茫地说了句现在想来富有哲理的话：“如果我会上线除非奇迹中的奇迹发生。”

前面的人争着往前走，说是有消息了。我往前走了几步，遇到了语文老师，他对我很诡异地笑了笑。他为什么对我笑呢？难道我真的有希望？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我的理智又把它强压下去，怎么可能呢？

一个同学传来消息说，文科分数线490分，补习班只有十三人上线。天啊，这么高？去年只有 430 分呢。我的预估分满打满算也只有 460 分。我的心又掉到谷底。我对自己说，这事本来就和我无缘分，我自作多情干什么？我耸耸肩。

心虽作如此想，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人走。挤下一个同学，他对我说：“好像有你哦！”我的心一下子又从冰点沸腾起来。我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没有看到结果不要急。到了楼上，李老师把我的成绩单给我说：“你上了。”我当时头脑里一片空白，头上产生的水汽把眼镜片全蒙上了。半天，我才看清分数：497。

我喃喃地说：“我考上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