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诺德·汤因比史学观的认识

2023-04-18 08:23张嘉瑶
文化学刊 2023年11期
关键词:史学文明历史

张嘉瑶

被誉为“近世以来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的阿诺德·汤因比曾撰写了大量的历史著作,包括《历史研究》《人类与大地母亲》以及《文明经受着考验》等。汤因比穷其一生思虑着人类文明的归路,尤其是提出一整套史学理论的《历史研究》一书让汤因比名满天下,也同时将他的史学观推向人类社会发展的研究视野中。

一、阿诺德·汤因比史学观的形成与发展

阿诺德·汤因比是“文化形态史学观”的代表人物,他的的史学理论集中反映在他那长达12卷的《历史研究》书中。他在关注人类文明的同时也将“文明”作为一种“具有生长盛衰与发展阶段的有机体”[1]。他还在此基础上将当今世界划分为五个文明体,试图比较不同文明体的兴衰历史来追寻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汤因比的“文化形态史观”是一个综合体,在《历史研究》这本书当中能够看出,汤因比所描述的探索历史的基本单位都是大于国家的文明,不仅有罗马以及古希腊等学者因素,又有近现代美国以及俄国等国家学者的因素。

汤因比从小接触的教育是极为严格的西方古典教育,幼年时期就学习双语,在大学时期就接触了很多拉丁以及希腊的古典著作。西方古典教育为汤因比奠定了历史观的基础。汤因比史学观的最初形成是受到古典史家对“文化”理念的划分的启迪,其中中古时期阿拉伯著名的史家伊本·卡尔敦的文化理念对汤因比影响很深。卡尔敦有“阿拉伯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之称[2],他主张将文化事置于历史学研究对象中,这种文化和文明的现象既包括物质文化,也包括精神文化。卡尔敦的观点对汤因比文化形态史学观的形成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近代发展以来人们逐渐认识到社会文明对于国家和社会的影响作用,所以,文明或者文化变成了当前历史的重点研究对象。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随着思想启蒙以及文艺复兴时代的推进,福尔泰将文化融入到了历史学研究当中,提出了“文化史观”[3]。伏尔泰否定了西方政治军事史的编纂传统,将文化和文明引入史学领域,并对欧洲以外的其他国家进行历史描述。伏尔泰描述的这些地区就是汤因比文明体系的雏形。汤因比从他的研究理论当中吸取了总体史观等概念,他提出历史的探究单位并不是人类整体,也不是国家民族,应当是我们一个社会当中的人们的某一群体[4]。在《历史研究》中,汤因比就将中华文明作为一种极为关键的文明形态探究,并极力追捧中华文明,这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福尔泰文化史观的影响。他提出,商人们和欧洲王公得知了东方的存在,追求的也仅是限于财富,但哲学家在东方所探究的是全新的物质以及精神事业[5]。汤因比不会中文,但是他却被中华文明的魅力所吸引,想要来到中国一探究竟,与此同时,他历史探究的视角也推动其在探究流程中更多的接触了中国文明,对中国的了解一般是来源于相关历史参考文献,同时他幼年阶段也受到身边人熏陶的作用,听到了很多关于东方的故事,这对他之后对于东方文明的向往有着一定的影响作用,他的视角认为中国不管是在治理还是道德层面都是全球最好的[6]。

如果说古典史家的论述是汤因比文化史学观形成的启蒙老师,启蒙时期的近代史家的“文化”激情是汤因比文化形态史学观的养分,那么现代历史学家的“文化理论”则是他史学观最终形成的推动力。步入近代社会之后,历史学家在已有的文献研究基础之上建构了很多文化理论,用文明或者文化来探索历史的发展脉络不将目光局限于民族或者国家,而是用更加系统的史观来探索人类历史发展。 其中显得尤为重要的是德国历史学家斯宾格勒的“文化形态论”。

斯宾格(1880—1936年)在其著作《西方的没落》中提出“文明形态史观”并认为西方文明必将逐渐走向没落,摒弃了西方中心论。汤因比的史学观与斯宾格勒一脉相承,但是不同的是,在西方文明走向问题上,汤因比强调人类自身的能力,他认为文明走向没落是文明自身发展的规律。也由此将城市文明引入到研究中。“汤因比在参考斯宾格勒的背景之上研究了西方文明是否没落,同时也对城市问题加以探索[7]。”

二、阿诺德·汤因比文化形态史学观

(一)城市文明发展的“四阶段论”

汤因比在探究分析文化形态时,注重从多个方面进行研究,不仅表现在将“文明”作为单位进行研究,“城市” 文明作为一种文化形态也作为汤因比的研究对象,并成为汤因比晚年较多思考的一种文化形态。汤因比的城市文明观并没有离开他的文化形态视角,相比于以文明为单位进行的历史研究,城市观是以城市为单位的历史研究的形态划分,并不是大块大块的空间实体。汤因比在他的史学研究体系中提出了“文明循环”这样的概念,他认为人类社会文明是循环发展的,天才、富有天赋等少数人的创造促使了历史的发展,只有他们的创造才能决定历史是向前发展的[8]。但如果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不善于解决社会问题,有可能那些“富有天赋的少数人”就会成为“无产者”奋起反抗统治,于是一种文明就会发生分裂,甚至被摧毁。动乱中,旧文明在被破坏的同时,会有新的文明产生,开始文明发展的新周期,“文明循环”就会由此演进下去。

汤因比把“文明”划分为四个阶段,包括混乱阶段、大一统帝国阶段、间歇阶段、蛮族大迁徙阶段。以西方古史作为例子,认为古罗马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具有一般性和普遍性的意义。他将古罗马的政治史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古罗马在经历了百年动荡后,从一个区区小城成为了拥有广袤土地的霸国,建立起统一帝国,为罗马国未来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第二阶段:公元161—180年,“黄金时代”告终后,出现了一个名为“间歇时期”的阶段;第三阶段: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兴起并广泛传播,形成教会;第四阶段:日耳曼等民族涌入罗马帝国,导致了“蛮族”的大迁徙。这便是汤因比关于文明发展的“四阶段论”,他认为世界上所有的文明都需经历这四个阶段。而后他也曾用“四阶段论”理论解释过中国历史,春秋战国是“混乱阶段”,群雄竟起,列国纷争;秦汉时期是大一统帝国阶段;魏晋是间歇阶段;五代十国是蛮族大迁徙阶段。这是他的一家之言,不尽符合中国实际,但用这个观点解释某些西方历史也并非全无道理。

(二)城市文明的“挑战”与“应战”

“挑战”与“应战”对汤因比文明的研究具有较大意义,同时,其也是汤因比文明形态理论具体阐述文明发展过程的一个重要条件。社会的文明与进步回答了成功的应战和挑战的结果,历史的发展过程表现在挑战和应战的相互作用之中。汤因比承袭了西方实用主义的理论,认为有用才是真理。他研究历史的主要目的就是“借古明智”,用以往的经验来解决当代社会中存在的问题。他表示,一种能够诞生出文明的环境并非是恬静安逸的,而是必然存在着种种困难,这种充满困难的环境对存活于其中的人形成了某种压力,人们为应对这种压力并在这种环境中存活,展现出较为强大的努力意志,因此,在应对与挑战压力的过程中一种文明由此诞生,而文明恰恰于应战和挑战中产生并发展[9]。汤因比把当前社会面临的重大事件或重大危机称为“挑战”(challenge),而能够解决此类问题,化解危机的人恰恰是先前提到的天才和富有天赋等少数人,汤因比把他们挽救危机的举动称为“应战”(response)。如果这些人无法“应战”成功,不能挽救危机,这个国家的文明就会崩溃甚至毁灭,如果“应战”成功,文明就会存续下去。

经过对文明内在机制进行深入分析,面对“挑战”,能否“应战”成功,汤因比认为是最终导致历史文明兴衰的根本性原因。这个实用主义色彩浓厚的理论来自于《浮士德》中一个神话的启示,开篇《天堂序曲》讲的是一个关于上帝与魔鬼之间抗衡的故事,他由此受到启发,感悟文明起源的动力和契机,创造出“挑战—应战”理论从而能从理论上阐述人类文明的产生、发展历史。汤比因表示,大多数社会成员由于长期处于悄无声息停滞不前的状态,而不具备应对挑战的能力,应当是少部分具有创造性的人。“挑战—应对”理论的提出对汤因比来说具有深远意义,他想提供一剂良药来挽救没落中的西方文明。汤因害怕共产主义的精神力量打败基督教文明,因此,他在惶惶不可终日,忧心忡忡的情况下创造了此理论。汤比因所提出的文明兴衰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对“文化形态史观”的发展与继承。

(三)文化是城市文明之根

汤因比在其研究体系中也将城市作为载体。通过对文明形态史观的分析与研究,汤比因观察阐述了城市由产生至解体的全部过程,并且尝试分析研究城市发展变化的具体规律。汤因比认为,城市的起源在于苏美尔人在开发底格里斯—幼发拉底河下游盆地的过程中,创造出“地区文明”的人类社会的形态[10]。人类在经历农业生产、阶级分化、宗教信仰的过程中,文明程度愈见加深。其中,宗教和文化成为了城市生生不息的源泉。宗教信仰促进了苏美尔城邦的诞生,苏美尔人采取宗教中的祭祀活动,利用神的力量来维持苏美尔城邦全体民众一致的行动,宗教成为了集聚人类凝聚力方式的智慧。

汤因比的城市文明观是从城市与文化的角度阐述的,他认为文化决定着城市的走向,城市的发展必须依靠文化对人心灵的影响来实现,尤其宗教是城市文化中的核心力量。而天才和有着独特禀赋的人将是城市文化中的精英,他们将成为城市发展过程中的动力和支柱。这些文化精英运用宗教的力量掌控城市文化,保持城市民众的凝聚力和统一方向,在不致使城市走向衰落的基本保障下,促使城市的发展欣欣向荣。

当然,汤因比城市文明观也存在着局限性,如汤因比在研究城市多具有的功能时,仅仅看到了城市的“精神化”,忽视了其“物质化”。而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对城市的发展来说,二者不可偏废。

三、阿诺德·汤因比史学观的局限

从城市文明发展的“四阶段论”到“挑战”与“应战”理论形成,汤因比的文化形态史学观对人类文明起源、发展、衰落至解体给予了宏观的把握,旨在追溯城市文明兴衰的客观规律,然而,汤因比的史学观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汤因比对于“文明”这一概念并未阐释出较为清晰的定义,并且在划分文明的过程中也存在较大的主观性,在很多方面难以找到与现实相契合的地方。他指出促进社会历史发展重点依靠少部分人,同样这部分人也掌握着历史的走向与发展,并未正确认识广大群众的贡献。汤因比的唯心主义英雄史观与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相反,他没有看到在社会发展中所有文明均需要依靠广大群众来创造,如果没有广大群众作为基础,人类文明难以获得发展。

汤因比表示“人文领域中非创造性的、静态性的文化,往往会推动产生技术性较高的工具或手段;而文化所具有的较高创造性可以把潜能转换为精准细密的形式;从而使得技术发展成品逐渐失去本身的物质形态,重量、体积也在逐渐降低,机理与设计不断获得简化”[11]。从上述中可以看出汤因比将城市文明发展的主要内容和形式归纳为“灵妙化”。过分注重这一方面使汤因比的史学观呈现出“非物质化”的特点,对社会过程的物质化比较忽略。然而事实是,汤因比所认为的“灵妙”的东西,包括文化、信仰、价值观念等都需要物质形态的承载。比如宗教信仰的传播需要依赖教堂坚固的石料得以维持。但是不管怎样,汤因比的文化形态史学观将留待后世继续探索。

四、结语

作为 20世纪西方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汤因比毕生致力于史学研究,他从“文明”的新角度分析了世界历史及人类文明发展的整个过程。他在其著作《历史研究》中创立了博大精深的史学体系,对西方城市文明的发展过程展开了详细的研究。其中城市发展的四阶段论以及“挑战”和“应战”的理论成为西方史学体系中的闪光点,为当代和未来的史学家提供了参考。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阿诺德·汤因比对文明发展“灵妙化”的非物质方面过于重视,他将宗教的解救作用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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