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远,王 欢,梁 爽
(1.河海大学,a.理学院;b.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1100;2.江苏省卫生健康发展研究中心,南京 210036)
新一轮科技革命的迅猛推进与低生育率主导的人口年龄结构加速转变相互交织,已经成为当前数字时代发展的基本特征。2020 年,中国60 岁及以上人口达2.6 亿人,占总人口的18.7%,其中互联网使用者6 054 万人,占60 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23.8%。相关数据表明,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口规模呈持续扩大趋势。然而,受技术、文化和自身等因素影响,老年人更容易成为数字时代的弱势群体,主动或被动地与信息化时代脱节,沦为“数字遗民”[1]。
个体衰老往往与其社会角色转变、社会交往与联系的减少相伴而生,这一过程中老年人可能会出现焦虑、抑郁等状况,不利于其心理健康,其中孤独感需要特别关注[2]。已有研究表明,老年人为孤独易感人群。作为一种负面情绪,孤独感会导致老年人抑郁风险增加、认知能力衰减,生活满意度降低,严重的孤独情绪可能会强化个体自杀倾向[3]。理论上,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互联网凭借实时便捷、方便互动和丰富生动等优势,能帮助老年人克服地理空间和媒介的限制,获取外界信息,拓展和维系人际关系网络,扩大社会互动空间,从而调节个体心理状态。
近年来,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彻底改变了人们交流和获取资源的方式。对于老年人而言,互联网也成为其用来与家人、同龄人,甚至整个社会联系的新选择[4]。特别是在新冠疫情的持续影响下,缺乏互联网使用技能的老年人越发难以获得外界支持。同时,越来越多的研究也发现孤独感作为新的致死因素,其风险与其他传统因素(如吸烟、慢性病和久坐不动)逐渐相当。然而,已有研究对互联网与老年人孤独感关系的观点并不一致。有研究认为,互联网使用会挤占老年人现实交往时间,减少社会参与机会,削弱社区归属感,影响生活满意度,从而加剧个体孤独感[5]。但也有研究认为,老年人通过互联网使用,能够打破地理空间区隔,拓宽人际交往渠道,缓解其孤独感[6]。特别是对于中低龄老年人而言,使用互联网能提高社会参与、促进社会适应、提升生活幸福感[7]。因此,使用互联网对中老年人孤独感到底有何影响,以及互联网使用的哪些方面能够影响中老年人孤独感,本研究试图探究互联网使用与否以及互联网使用群体的使用时间、途径和内容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
20 世纪末以来,学界在对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关系的讨论中,逐步形成了两种竞争性理论:扩大理论和替代理论。扩大理论认为,互联网作为一种新兴媒介,能够打破地理空间限制,增强老年人接触外界社会的主动性,避免数字社会排斥,从而降低个体孤独感。例如,通过使用互联网,老年人可以不受空间限制与亲朋好友联系,联络感情,从而提高自我效能感、维持社会认知能力[8]。替代理论则持相反观点,认为互联网的使用会挤占老年人在现实生活中其他活动时间,从而不利于心理健康。例如,老年人把大量时间花费在互联网上,影响其现实社会交往,弱化人际关系和情感支持[9];而匿名性使网络空间中的虚拟交流缺乏完整性与真实性,进而影响老年人社会交往质量,从而加重孤独感[10]。
针对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关系的实证研究结论也尚未达成一致,主要有三种观点:①互联网使用会增加老年人孤独感。如 Kraut 等[11]在 20 世纪90 年代对169 名互联网使用者进行追踪调查时发现,互联网使用导致老年人社会联系及社会参与减少,弱化家庭成员间的沟通,使老年人更易孤独,即“互联网社交悖论”。但 Hamburger 等[12]认为 Kraut等[11]的研究没有考虑到互联网在不同环境下的社会效应,得出的结论不能真实反映两者间的关系。②互联网使用可以降低老年人孤独感。如Boekel等[13]通过对荷兰老年人的研究发现,互联网使用能保持或扩大老年人的社会网络,获取信息,愉悦心情,缓解孤独感。徐晓雯等[8]利用2018 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对中国45 岁及以上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研究发现,互联网使用是提升中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能减少中老年人孤独感。③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如Miller 等[14]认为互联网的使用能降低老年人孤独感,且老年人孤独感的增加也会促进老年人对互联网的使用。Shapiro[15]在研究中指出,孤独感高的个体更倾向使用互联网。互联网在线互动功能,使个体通过增加互动关系获得情感慰藉,从而降低孤独情绪[16]。尽管学界在实证分析互联网使用与老年人孤独感之间关系时存在不同观点,但多数研究认为互联网使用能降低老年人孤独感。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与不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相比,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不易产生孤独感。
中老年人在互联网使用的设备选取、上网时长、上网内容等方面具有不同特点。在设备选取方面,个人电脑、笔记本电脑、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连接互联网的设备都是支持人们上网和社交生活的选择[17]。而中老年群体使用互联网主要设备是智能手机,较少使用平板电脑等其他设备[18]。老年人互联网的使用需求较为简单,部分老年人主要通过微信、QQ 等通讯软件与亲朋好友聊天,增进家庭内部的情感交流,维系自己的关系网络,或进行休闲娱乐,如看电影、电视剧、玩游戏等,提高自我效能,应对孤独情绪[19];部分则倾向于浏览、检索信息、收发邮件和健康咨询。上网时长方面,现有研究大多关注于青少年或大学生群体,对中老年群体上网时长研究较少,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群体上网时长分布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已有少数研究关注到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特点,但不同上网设备选取、网络使用时长及网络使用内容的中老年人孤独感是否存在差异尚未得到充分关注。基于此,本研究尝试提出假设 2a、假设 2b 和假设 2c。
假设2a:不同互联网使用时长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存在差异。
假设2b:使用不同智能设备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存在差异。
假设2c:不同互联网使用内容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存在差异。
受年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等因素影响,以及自身生理和心理特征制约,中老年人在数字技术使用上常处于弱势地位,容易陷入由社会互动匮乏和社会参与缺失导致的孤独情绪和感知隔离困境[20]。郭静等[7]指出,互联网使用不仅会降低老年人孤独感并且在低龄老人中更为显著。虽然互联网使用对降低中高龄和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上的老年人孤独感不显著,但该群体可以从互联网使用中获得较高的回报[21]。此外,由于中国城乡网络建设发展的不均衡,老年人上网特征的城乡差异也持续扩大,主要表现在互联网使用时长、浏览内容等方面[22]。由此,为分析不同年龄、不同受教育程度、城乡地区的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之间的关系,本研究探索性地提出假设3a、3b、3c。
假设3a:与低龄老人相比,互联网使用对中高龄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更显著。
假设3b: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中老年人相比,互联网使用对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更显著。
假设3c:与城市地区相比,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地区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更显著。
总体来看,已有文献在研究“是否使用互联网”以及“互联网使用的需求差异”对中老年人孤独感受变化影响的过程中取得了一些可靠结论,但仍存在不足。首先,互联网使用能否缓解中老年人孤独感尚存争论;其次,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方式还停留在基于社会交往、社会参与提升的前提下中老年人生活改善,缺乏互联网使用对孤独感影响的具体作用方式探讨。因此,本研究根据2021年江苏省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状况专项调查数据,以45 岁及以上的中老年群体为研究对象,讨论是否使用互联网以及使用互联网的时间、途径和内容对其孤独感的影响,最后探讨年龄、受教育程度和城乡在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之间的差异。
世界卫生组织将45 岁、60 岁分别作为中年人、老年人的年龄划分标准。目前,中国45~59 岁中年人接触互联网的比例已达到50.0%,这部分“准老年人”将是中国未来老年群体中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本研究数据来源于在江苏省开展的“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状况”专项调查。调查采用分层多级抽样方法,覆盖13 个地级市,实地入户询问45 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基本信息、健康状况、经济情况和互联网接触及使用情况,在删除缺失值后,最终获得有效样本1 328 份,应答率为92.7%。其中,年龄在45~59岁、60~69 岁、70 岁及以上样本占比分别为29.9%、32.9%、37.2%;互联网使用群体中,使用内容为休闲学习、日常生活和信息获取分别为64.4%、22.9%、12.7%;使用时间在 3 h 以内、3~6 h、6 h 以上分别为37.1%、51.6%和11.3%。
2.2.1 因变量 本研究因变量为中老年人对孤独的主观感知。根据问题“在过去一周内,你觉得自己孤单吗?”将“孤独感”操作化为二分变量。结合数据分布特征,将选项“经常”和“有时”合并,定义为“孤独”,赋值为1;其余定义为“不孤独”,赋值为0。
2.2.2 自变量 本研究根据问卷设计的层次性,将自变量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中老年人使用互联网行为。根据问卷题目“您是否使用互联网?”,将选项“不使用”赋值为0,“使用”赋值为1。第二类自变量重点关注上网群体。上网时间反映中老年人每天使用互联网的时长,根据问卷数据的实际分布,划分为3 个使用时长区间。针对使用互联网的工具情况,将“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合并为“智能设备”,“电视”定义为“非智能设备”。使用内容反映中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目的,根据问卷中相应问题,整合处理后分为“休闲学习”(看影视剧、读书听书、玩游戏、景点浏览、炒股理财)、“日常生活”(聊天、购物、办公)、“信息获取”(看新闻、信息搜索浏览)。
2.2.3 控制变量 基于已有研究,实证分析还控制了中老年人的人口学特征(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居住安排、居住地区、受教育程度、户籍)、经济学特征(工作、收入、社会保障)和健康状况(健康自评、慢性病)等变量。变量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2.2.4 分析策略 中老年人孤独感为二分类变量,采用Logistic 回归模型进行分析。分析过程中发现,控制变量中年龄、受教育程度、工作、收入和自评健康与互联网使用存在着高度共线性,因此将上述5个变量剔除,将其余变量作为控制变量纳入回归模型分析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其次,聚焦于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群体,分析互联网使用时间、途径和内容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最后,进行异质性分析,探讨互联网使用与不同年龄、受教育程度及城乡地区中老年人孤独感之间的差异。
为探究是否使用互联网与中老年人孤独感之间的关系,建立Logistic 回归模型进行分析。模型1 只纳入核心自变量(互联网使用),分析互联网使用与中老年人孤独感之间的关系;在此基础上纳入控制变量(模型2),探究两者之间的变化情况。具体结果见表2。
表2 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的Logistic 回归分析
从模型1 可以看出,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显著负相关(P<0.001)。相较于不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来说,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群体产生孤独感的对数几率是不使用者的59.5%。纳入控制变量后(模型2),发现互联网使用对孤独感影响的显著性降低(P<0.05),婚姻状况和慢性病对中老年人孤独感有显著影响(P<0.001)。这说明没有配偶、患有慢性病、不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更易产生孤独感。有配偶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发生的对数几率是没有配偶的113.3%。患有慢性病的中老年人产生孤独感的对数几率是没有慢性病的83.5%。互联网使用能降低中老年人产生孤独感的风险,其对数几率是不使用的25.0%。中老年人的性别、是否与子女同住、居住地在城市还是农村地区对其孤独感没有显著影响。
互联网使用能显著降低中老年人产生孤独感,为了进一步探究互联网使用如何降低中老年人孤独情绪的产生,本研究将样本聚焦于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群体,分析互联网使用的时间、途径和内容3 个方面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在控制变量的基础上,模型3 纳入使用时间,模型4 纳入使用途径,模型5 纳入使用内容,具体结果见表3。
从表3 可以看出,互联网的使用时间6 h 以上和内容休闲学习对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显著(P<0.05),而使用途径对中老年人孤独感没有影响。相较于互联网使用时长在3 h 以内的中老年人,使用时长在6 h 以上的老年人更不易产生孤独感,其发生的对数几率是3 h 以内的42.0%,而使用时长在3~6 h时间段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并不明显。在互联网使用过程中,是否使用智能设备上网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没有显著区别。在使用内容方面,与使用内容为日常生活的中老年群体相比,使用内容为休闲学习的中老年人产生孤独情绪的对数几率为24.5%,使用内容为信息获取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不显著。
表3 互联网使用的3 个维度对中老年孤独感的Logistic回归模型
年龄和受教育程度与互联网使用有高度共线性问题,未纳入控制变量,但已有研究指出不同年龄段[23]和受教育程度[24]老年群体的社会经济地位和互联网的使用存在明显差异。并且信息时代的来临给中国互联网带来飞跃式发展,大大提高了中国城乡互联网的普及率。但由于中国城市和农村地区发展的差异性,导致互联网的发展和建设在城乡之间存在较大差异。城乡间的中老年人在经济、受教育程度和新事物接受程度上的不同,可能会导致在互联网使用的时间、途径和内容上存在差异。因此,有必要展开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关系在年龄、受教育程度方面的异质性分析。互联网使用对不同年龄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的Logistic 回归模型见表4。
表4 互联网使用对不同年龄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的Logistic 回归模型
年龄分样本回归结果显示(表4),互联网使用对45~69 岁的中老年人无显著影响,对70 岁及以上的高龄老年人影响显著(P<0.05)。对于70 岁及以上的老年群体来说,使用互联网产生孤独感的对数几率是不使用的35.5%。说明数字时代的到来为高龄老人拓展了新的社交途径,他们可以通过互联网与子女、亲朋好友倾诉情感,联络感情,增加互动交流机会,保持和拓宽社交网络。互联网打破了由于年龄增加、身体功能衰退、健康水平下降等因素导致的社交关系弱化带来的限制,使高龄老人在晚年也能跟上时代步伐,提高幸福感,安享晚年。中低龄的中老年群体社交关系和身体状况良好,互联网使用可能不是他们排解孤独情绪的主要方式。
受教育程度分样本回归结果表明(表5),互联网使用对受教育水平为小学及以下和初中中老年人的孤独感有显著影响,而对于受教育水平在高中及以上的群体影响不显著。相较于受教育程度在高中及以上的中老年人,受教育程度在小学及以下和初中水平产生孤独感的对数几率是不使用互联网的38.3%和48.4%。表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中老年人倾向使用互联网排解自己的孤独感,即自身处于较为孤单的情景下,会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更依赖于互联网途径排解孤独情绪。互联网使用对受教育程度较高中老年人的孤独感没有显著影响,这可能由于他们有较多的方式和途径缓解自己的孤独感。一方面,他们可能有更为广泛的兴趣爱好,退休后时间的空闲会让自己有更为充足的时间维持和拓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有效缓解孤独的情绪;另一方面,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中老年人可能有多样的交友方式,由于自身受教育水平较高,学习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较强,更容易融入到各类中老年社交群体中,不易产生孤独感。因此,互联网使用只是他们扩展视野、调节生活方式和辅助自己充实生活的一种途径,并不是他们缓解孤独感的重要手段。
表5 互联网使用对不同受教育程度中老年人孤独感的Logistic 回归模型
城乡分样本Logistic 回归结果表明(表6),在互联网使用过程中,相较于使用内容为日常生活,使用内容为休闲学习对农村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更为显著(P<0.05),而对于城市的中老年人没有影响。在互联网使用时间和途径上,城乡之间中老年人没有显著差异。这表明对于农村中老年人来说,他们使用互联网是为了休闲学习,以排解内心的孤独情绪,从而缓解自己的孤独感,对日常生活方面涉及较少。从模型8 可以看出,相较于日常生活,城市中老年人在休闲学习方面对孤独感的影响较低,更多是日常生活需要的影响,因此在互联网使用的内容方面没有显著影响。从表6 也可以看出,城乡间互联网使用的差异主要存在于使用的内容方面。
表6 城乡差异下互联网使用3 个维度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
通过实证分析探究中国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基本状况,利用中老年群体的人口学、社会经济学特征以及健康状况和互联网使用情况,构建Logistic 回归模型分析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在此之上,探讨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实际状况对其孤独感的影响以及异质性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中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有明显的负相关关系,即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人不易产生孤独情绪,假设1 得到证实。这一结果为互联网技术作为老年人应对孤独的有利工具提供了证据支持。互联网使用并不会削弱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和社区归属感,也没有反映出Kraut 等[11]提出的“互联网社交悖论”。首先,中老年人可以利用互联网获取更多外界信息,增加与外界的互动联系,有利于中老年人开展线下社会活动;其次,使用互联网线上交流本身就是一种社会互动形式,可以提高中老年人社会参与度,缓解其孤独情绪。因此,应鼓励和支持中老年人适度上网,改善其心理和生理状态,安享晚年幸福生活。
第二,对于使用互联网的中老年群体,互联网的使用时长和使用内容对其孤独感有较为显著的差异,而使用途径对中老年人孤独感没有显著影响。使用时长为6 h 以上、使用内容为休闲学习的中老年人不易产生孤独感。因此,本研究的假设2a 和假设2c 得到证实,而假设2b 未能得到数据支持。对比既往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研究的情况来看,虽然大部分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时长都在2 h 左右,但使用时长越长的中老年人其孤独感越高[19]。在此情形下,虽然互联网使用能够降低孤独情绪的产生,但过度使用可能会抵消其正面效应,带来负面影响,影响其心理健康和生活满意度[25]。为此,需引导老年人合理分配上网时间,鼓励开展多样化的休闲娱乐学习方式,促进沟通交流,让老年人合理利用数字社会带来的便利,满足自身情感交流需求。
第三,互联网使用对避免中高龄老人产生孤独感有显著作用。虽然已有研究证明互联网使用对低龄老人的影响更为显著,但本研究发现相较于低龄老人,高龄老人能从互联网中获得更高的使用回报,对其孤独情绪的改善效果更显著,假设3a 得到证实。高龄老人由于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衰退,其人际关系的广度和深度不可避免地下降。而互联网的使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身体上的衰退,保持甚至扩大其人际交往网络[26]。与其相比,低龄老人在排解孤独情绪上可能存在较多途径。例如,他们可以加入老年俱乐部、社团、外出旅游等,并不仅仅局限于利用互联网这一种方式。因此,高龄老人是互联网技术普及推广中不可忽视的人群。
第四,互联网使用对受教育程度不同的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存在差异。受教育程度为小学及以下和初中的中老年人孤独感更容易受到互联网使用的影响,假设3b 未能得到调查数据的证实。受教育程度较高的老年人不仅拥有更高的信息技术水平,对新技术的接受能力更强,可以相对轻松地使用互联网,其社会交往方式也更为多元,这些可能使得互联网使用对受教育程度较高老年人的工具价值被弱化[27]。
第五,互联网使用对农村地区中老年人孤独感影响更显著。虽然城市和农村地区中老年群体在互联网使用时长和使用途径上没有显著差异,但农村地区以休闲学习为互联网使用主要内容的中老年人具有更低的孤独感,而这一关系在城市地区样本中并不显著,证实了本研究提出的关于城乡差异性的假设3c。城乡之间的中老年人,由于其年龄、经历和受教育程度等方面的不同,导致在互联网使用需求上存在明显差异。农村中老年人在使用互联网排解孤独情绪时,相对而言更倾向于休闲学习,而城市中老年人需求则呈现多元化。
总而言之,互联网使用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中老年人孤独情绪产生几率,有助于中老年群体改善心理健康状况,能够促进积极老龄化和健康老龄化。互联网的快速普及部分归因于其所提供的生活便利性,特别是在后疫情时代,互联网技术的重要性愈发凸显。但不可否认,相较于年轻群体,互联网时代下中老年群体面临着更大的数字隔离风险,其社会交往能力可能会被技术性削弱,对其身心健康带来新的挑战。因此,伴随互联网时代的迅速发展,应注意对中老年人互联网普及工作的持续推进,通过开展智能设备使用培训等智慧助老活动进一步弥合中老年人数字鸿沟。尤其是对有更大需求的农村地区中老年人,理应加大普及力度,拓展其互联网使用的广度和深度,帮助其共享技术发展红利。其次,应引导中老年人合理使用互联网。信息技术虽然是弥补中老年人(特别是行动受限群体)社会交往不足的有效途径,但仍需认识到改善中老年人孤独情绪的最佳途径是鼓励有条件的个体走出家门、参与社会活动,保持和拓展关系网络。过度依赖虚拟社交不仅不利于中老年人的远期身心健康,甚至会破坏老年人原有的社会网络。
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互联网使用与中老年人孤独感之间的关系,但仍存在以下几点不足。首先,本研究的被解释变量(孤独感)测量来自于被调查对象的自我报告,可能会由于中老年人对于孤独感的主观感知的不同而出现差异性的判断,从而影响回归结果的准确性。其次,未能通过相关量表全面反映受访者孤独情绪的情况。再次,由于数据仅仅调查被访者过去一年内的状况,虽然反映了互联网使用对中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在互联网使用时间、途径、内容和城乡间的差异,但缺少不同年份间的对比,有必要进行追踪调查,厘清形成差异的原因。上述这些不足之处,有待进一步探讨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