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斌
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把祖屋翻新了
至少加一些瓦,刷一下墙。以此表明
即便是这样偏僻的山坳里
四季依然来过,烟火还在继续
我相信村里所有的老人都是这么想的
再破旧的祖屋都是不能倒塌
就像人,再苦再累也要活下去
除非,祖屋自己想要放弃
如今乡村的祖屋开始倒塌,好多年了
父辈们已经无力再扶起它
眼看它们在风中松散成沙,像是与岁月告别
而我却认为,这是我的乡村
在换一种方式迎接新生
老家的屋子,已闲置多年
房门已无需上锁,蜘蛛网严严实实
一只苍蝇都过不去
比苍蝇小的动物,也不敢犯险
我实在不忍老屋的颓废
伸手一摸,掉下来一只硕大的蜘蛛王
身体轻轻,如一粒微尘
为了固守来之不易的领地
它已经吐完,最后一口气
像是完成了,人世的夙愿
我真有些怀疑,这只蜘蛛王的身份
它是不是,父亲当年临走时
特意雇下的守门人
她倚在门框里,一动不动
正午的村子很安静,阳光从外面晃荡进来
像一个醉汉,一下子抱住她
她连头都没有低一下,任由那些光
在自己身上乱摸
她不知道,田垄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庄稼
究竟叫什么名字,有一次她大着胆子去看
却发现,那些庄稼连话都不会说
原来它们全是哑巴
她知道,只有她的男人愿意和她说话
还叫得出她的名字。他的男人每次都叫她
傻婆娘!傻婆娘!
她一高兴,就生下来两個惶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