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娃
伊敏河的流水吞噬了所有的黑暗,隐约的谈话、笑声、喜悦,曾经的足迹以及秋风的低吟,渐次明亮。
季节的秋相逢着生命的秋。曾经有过仗剑走天涯的梦想,有过爱上这片土地的执著,如今,只剩下流云一样随意的存在。
穿梭在海拉尔的街头巷尾,赶着一段又一段的路程。
一场暴雨将我还原成奔跑的样子,如激流中的石头历经岁月的洗涤,一遍遍地湿透。
一种清纯,一种简单与原始,悄然输入生命的键盘。
我们的面容一下子就撞脸了,还有熟悉的《敬酒歌》。
在遥远的科尔沁义无反顾地和这个只见了三次面、有着俄罗斯面容的男子订了终身,自然而然便在婆婆百年后接管了面包坊。
她没有高鼻梁、深邃的眼睛,却有着草原嘹亮的歌声与好客的品质。一家人在这里,沉浸在手风琴的旋律中。家庭聚会的氛围,瞬间打破了面包坊商业的味道。我们更像是邻家的女主人,与主人跳起了俄罗斯的舞蹈。
她与娘家人说着蒙古语,与客人说着汉语,与姑姐们说着俄语。婆婆烤列巴,她做奶酪。像恩和的草木与花朵,静止成美好。
一场死亡是另一场生命的开始。
干枯的落叶松悬挂着不肯离去的未长成的松塔,如花蕊般吸引着天空的目光。不曾想,却开始了苔草的生命之缘。
一朵一朵,在光的视线中,吸引着一个有着巨大身形的动物——驯鹿。驯鹿一生都在追逐着它。甚而头顶长出的角,都是苔草的样子。
苔草尽量站在驯鹿可视的目光里,期待驯鹿食用,鄂温克人采集。聚集一起的苔藓,在火中散发阵阵浓烟,是天然的驱蚊剂。
有驯鹿的地方就有鄂温克人,有鄂温克人的地方就有驯鹿。他们一起生活在大兴安岭落叶松的林地里,世世代代一直延续着一种神秘的默契。如今,撮罗子的主人全部搬走了。
在敖鲁古雅,我穿上了鄂温克服装,来到驯鹿身旁,却不敢触碰它的角和身体。一个表面的存在,驯鹿早已洞穿了所有谎言。
我走了很远,似乎又没有走多远。从一片草原来到另一片草原,又来到这一片草原。它们有着不同的名字,却长着相似的面容。
这里的风,是雄劲的,可以打开毛发里的记忆。辽阔与无限远,叠成奔跑的姿态,如天上的流云,舒展成额尔古纳河的微笑。弯弯曲曲,诞生一个草原又一个草原,即使草长成了一棵棵树,密密实实,再不愿分开,装扮成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额尔古纳河如母亲般,在风中传递着来自乌兰山的爱。
登高再登高,躺下来,紧贴着草的身躯。我们放弃喧哗。
在一粒尘埃里,沿着敖包指引的方向,成为一个聆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