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群武
(湖北科技学院 附属第二医院,湖北 咸宁 437100)
“信息主义生命观认为:生命是信息的,具有多样性,它是物质信息、能量信息、空间信息、时间信息、规律信息、意识信息、异象信息和死亡信息等多样性质的总和。”[1]这是一种整合了科学和宗教的生命观。因为人生观源自于生命观,所以人类生命本质多样性的观点对人生的启示必然也是多样的和整合的。从信息主义生命观出发,源自生命本质的八个方面信息,相应地可以得到八点人生启示:第一,保重身体是人的基本需求;第二,积蓄能量是人的终生任务;第三,空间无形但制约人生自由;第四,时间有序莫穿越人生春秋;第五,从规律的意义上认识价值;第六,在意识的基础上升华灵魂;第七,当异象迷途时走中庸之道;第八,于死亡悲剧中谋人生幸福。本文通过论述人生权利、人生义务、人生自由、人生阶段、人生价值、人生目的、人生态度、人生悲剧和人生幸福,以期构建信息主义人生观的基本框架。
生命以物质为基础,故又称之为生物。人类虽然是一种高等生物,但和其他生物一样,本质上仍然具有物质性。从生命科学讲,生物是活的物体,维持机体活着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保重身体是人的基本需求。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生理、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把活命的生理需求放在最低层次;伦理学上的生命神圣论则把活命升到了最高阶梯。不管是最低还是最高,强调的都是一个道理——保重身体。即使是精神至上的唯心主义哲学或宗教神学,也不否认身体的基本需求,因为没有哪个信徒能够不吃不穿。正如西班牙哲学家费尔南多·萨瓦特尔所指出的:“如果没有经历一段‘生理期’,承担过身体的需求,说灵魂不灭就没有意义。”[2](P4)
保重身体既是人的基本需求,也是人的基本权利——生存权。维护人权的形式很多,以法律形式赋予的权利较为普遍和牢靠。比方说单纯的道德说教太软,一味的政治斗争太硬,都不是维护人权的周全良策。人权内容涉及面极广,当今世界,从联合国宪章到各个国家、地区的法律,都无一例外地关注人的权利问题,且以人的生存权最为基础。一个人要活着就得吃饭穿衣,要保重身体就得满足物质文化生活需要。长期饥寒交迫,生命难以为继;如果民不聊生,终至国将不国。因此,保障人的生存权是政府的基本义务。
动植物也有生存权,人类不应该只顾自己活着。法国伦理学家阿尔伯特·史怀泽认为:“自然不懂得敬畏生命,它以最有意义的方式产生着无数生命,又以毫无意义的方式毁灭着它们。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命等级,都对生命有着可怕的无知。……生命以其他生命为代价才得以生存下来。”[3](P23)因此,哪怕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上人类也要敬畏生命,保护生态。作为地球的管理者,人类在争取和维护自己的生存权时,必须顾及动植物的权利,建设生态文明。
美国哲学家杜威指出:“许多哲学家觉得他们的一个主要责任,是要将这个纯机械的世界的存在与对客观的合理性和目的的信仰加以调和——将生活从堕落的唯物主义拯救出来。”[4](P37)因为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有灵魂,所以人不能像动植物一样只满足于身体需要。用费尔南多·萨瓦特尔的话说:“身体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但不要忘记那只是一具躯壳。”[2](P10)除了生命神圣论,人类还有生命质量论、生命价值论。
生命依靠能量支撑,没有能量生物就会死亡。人人皆有能量,但人的能量大小有不同。譬如史料记载,公元2000年以前的上古之人,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劳作,故能形与神俱,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公元1000年以后的人则不然,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年半百而动作皆衰。
人生在世,积蓄能量当然不只是要健康长寿,还要活得有价值有尊严,这才是成功的人生。谁积蓄的能量越大,谁获得成功的机会就越多。怎么去实现呢?首先,思路决定出路,观念决定方向。当你埋头工作的时侯,一定要抬头看看方向是否正确。其次,路线确定以后,贵在知行合一。生活不会因为你想做什么而给你报酬,也不会因为你知道什么而给你报酬,而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给你报酬。虽然行动不一定会成功,但不行动则一定不会成功。再次,如果说成功有什么秘诀的话,那就是坚持。当你觉得坚持不住的时候,再坚持一下。再其次,虽然成功离不开个人奋斗,但单打独斗也是很难成功的。因为人是社会动物,尤其是现代社会分工越来越细,更需要团结协作。德国哲学家格奥尔格·西美尔指出:“一切全靠自己的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针尖上保持平衡。”[5](P115)所以,我们应当善于借助他人的智慧和力量。
天没降大任于你,照样苦你心智,劳你筋骨。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容易,都是不断地积蓄能量、履行义务的过程。乍看起来,这与动植物的一生没什么区别。的确,人与动植物一样,都具有生命的共同本质。但是,随着生命层级的展开,不仅人与动植物、而且人与人都具有各自的独特本质,他们所尽的义务和所获的能量不仅各不相同,甚至有天壤之别。譬如,人具有动植物所没有的高级意识,所以人类的能量收放表现出优越于动植物的特点,即能够把人的精神力量源源不断地转化为物质能量,并能够对能量的储存与释放做出合情合理的安排、使物质能量与精神能量协同发展等。
一方面,生物都占据空间,因为空间是无边无际无形的,所以不论是大型生物还是微小生物,空间本质都是一样的,即生物在本质上都是自由的。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生物都拥有相同的空间,不仅是因为各种生物的体形由于基因等物质本质不同、而导致占据的物理空间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各种生物的活动各异,尤其是意识活动,有初级、中级和高级之分,所以各种生物的意识空间千差万别。即使是人类,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空间,即自由度是各不相同的。拥有的空间越大意味着自由度越大,失去空间就意味着失去自由。
人人需要自由,向往自由,追求自由。尽管拥有自由没觉得多么幸福,可一旦失去就倍感痛苦。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之所以家喻户晓、深入人心,是因为它揭示了人生真谛。怎么获得自由呢?古希腊史学家修昔底德有一句名言: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自由的秘密是勇敢。
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许多人认为与自由相对的是纪律,然而在格奥尔格·西美尔看来:“自由的对立面并非强制;更确切的说,自由的对立面是合目的性。……自由并非取消开始期,而是取消终止期。”[5](P38)存在主义把人的自由分为选择和行动两个方面。首先表现在人认识到由于受传统文化和习俗的束缚而缺乏自由,于是作出选择;其次是按照自己的选择去行动和承担生活的责任。存在主义哲学的代表萨特指出:“人是自由的,懦夫使自己成为懦夫,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6]这话既是警醒,又是鞭策。
虽然空间无形,但它制约人生广度;尽管自由无影,却能决定人生高度。每个人的空间都是有限的,哪怕你是三栖动物,仍然有许多空间不属于你;即使你能力超群,照样有许多领域你无法涉足。生活中,人人都想争取理想的位置、舒适的空间和更多的自由,这是人的权利和价值追求,无可非议。但为了个人的这些利益不惜费尽心机甚至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人生要自由,但不要自由过了火。凡事皆有度,自由不例外。
生命具有时间性,所有的生物都有一定的寿命,人类的寿命也是相对固定的。生命时间与宇宙时间不同,它既有方向性,又有周期性。在经验的世界里,生命一般会经历幼弱、强壮、衰老等时期,而且,这前后相继的周期性是不可逆转的。也就是说,生命不会停留在某一个阶段,也不会从衰老回归强壮、幼弱,所谓的永葆青春、返老还童等只不过是人的希冀或赞许。
但是道教不以为然。老子认为生命不死在理论层面是可能的,即让生命的过程由向前走转变成往回走,使生命在其原来接近死亡的途中返回,“复归于婴儿”,回到生命的开始状态。这样,“死”在生命之旅的终点虽然存在着,却被悬在那里,生命之死便只是逻辑上的可能性,身体并不会“死”。这种永远的“活”又不违背道,理由是此种永生没有排除死,只是在承认必死的前提下远离死。如何“复归于婴儿”且持守婴儿状态呢?老子提出要“常德不离”,即让生命包含道、拥有道、与道同在。然而,周期性改变不了方向性,就像黄河经历了九十九道弯最终还是东流入海一样。在现实世界中,古今中外没有一个身体不死的人,灵魂不死、精神永存不等于人的自然寿命可以无限延长。
人生是一个主体作用于客体、主观见之于客观的过程。一方面,人生过程不能重来,分分秒秒都是现场直播。春夏秋冬、花开花谢,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应当遵循和珍惜。有人说人生如赛场,上半场按学历、业绩、职位、薪金比上升,下半场按血压、血糖、血脂、尿酸比下降。不管你比还是不比,人生的各个阶段有各自的特点和任务,应活在当下。譬如说,学生阶段的任务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具体到不同的学生阶段,目标又各有侧重:小学阶段主要是养成良好习惯,中学阶段主要是掌握基本知识,大学阶段主要是培养能力素质。职业阶段的任务是积累经验创造价值,积攒财富成家立业。具体到不同的岗位和职务,又会有不同的任务和要求。到了年迈体弱的养老阶段就要悠着点、慢着点,从容进入老人的境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另一方面,人生阶段不能跨越,长长短短都要有序安排。一辈子在历史的星河中不过是一刹那,对个人而言则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包括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暮年等若干个大的阶段,每个大的阶段又可分为若干个小的阶段。这大大小小的阶段都需要有序做好规划,从日安排、月打算、年计划到阶段目标、职业规划、人生理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人说人生如客旅,不是一场赛跑,而是一次旅行。比赛在乎终点输赢,而旅行在乎沿途风景。这话很有道理。人生的每一阶段都有意义,朝阳晚霞均有其美,酸甜苦辣各有其味。不同的时段有不同的生活价值,需要选择不同的态度和方式,不能混淆。譬如说,学习时要全神贯注,工作时要全力以赴,恋爱时就风花雪月,休息时就闲情逸致。如果你非要时光穿越、错位进行,学习时想着恋爱、工作时想着休息,冬穿夏衣、寅吃卯粮,那么你就会事倍功半、烦恼倍增。
生命具有规律性,人的一生同样具有规律性。人生有限,生即意味着要“死”。决定生死的是“道”,这“道”就是人生的根本规律。在许多条通往死亡的人生路上,距离有长短,风景各不同,因而有正道与歧途之分别。只有走正道、避歧途,人才能正常地活,从而正常地死。这“正常”就是人生的基本规律。但人应当怎样活着,并没有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因为人生的具体规律很多。譬如熟能生巧,这“巧”就是具体规律。又譬如:不渴也要喝水,不累也要休息,没病也要体检,再忙也要锻炼。这些生活经验都是人生具体规律的反映。
无论积极或消极,人生终归是有价值的。历史伟人毛泽东指出:“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作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7]人人都想实现人生价值并为之奋斗,但只有遵循了价值规律才能更多地实现人生价值。哲学上的价值,一般是指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效用关系,“价值规律就是主客体之间效用关系的必然作用”[8]。人生的价值规律具有自为性特征,不同的人对于价值客体的具体满足程度并不是同等的。也就是说,从根本上讲,人总是有价值的,这是价值质的判断。但其价值量的大小不以价值客体的需要和主体的功能为凭据,而取决于主体对价值客体需要的具体满足程度。因此,要想自己的人生价值更大,就必须掌握人生的具体价值规律。
第一,人生价值与其具体满足社会需要的程度成正比。社会需要是方方面面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个人都可以实现人生的社会价值。一般地讲,社会变革愈激烈、任务愈艰巨,便愈需要人们攻坚克难。当你的思想与行为能够满足社会需要时、你就有价值,付出越多、满足社会和他人的需要越多,价值就越大;反之,就没有价值或价值很小,甚至是负价值。
第二,人生价值与其具体满足个人需要的程度成正比。人既有物质生活需要,又有精神生活需要;既有社会生活需要,又有家庭生活需要;既有自由自主自尊需要,又有爱情亲情友情需要……人人都想并在或多或少地满足自我需要,即人人都有自我价值。当你愈能满足自己的这些需要时,你的价值就愈大;反之,你的价值就愈小。
第三,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同等重要,二者是互补的关系,不可偏废。一方面,社会影响个人,个人要适应社会。你的付出只有得到了社会公众认可,人生的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才能更好地实现。另一方面,如果个人的自我价值实现得多,又会促进其社会价值的实现。试想一个自我价值小的人,他的社会价值能有多大呢?如果没有自我价值,社会价值从何而来呢?
“生命皆有意识”[9],动植物的意识处于中初级水平,人类则具有高级意识。凯恩斯·史密斯在《生命来源的七项线索》中指出:生物的目的是“要生存、要竞争、要在逆境中存留后代”。那么人为什么活着?辛普森认为研究人生目的是没有实质意义的:“人类是一个毫无目的的自然过程的产品,这过程从来就没有把人类的出现当做一个最后的目标。”[3](P137)可是人有理性,不仅能够认识而且能够管理自然、社会和自我,需要弄清楚并一直在探索为什么而活。如果人人没有理想和目标,人类社会恐怕延续不到今天,也不可能有未来。杜威指出:“从宇宙间摒除了目的和形式,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是理想和精神的衰落。当自然被看作一套机械的交互作用时,它的意义和目的就完全丧失了,它的光荣也被剥夺了。性质的差别既已泯灭,它的美跟着消逝。”[4](P37)
事实上,人不仅有人生目的,而且不同生命观的人们具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目的。举例来说:佛教主张轮回说,包括人生的轮回和宇宙的轮回。印度教的吠檀多哲学指出:梵我同一。梵是大自然,我是个体的生命。人生虽然渺小,却是宇宙的一个缩影。佛教徒的人生目的就是通过不断提高觉悟和修为,最终超越轮回,实现涅槃。道教主张混沌说。代表者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这“母”就是自然规律。道教徒的人生目的就是通过顺其自然,最终得道成仙。基督教主张神创论。《圣经》里的《传道书》记载:“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创造论认为人是神设计并创造出来的,具有目的性。基督徒的人生目的就是通过爱神爱人、荣神益人,最终灵魂得救,在天堂里永生。
除了不同宗教信徒的人生目的不同外,无神论者的人生目的较之有神论者更为纷繁复杂:个人主义的、享乐主义的、拜金主义的、宗派主义的、民族主义的、集体主义的、共产主义的……不一而足。以进化论为代表,近现代科学生命观所揭示的生命本质都是物质的。科学唯物主义描绘了类似于道教的生命历程,只不过在科学的望远镜和显微镜里,宏大到一望无垠的宇宙,细微到肉眼不见的基因,生命的界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展。弗朗索瓦·雅各布认为:“科学与神话以某种方式起着相似的作用。它们两者都能回应人类的精神需求,为人类提供一种对这个世界以及支配这个世界的力的描绘。”[10]历史和现实表明,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的人生目的都有某种合理性。由于人生际遇和认识各不相同,人类不可能只有一个或几个人生目的。
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生目的,该如何选择呢?爱默生说:一个朝着自己目标永远前进的人,整个世界都给他让路。可见,确立一个适合于自己的人生目的有多么重要。小事上可耍小聪明,大事上要有大智慧。在信息主义人生观看来,人类有高级意识,就该有高级追求。我们已然清楚,人的肉体终将死亡,唯有灵魂(精神)才有不死的希望,为何不在意识的基础上升华自己的灵魂(精神)呢?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指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作者注),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11]如果你是有神论者,那你就去努力做一个虔诚教徒;如果你是无神论者,那你就去努力留一点精神遗产。
生命不仅有规律,同时有异象。有规律的事情循着规律办,异象打破了规律怎么办?儒家的中庸之道,不失为明智之举。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不偏之谓中,即不偏执于一方;不易之谓庸,即不改变常理。“庸”包含平常、不变的意思,也通“用”。例如孔子在《中庸》中说:“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所谓中庸之道,即在对立的两端中采取适中、适度、不偏不倚的态度和方法。它是儒家倡导的为人处事的根本原则。过犹不及,只有中庸才是明智的。适度而不走极端是中庸的核心要义。
中庸态度是一种广涉科学、宗教以及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哲学态度。不仅因为异象生迷途,就是在认识规律的过程中也会产生很多迷惑,所以人们在探索真理、信仰宗教和待人接物的时候,都需要采取适中的态度、选择适中的方法。有学者认为,中庸只有在探索未知时才是明智的,而在政治、道德等社会生活方面则是不可取的,是一种调和主义哲学。可以说这是对中庸之道的一种误解。
从科学上讲,人类不会停止对知识的寻求,揭秘自然、利用自然、推进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人类的责任。今天,科学技术已然成为促进世界快速发展的核心动力和改善人类生活条件的关键要素。从事科学工作有一个基本原则:既要创新,又不冒进。比如我们在进行科学实验的时候,应当采用适中的方法,而不能失控失度;在科技成果推广的时候,应当全面评估利弊得失。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这是国际社会已经形成的共识。原子能技术、克隆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足以影响人类前途命运的高精尖技术的发明,更加强化了这一共识。科学是不讲信仰的,但是人类不能没有信仰。所以,我们既要高度重视和发展科学技术,又不能局限于、听命于科学技术。这就是中庸之道。
从宗教来看,所有的宗教都是教导人们信神的。所不同的是,多神论认为通过修为,人人可以成神,以佛教和道教为代表。一神论指出人是成不了神的,但通过信爱望行,可以蒙神拣选得永生,以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为代表。所有的宗教都要求教徒信仰虔诚,心诚则灵。以基督教为例,福音书记载:耶稣在家乡传道,因为乡邻不信,他就在那里不得行什么异能,不过按手在几个病人身上,治好他们。今天听起来这似乎可笑,可就在今天,世界上仍有数以亿计的基督徒,谁敢说他们都是幼稚的吗?历史告诉我们:没有基督教,文艺复兴是不可能完成的。基督徒看世界,既不是唯物的,也不是唯心的,而是唯实的。即这个世界有客观的、物质的一面,是可以考察和研究的;也有灵魂和精神的一面,是需要体验和经历的。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各有各的道理,孰是孰非我们不能妄下结论。怎么办呢?选择中庸之道:对于宗教,我们包容不同信仰;对于信徒,我们主张适度信仰——相信而不要迷信,也不要将信将疑、半信半疑。
在社会生活方面,有没有人类的共同精神,用它来代替被各种成见包裹的宗教?能不能把各国的政治、道德统一起来,以消除战争和纷争? 培根指出:哲学的真理是理性的真理,宗教的真理是启示的真理。显然,不在同一维度的真理无法代替。费尔南多·萨瓦特尔指出:“同样的信仰,在一些人这里是诗意,开拓他生活的广度、提高对人性的认识,在另一些人看来却是上佳的愚民工具,可以推进对同类的迫害和消灭。”[2](P99)可见,即使有相同的信仰也是不够的。何况在阶级社会,强国与弱国、富人与穷人的政治立场、利益诉求根本不同,不可能形成统一的政治、道德标准,政治斗争或道德建设也不可能千篇一律、一成不变。譬如说,人类既要爱憎分明,又要和平共处,不能一味地爱憎分明或一味地和平共处:即便是战争状态,也应该优待俘虏;纵然是天下太平,也必须居安思危。所以,极左的时候要反左,极右的时候要反右。凡事都要因地制宜、审时度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就是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说起来很容易,走起来非常难。当然也不是没有一些基本的原则可以遵循:一是树立中庸的思想态度——包容。包容既是一种智慧,又是一种美德。二是培养中庸的学习态度——借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瓶颈,学习别人的人生经验,是突破瓶颈最好的方法。三是坚持中庸的工作态度——平衡。攻坚克难也要劳逸结合,突出重点也要兼顾一般,追求极致也要留有余地,好人好事也要适可而止。四是选择中庸的生活态度——平和。人生在世,日吃不过三餐,夜睡不过三尺,多了少了都出毛病;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点少点都没关系。
人生是一个悲剧。这不是怨天尤人的悲愤哀叹,而是一个哲学命题。首先是因为生命具有死亡性,这是人生悲剧的根本原因。动物生离死别都悲痛不已,何况人呐!想到未竟之事业家庭,想到要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想到死后被人遗忘,想到不知魂归何处……人们就会悲从中来。其次也与死亡密切关联——衰老,可以说衰老与死亡同样可怕可悲。当衰老的苦难令人痛不欲生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人世间的爱莫能助让人悲切地希望不如早一点死了早一点解脱。再次还是因为人生有死,使得人的一生成了一个否定式,表现为“不”的一生:
不得不。生命的主观能动性其实是建立在被动的基础之上的。从不得不生到不得不死,从不得不吃到不得不穿,每个人所经历的都是“不得不”的人生:少时不得不听父母的,老了不得不听子女的,即使是在鼎盛的青壮年期,事情多半也是身不由己的。许多人以为,虽然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但身体是自己的,人格是自己的。可是自己的身体和人格真的由得了自己吗?
不公平。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人生逢盛世,有的人生不逢时;有的人生而富贵,有的人生而贫贱;有的人生而俊美,有的人生而丑陋;有的人生而健壮,有的人生而羸弱……从古到今,一直就是这样,谁能改变得了?现实生活中,相对的不公平随处可见:教育不公平、医疗不公平、住房不公平、就业不公平、分配不公平、升职不公平、养老不公平……从生到死,有谁没有遭遇不公平呢?
不快乐。我们常常不想做或害怕做的事,也是令人不快乐的事,却往往又是应该做的事。《圣经》传道书说: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可是我们一生都在努力增长知识和才干。俗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现实中令人不快的事已经够多了,可“人生少满百、常怀千岁忧”,社会上杞人忧天、替古人担忧者着实不少。著名画家郑板桥有句名言:难得糊涂。的确,多一点糊涂可以少一点烦恼。但是,许许多多事情都是不能含糊的,装糊涂终究还不是精神鸦片吗?
不知足。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褒义词称之为永不自满、学无止境,贬义词则为欲壑难填、贪得无厌。无论褒贬,人心不足是一个事实。古人云:知足常乐。那是因为人们在学习、工作、生活中总是不知足,因而总是不快乐呀!许多时候许多人迫于无奈、或者因为贫穷愚昧限制了想象、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们知足了。可是谁心甘情愿这样被动消极地知足呢?尽管不知足既可以产生正能量,也可以产生负能量,但得不到满足的原因、过程和结果都是令人烦恼或者痛苦甚至绝望的,因而都是可悲的。
不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不清楚或者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的,这里说一说不知道的“道”。道字的中文含义十分丰富,我们说说神道、天道和人道。就神道而言,各种宗教信奉的神各不相同,且都有明确的排他性,我们不知道谁真谁假、能不能够全盘否定。而且,不是人人都有信与不信的自由,被迫或被动信仰与盲目信仰同样是可悲的。天道是指自然规律。历史地看人类的智力目前大概相当于少儿水平,用历史学家房龙的话说,我们从出发地还没走多远。也就是说,人类还不知道的自然规律太多了。可是我们时常在把谬误当真理,这也是可悲的。人道是指以人为本的社会法则和道德规范,它和神道、天道是紧密相关的。人类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这些法则和规范是不是有违神道和天道,却被要求遵守,这难道不是人生的悲剧吗?
我们之所以感到人生是一个悲剧,是因为我们具有悲剧意识。这种悲剧意识,不但为个体的人所拥有,也为整个民族所拥有。西班牙哲学家乌纳穆诺在其专著《生命的悲剧意识》中指出:“矛盾痛苦、甚或是死亡,它们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悲剧性。唯有付诸行动、唯有能极端忍受苦痛的灵魂的受苦才是悲剧。”[12](P1)“所有哲学与宗教的个人的与情感的起点,就是生命的悲剧意识。”[12](P35)
虽然死亡以及与死亡相关的衰老和否定使我们的人生沦为悲剧,但是仁爱可以抚慰我们的悲剧意识。我们享乐的时刻,经常忘了自己;唯有藉着受难,我们又回到自己。“苦难赋予我们希望,它是生命中至极的美。至极的美就是属于悲剧的美!”[12](P111)即使是在我们所谓的幸福深处,也常常感觉到苦痛的触摸。每当苦难降临时,我们就会更深切地感受到爱的温暖与无价。在世界和生命里,最富悲剧性格的是爱。“爱是幻象的产物,也是醒悟的根源。爱是悲伤的慰藉,是对抗死亡的唯一药剂,因为它就是死亡的兄弟。”[12](P77)
因此,我们应当正视苦难,厚植爱心,于被动中寻求主动,奋力在人生的悲剧舞台上闪耀自己的生命之光。讨论人生悲剧是哲学的题中之义,但悲剧不是人生的全部。伴随着生命的空了与悲痛,人生还能拥有无限的欢愉精神,使人得以摆脱那原始悲情,去享受人生权利、履行人生义务、争取人生自由、顺应人生阶段、创造人生价值、实现人生目的、明确人生态度、追求人生幸福,这才是哲学的使命与光荣。人生虽是悲剧,但不止于悲剧。“如果一定要结束,那也应该是个人奋斗的尾声,经过长久的努力,像佛教徒那样的涅槃,纵然成空,也空的绚烂。”[2](P26)人生幸福,就是在死亡悲剧的土壤上绽放生命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