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的诗（八首）

黄 秋

和一头牦牛对视

在进藏的路上，我遇见一头牦牛

孤独的牦牛，身披现实主义外衣的牦牛

喘着粗气的牦牛

它和我对视，恐惧与敬畏

而它善意的眼神

让我感受到神秘的力量

牦牛的一侧是雪山，一侧是春天

它和我保持三米距离

牦牛慢慢转身

低头吃草，我听见它的胃

一次又一次反刍

我们相互让路，保持了对生活的谦虚

所 见

雪夜，乌鸦飞越唐古拉山

它们是自由自在的

就像多年前，仓央嘉措唱过的短歌

依然在河水里

打着旋

落地生根，流向远方

牧民会种下大片的青稞

天黑后，银河横亘天际

一碗酥油茶，举起又放下

仿佛一种仪式

才刚刚开始

接近的过程

如果你来，像我用一双素手

触摸这里蔚蓝的天空

即使无法抵达

雄鹰的高度，也可靠近

一座热情的雪山

目睹生命之水，以皑皑白雪的方式

扎根。在更凛冽的山风

还没有抵达之前

请相信吧，沿着拉雄村

登临一座向阳的雪山

并不是一件难事

而在看不见的河谷

一定有远方的游人，坐在雪地里小憩

他们指给你的地方一定

离春天的入口最近

问 路

所有的流水都沿着一个方向

有人举着命运之旗

追赶驼队

夜的深处，你推开命运之门

一壶青稞酒

丈量藏南的秋色

拦路的巨石，有僵硬的睡姿

叩开时间之门

嘚嘚的马，踏碎一地星辉

目光投射远方，推演万物的可能

投出一枚石子，点燃头顶的蔚蓝

奔赴风雪中的村庄

依稀的灯火，足以温暖

所有的旅程

画雪山的女孩

一袭白衣，拉近她和雪山的距离

风吹过，画板发出轻微的震颤

她迟迟不敢落笔

巨大的雪山，白茫茫一片

甚至山腰上的白云

如出一辙。她一次次

回望来路

满眼风雪，陷入沉思

一场盛大的祭祀刚刚开始

无数的诵经者，心无杂念

画雪山的女孩

起身面朝雪山

跪拜，再跪拜

牧羊的星星

雪山是一块丰美的水草

“所有斑斓的蝴蝶

已学会飞回泥土”。风在远处诵经

石碑上潦草的字迹，要用

一生的时间，去辨识

竹杖敲打冰雪，阿妈

推开锈迹斑斑的木门

总有一个相似的春天

无法拒绝

牧羊的星星，也有

短暂的欢愉

它们在山之侧

头顶落日，在雪上对饮

从不喧哗，也不会忽略

落日下最后的倒影

雪莲花开

雪莲花开的时候，你举着风铃

跑向更高的山冈

龟裂的手，有莲的体温

也深藏

藏族女孩内心的锦绣

萨普神山，命中注定的仰望

让你咽下，更多的雪水

羊吃掉半个草原，剩下半个

留给春天

只有春天，才这样

近在咫尺，让你

做一回小女孩，而每一次

羞怯的回头

都是一次花开

通往雪山的路不止一条

这明亮的村庄，有多少风雪交加的夜晚

可以用来

安慰。环顾的四野

无法用语言一一描述。通往雪山的路

不止一条，牦牛倒下的地方

雪莲开得正艳，向导迷路的丛林

一群藏羚羊

刚好留下散乱的蹄印

急促的呼吸由远而近，而神山

是一本不能翻动的册页

当黎明抵达这里，阳光是最好的证词

灿烂的日子

犹如这辽阔的疆域，铺展

充满诱惑的因子

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

只有漫长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