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记忆

2023-04-02 05:55刘慧琪
西部散文选刊 2023年3期
关键词:镢头乡邻大朵

刘慧琪

在秋和冬的间隙里,我感叹着时光的恍惚,不因蹉跎,而因时光逝去,手里握紧的,似乎只剩一把凉。我深吸一口秋意,浓浓的,大自然骨子里散发的体香,令我陶醉在秋日的酣然里。转灰的树干,消瘦的枝丫,倦意的枯叶,秋天这缠缠绵绵的诉说,无穷无尽地漫入我长长的回忆。它似乎要告诉我什么,却不明说。

午后的一扇玻窗,一片夕光,静坐,遐想,任思绪跟随窗前的落叶走远。一种莫名的感受袭入心头,似乎目之所及的是家乡的样子。忙于秋收的母亲挥动手中的镰刀,呲呲呲……割麦子的声音在她娴熟的动作里,节奏清晰。旁边的小女孩,生怕被麦茬扎到,乖乖坐在田埂上,嗅着麦香,数着麦堆,玩着几根狗尾巴草,等着母亲割完麦子带她回家。母亲一直在麦丛里身影起伏,月光落了下来,鸟儿停止了尖叫,换蛐蛐上岗,唧唧吱、唧唧吱……为大地哼唱悦耳的摇篮曲,像母亲一遍一遍哄睡儿时的我。

母亲一辈子都喜欢着土地,眷恋着土地。记得小时候,为了能多一点点土地,母亲总拼命地把自家土地周围的荒地一锄一锄都开垦出来,为此父亲总埋怨母亲:“你跟土地过一辈子吧!”是的,母亲热爱土地,超过爱自己。

每年黄叶翩翩飞舞的时候,母亲都在地里忙活著,从早到晚,那一片一片的庄稼,齐刷刷列队,伸着脖子,似在迎接母亲的检阅。

记得每次给母亲去送饭,都看到母亲把镢头扬得高高的,破旧的毛衣在空中飞舞着,黝黑的脸膛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沿着发际线滑下来,挂在颌下。

“妈,吃饭了!”我远远地从地头就开始吆喝母亲。

“哎——好嘞!”母亲答应着,却仍旧不停地刨着土地。

“妈,休息一会儿吧。”我总心疼地说。

“这就来”。母亲嘴里答应着,却依旧不停地挥舞着镢头。身后跟着一群滚圆,饱满,鲜艳的红皮地瓜。

很多时候,我喜欢躺在田埂上,抬头仰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飘荡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想象着每一朵白云像哪些我所能联想到的生活中具象的东西。偶有一群南飞雁,欢快地高歌着,排着整齐的队伍,飞向远方。我的思绪,也跟着,飘往它们的远方……

我喜欢跟着母亲去收秋,喜欢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也喜欢在大地的乐园里寻找那些未知的秘密。母亲经常说,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母亲说到做到,一辈子在土里劳作。

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初的我,一个农村人,没有额外收入,都是靠土地刨日子,再养些猪羊牛之类,到集市上卖了,换点小钱。乡邻们都精心侍弄着分到户的几亩薄田旱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忙。还得默默祈祷苍天眷顾,能体恤农民疾苦,赐个天时地利,风调雨顺,让庄稼茁壮成长,有个好收成,解决一家人的基本温饱问题。这是多么简单的要求呀,可在那个年代,也是很难如愿的。

每逢碰着个好年景,到了稻谷飘香的秋天,村道上,田野里,晒谷场上,就连空气也弥漫着丰收的喜悦,到处洋溢着乡邻们的欢声笑语。他们比较着谁家的谷粒更饱满,谁家的花生更结实,谁家的红薯个头更大……

岁月如流,四季在无声无息地交替轮回,日子在每一个平凡的春去秋来中逝去了,渺如云烟,飘洒在九霄云外,了无痕迹。往事如碎片,被风蚀,剩残片在脑海里久久盘旋。

离乡多年,那渗入我骨子里乡情,挂在耳畔的乡音一次又一次带我回乡。我的母亲,辛劳了一辈子,一抔黄土,把她的人生封存在那片土地上,我再也没有停止想念,无数次我泪流满面……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的母亲啊!多少次,我凝望着你的方向,默默地说:我只是走了,但从未离开。

我与面前的这一切隔着一层玻璃窗,我与天际的夕阳隔着目之所及的距离,我却无法走近,也无法凭着一扇玻璃,把秋天拥抱在怀里。我再次双眼模糊,大半生的荒凉感,算是秋,还是秋的一部分呢?

猜你喜欢
镢头乡邻大朵
外出打工开眼界 返乡创业富乡邻
循环种养 带富乡邻
云与紫外线
“惠”泽乡邻情如“海”
大朵大朵
不远
狗是好狗
泡桐不知风雨事
偷什么
岭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