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与静坐都是正经事

文/杭州外国语学校 袁翰飞 图/朱大凤

内心，是属于一个人的小世界。

杭外是要求住校的。除了周末，几乎每一天我都在幽静的小和山脚下度过。从我走进校门那天起，这里的一切就都成了我的私密珍宝。学校里的一草一木，每一间教室，每一张课桌，每一本书，对我而言都是新奇的存在。那时的我像一只小蜜蜂，如饥似渴地在“花丛”中寻找“花蜜”。新鲜的英语单词，妙趣横生的数学知识，朋友们一起聊天、运动、玩耍。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激动不已。

岁月流转，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我熟悉了学校里的日常生活，也褪去了刚进学校时的羞涩，变得有点躁动和好胜了。这份躁动从课业竞争弥漫到了运动场上。那时我刚开始打篮球，我那擅长打篮球的朋友陈奕丞在一场比赛中输给了我。赛后，他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袁翰飞，你应该穿上球鞋打球，不然会受伤的。”我一听这话，想也没想，便断定他是因为输给了从未学过篮球的我，心里不舒服才嘲讽我的。于是我头都不抬，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很快，上天给了我一个教训。

我的脚踝在一次拼抢中扭伤了。一般来说，伤筋动骨要休息一个月。可我哪里忍得住，一个星期后就心痒难耐了。下午的课还没结束，我就想着要去打球放松一下。可当我准备回宿舍换衣服时，陈奕丞又过来对我说：“袁翰飞，你现在还不能打球，要再休息一段时间。”我一下子就火了，心想，你不就是想拖延我打球的时间吗？如果我这个月不去打球，你就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练习，再次超越我了。我忍住躁动的情绪，只说了一句：“没事，反正我就一个人打。”

那天傍晚的天空很美，深蓝色的天幕，配上夕阳下山后的粉色光晕，远处小和山的黑影衬托着天与山交界处那片快变黑的云霞。温度刚刚好，没有了白天的燥热，晚风微微吹动树叶，舒服极了。我打了一会儿球，脚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想到刚才陈奕丞的话，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休养了一个星期，我的脚早已痊愈。我打定主意，晚上一定要跟陈奕丞炫耀一下这件事。

忽然，有几个同学抱着球从远处走了过来。

“袁翰飞，就差一个人了，来不来？”

我心里很清楚，我这个状态不适合跟他们拼杀，不然又会有受伤的风险。可领头的那位同学见我没说话，便又说道：“袁翰飞，今天难得有这么多人来，打一次全场比赛多好。”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是啊，全场比赛多有意思啊！毕竟，要想碰到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多球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答应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曾无数次想把它塞到我心中最深的角落，拿一把最大的枷锁锁上，可是，每次它都会冲破枷锁，闯入我的脑海。一年过去了，我还是能深刻地体会到脚踝钻心的疼痛以及泪水冲刷在我脸上的苦涩。我依稀记着自己一瘸一拐离开时，球场的灯光刺入黑夜的画面。

那天，我是哭着回家的。

右脚脚踝韧带断裂，静养六个月。

那次受伤以后，我的生活又改变了。没有了运动，我丧失了一个排解烦恼的最佳渠道，变得越来越难以静下心学习了。母亲也看出了这一点，尽力帮我排忧解难。她说，我的心不够静，这种躁动会影响我的生活。正是这样，我才会受伤，才无法静心学习。于是，她让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静坐五分钟。

她对于静坐的描述很简单：闭上眼，深呼吸，排除外界的干扰，让自己专注于一呼一吸之间。于是，等到晚上宿舍的灯光熄灭了以后，我爬上床，半生不熟地开始打坐。没想到刚刚闭上眼，隔壁床的同学就嚷嚷了起来：“哈哈，袁翰飞，你在干什么呀？”

我清楚他要嘲笑我，但我不想被他影响我这颗刚刚安静下来的心，于是便没有说话。

“还装听不见是吧？”

我继续沉默。

一片寂静。

一段时间后，我把眼睛微微睁开，宿舍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夜深了。

杂乱的思绪随着黑夜变得模糊，不一会儿就安定下来。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静坐之后，我发现自己都能摆脱，睡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静坐能在潜移默化之中使我的心更加平静，面对嘈杂的生活与棘手的学业，我也能稳妥地处理了。体验到了内在力量带来的好处后，我的心态变得平和了，生活也变得更美好。

在学校里，我努力追求这种内在的力量，追求能让我心灵安宁的环境。我安静地学习，聆听古典音乐，研究古代历史。我渐渐体会到了一点，很多事物都会随着人的心理或者其他因素的改变而改变，而真正不变的是自己的内心。内心，是属于一个人的小世界。

“此心安处是吾乡”，小世界也是这样的。经历了身体的伤痛、心灵的顿悟，我的性格变得越发沉稳。我学会了怎样一个人独处，也愿意敞开心扉与人交流。闲来无事时，我就一个人静坐，而同学喊我出去打球，我也十分乐意参与。我和陈奕丞成了好朋友，和过去那个天真自负的自己和解了。我拥有了属于我的小世界，它让我专注自我，感受幸福，体验新的能量。我想起一本非常喜欢的书——《小王子》，主人公在茫茫的宇宙中流浪，寻找那颗属于他自己的、能给予他养料的小星球。

谁的生活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