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健勇 宋佳旻
面对视频走红网络,万宝告诉记者,“我依然只是普通的生活记录者,认真记录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光。”
“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奶奶的照片,又贴放在胸口,在天安门广场上的爷爷哭了,又笑了……拍照的时候,爷爷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很开心。站在天安門广场拍一张照片曾是爷爷奶奶共同的心愿。”近日,一位网名为万宝的网友晒出自己辞职后带着爷爷旅行的短视频走红网络。
视频拍摄的时间是2022年9月24日,万宝带爷爷前往北京旅游,老人举着去世妻子证件照合影的一幕,感动了无数网友,大家纷纷为万宝的孝心点赞。面对视频走红网络,万宝告诉记者,“我依然只是普通的生活记录者,认真记录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光。”
辞去工作
要帮爷爷实现100个心愿
万宝是95后四川自贡女孩,2022年5月,有5天假期的她离开成都回到自贡老家陪伴爷爷。原本想给爷爷一个惊喜,但是进门后,她看到老人在沙发上沉沉睡着了,20分钟爷爷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我的父母一直在外打工,6年前,奶奶去世后,爷爷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我看到那一幕,觉得特别心酸。”万宝说。
万宝在家待了5天,全程跟着爷爷生活,发现他记忆力变差了,走路开始喘了,腿脚也不那么方便了,衰老在他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爷爷很孤单,保健品推销员稍微对他嘘寒问暖一点,他都会相信并购买。”万宝说。
于是,万宝决定回家陪伴爷爷,让他不再那么孤单。回成都后,她就立刻向公司提交申请,成功“裸辞”回到老家。
辞掉月入2万元的工作,万宝并不是准备“啃老”,她同时做3份兼职来赚钱。她表示,虽然收入有所降低,也没有之前稳定,但自己不后悔做过的决定,“能陪爷爷,就够了。”
万宝回到自贡后,发现爷爷的生活非常充实,早上4点50分起床,5点30分前吃早饭,一天上3个老年“保健养生”课,做两次操,跳一次广场舞,做饭、洗衣服,晚上10点半准时睡觉。“充实下潜藏的是孤独,朋友与爱人相继离世,家人都在外工作,他要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填满,来找到存在的意义。”万宝说。
在和爷爷的相处中,万宝发现爷爷有很多心愿。一天她练字时,爷爷在旁边看,万宝让他写点什么,老人拿起钢笔,想了很久,写下了已经过世6年的奶奶的名字。
万宝和爷爷聊起往事才知道,爷爷和奶奶有很多地方想去,但因为奶奶腿脚不好没有去。“当时我就想,我已经来不及帮奶奶实现愿望了,一定要帮爷爷实现愿望。”
万宝制定了“100个心愿计划”,家乡的恐龙博物馆是爷孙旅行的第一站。爷爷知道后很开心,特意穿上新皮鞋,换上西装,早上7点便和万宝出发。爷爷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活泼地和博物馆前恐龙雕像合影,新奇地指着恐龙化石给万宝分享,盯着恐龙玩偶一直看。万宝问他要不要买下来时,他又会傲娇地说,这都是小娃儿玩的。
后来,万宝为爷爷办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灯会,让爷爷第一次坐上船游了自贡的河。“这些给我的生命带来了新的希望,让我有机会接触很多新的东西。”爷爷喜悦地说。
去北京看升旗
爷爷将奶奶遗照放在胸口
“爷爷,你想不想去北京呢?”万宝问她84岁的爷爷。爷爷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啊”,笑得眯起来的眼睛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两天后,万宝便带爷爷和爸妈坐上飞机,飞过近2000公里的距离,帮爷爷实现心愿。
出行的前一天晚上,爷爷兴奋得睡不着觉,刮了胡子,换了干净的白衬衫,还不停地在客厅踱步。万宝拉着爷爷的手,安抚他:“爷爷你不要紧张,我们陪着你呢。”老人这才安心地睡了觉。
这是万宝爷爷第一次坐飞机,爷爷觉得很新鲜,一直盯着窗外看了2个多小时。
到北京的第二天,万宝便带爷爷前往中央电视台,参加《越战越勇》节目的录制,成为现场一名观众。爷爷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看这个节目,也很喜欢主持人杨帆,因此来北京前,万宝就为爷爷争取到了该节目的观众名额。
一见到演播厅,爷爷不敢相信地问万宝,“这真的是央视,是《越战越勇》吗?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来参加这个节目。”最令爷爷欣喜的是见到了主持人杨帆,“听到杨帆说话,很亲切。”爷爷高兴地告诉万宝。
国庆前,爷爷实现了他的执念——去天安门看升国旗。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外套,在胸口贴上红旗,凌晨2点准时出发,一路上看到一花一草、每一栋建筑都觉得很幸福,会喜悦地和万宝分享。万宝每次问他困不困,他都说不困。
他们不到4点便到了天安门广场排队,过了安检后人们都激动地跑起来。爷爷精神抖擞地往前走,步伐比家人都快,走着走着便跑起来,万宝叫他不要跑,他走两步又会跑起来,一直快步走到升国旗的地方。
当天边染上了红晕,国旗护卫队庄严地走过广场,爷爷注视着国旗冉冉升起,拿出奶奶的照片,又放在了胸口的位置,在天安门广场上的爷爷哭了,又笑了。
此后,万宝带爷爷去了故宫、香山、景山等地方,每到一个地方,爷爷都会拿起奶奶的照片在景点前拍照。在奶奶去世后,家里人怕爷爷伤心,把她的照片都烧了,爷爷便偷偷留下奶奶的一寸照片放在钱包里,让照片陪着他看北京的风景。
万宝说,爷爷和奶奶年轻时一直有一起来北京的心愿,但年轻时两人贫穷,交通也不发达,老了后奶奶腿脚不好,爷爷选择在家陪她,便一直未能成行。这次爷爷带奶奶的照片算实现了两人几十年的心愿。
尽管万宝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这趟旅行的“小插曲”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万宝带爷爷去前门时,爷爷就差点走丢。爷爷看了两眼橱窗,万宝和家人就走到前面了,爷爷想跟上他们时,却认错了人。尽管万宝及时回头发现,但还是吓了一跳,急忙叮嘱爷爷一定要认准人。
在这之后,为了防止爷爷走丢,万宝让爷爷走在中间,她和父母一前一后护着爷爷。
下一站去成都
爷爷想去看看大熊猫
万宝把爷爷的视频拍下来,发在抖音和B站上,记录和爷爷在一起的生活,因为她发现奶奶留下的影像记录很少,所以她决定一定要把爷爷的生活记下来。
她把视频分了几个组,每次发的时候带上不同的话题,记录不同类型的内容:带爷爷实现一百个愿望,记录了实现愿望的全过程;辞职回家陪爷爷,记录她和爷爷在一起时她最真实的感触;人生百态观察日记,记录爷爷对她的爱,也记录了她和爷爷一起生活后,对社会的观察。
万宝给爷爷看了视频后,爷爷觉得很真实、很开心,“我爷爷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会忘记很多事情,但是万宝给爷爷记录下来了,爷爷看了视频之后仍然会觉得很亲切,想起当时的心情。”万宝说。
带爷爷去北京的视频在抖音收获了百万点赞,上了视频网站热门。人们被万宝的孝心、她和爷爷之间的真情所打动,很多年轻人在评论区或表示羡慕,或抒发遗憾,或分享带家中老人旅游的经历,或咨询带老人旅游的攻略。不少人开始意识到要多珍惜和长辈的时光,不愿让“子欲养而亲不待”变为永恒的遗憾。
对于视频火起来,万宝觉得无所谓。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视频记录者,过平凡的日子,记录平凡的生活,并不是什么网红。当她在留言板看到很多年轻人有遗憾时,她便会回复安慰的话语或者表情。
“下一站,我想带爷爷去成都看大熊猫。”万宝憧憬地说。她想帮爷爷实现他的每一个愿望,未来她还计划带爷爷去湖南、长江、黄河,帮爷爷实现更多愿望。她依然会拍摄视频并分享,记录和传递亲情的温暖。
对话
视频是留给爷爷的记忆
北青报:爷爷毕竟是84岁的老人了,出行有什么困难吗?
万宝:出来前给他做了体检,考虑到他腿脚不方便,出行坐的飞机,尽量打车。
当然爷爷想坐地铁,就跟着他坐了一次。我能考虑到的各方面都已经做好了,只是前期准备时间可能比较长。另外出行时还是要考虑周到点儿,照顾老年人的速度。
北青报:爷爷对这次旅游是怎么看的?他心情是怎样的?
万宝:很兴奋,很开心。最早他说不想去,感觉花太多钱,感觉好像在麻烦我。我跟他说不麻烦,钱都是我一笔笔攒下来的,给他设立了旅游资金,专门给他花的。
北青报:为什么想通过短视频形式记录爷爷的日常?
万宝:我们每天有很多事情,爷爷不可能會记得住,但是我给他记录下来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忘了,我们可以再陪你去看一下视频。
比如说爷爷第一次去看望好朋友,他会有一个心情。即便此后再看仍然会觉得比较亲切,这种心情不仅仅是停留在那一天。
北青报:视频火了,担不担心爷爷的生活受到影响?
万宝:我和爷爷说,有人认出你,你就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回应即可。爷爷走红网络后,许多人认出他,但不会去打扰他。只有偶尔,爷孙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人走上来交谈两句。
北青报:对其他想带老人出行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吗?
万宝:首先要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要带他去做一个体检,根据他是否适合出行、能否坐飞机来安排。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一下老人本身的意愿,比如说我不打算让爷爷坐地铁,他想体验一下,然后说就保护着他去挤一下。出行随时关注着他,多一点耐心,比如说我看到爷爷腿疼,我就说要紧吗,他说不要紧,但是我还是给他租了一个轮椅。老人都不愿麻烦家人,还是要去从他的一些什么细节当中去观察一下。
肖勇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