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逻辑、挑战与实践路向 *

2023-03-27 02:38罗江华
中国电化教育 2023年3期
关键词:转型数字化数字

罗江华,王 琳

(1.西南大学 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2.西南大学 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理论指引下,我国教育转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当前正处于转变教育发展方式和提升教育服务能力的关键期;教育领域的新基建和教育数字化转型则是这个关键期的两个重要议题。从理念层面看,新基建被认为是教育系统全面数字化转型的重要牵引[1];从实践经验看,借助不断升级改造数字化基础设施、稳步提升数字教育资源供给能力、推行数字技术支持的教育教学创新等,新基建已成为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础条件[2]。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教育系统适应外部环境和内部发展需求的主动求变,是依托新基建促进教育系统创新和变革的过程[3];由是,有效推进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必须准确把握教育新基建作为复杂系统释放支撑效力的运行规律[4];并以新发展理念为基石,把新网络、新平台、新资源、新校园、新应用和新安全等摆进教育数字化转型进程中,让教育新基建成为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驱动力。

相关研究聚焦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本质、政策制订和现实挑战等论题。这是一个划时代的系统性教育创变过程,其在本质上是数字技术整合到教育领域的各个层面,进而推动教育组织创新与变革[5]。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政策设计体现了应对数字化挑战、重塑教育体系和整体性推进的基本逻辑[6];需做好各级各类教育的数字化转型试点,特别是研发教育数字化成熟度模型或框架[7]。

目前,如何合理定位教育领域的新基建,如何以新基建引领教育系统全面推进数字化战略,这些问题的探索渐成热点。例如,完成数字教育资源新基建,需对新技术支持的资源建设体系加以研究,讨论如何形成智能化组织管理的资源供给体系、全链条的资源监管评价体系等论题[8];教育考试的数字化场景技术日前成熟,但我国各地教育考试观念及基础设施条件差异巨大,需探索符合区域实际特点的“数字基座”方案[9];就教师培训工作而言,新基建赋能亦面临破解时效性与针对性差、资源供给与实际需求失衡等现实问题[10]。

教育领域部署新基建的核心目标是促使教育系统全要素、全链条和全流程的数字化,进而生成新的教育治理体系、教育服务范式和教育生态。在现阶段,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进程面临着一系列痛点、难点问题。须以复杂系统的思维来认识并驾驭教育领域新基建的复杂性,把战略规划与变革管理结合起来[11];就新基建赋能的实际效果看,其支撑体系的短板明显,且在响应“双减”“停课不停学”现实要求层面存在很大距离[12]。本研究探寻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逻辑机理,直面教育领域新基建过程中遭遇的关键挑战,并有针对性地提出新基建重塑教育生态系统的支撑技术与应用策略。

一、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逻辑机理

核心问题是要明晰新基建为什么能支撑教育系统的全面数字化,以及新基建能推进教育系统发生哪些重大变化等问题。

如图1所示,统合来看,教育领域新基建迭代主要指向优质数字教学资源服务、新型教育场景搭建等;其通过重构学习环境、内容供给、教与学方式和管理与评价等,进而不断创造出新的供给方式或载体;而这又进一步推进了教育生态重塑,即形成互联互通的智慧教育环境、需求驱动的优质教学资源服务以及创新融合和可持续的应用;最终完成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任务。

(一)基建迭代,壮大教育新动能

2012年以来的十年,是教育信息化加速发展的时段。特别是“互联网+教育”有序推进、“三通两平台”全面布局,为各级各类学校的数字化转型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自《教育信息化十年发展规划(2011-2020年)》发布以来,各级各类学校的基建配置水平不断提升;2022年教育部最新数据显示:全国中小学互联网的接入率已达100%,拥有多媒体教室的学校占比达99.5%,师生数字终端数超0.28亿台[13];“三通两平台”“三全两高一大”等行动持续推进,已经建立了借助数字化手段扩大优质资源覆盖面的有效机制;国家主导三大智慧教育平台建设;至2022年12月,国家中小学智慧教育平台已经整合课程资源4.4万条;至2022年9月,国家职业教育智慧教育平台整合0.2万个专业教学资源库、0.6万门网络精品课和0.2万多门视频公开课,国家高等智慧教育平台整合了国内外20多个教育资源平台,开放了2.7万门涵盖多专业和多学科的优质课程资源[14];上述三大智慧教育云平台自上线以来,已经实现多次升级,日均浏览量不断攀升,累计访问量已超过474亿次,有效扩大了优质教育资源共享[15]。当前,教育信息化基建升级工作正稳步推进,网络安全支撑体系持续优化,管理信息化工作机制基本建立,教育信息化可持续发展能力大大增强[16]。

实践证明,教育信息化基建已经成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道路的重要动能。特别是“三个课堂”常态化应用的政策和举措,展现了利用信息技术促进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的中国智慧[17];教育信息化基建的普遍部署,推动了优质教育资源的合理配置和广覆盖,这也被视为促进教育公平的有效机制[18]。数字化转型正成为教育变革不可逆的趋势。2020年以来,教育信息化基建系统性地支撑了“停课不停学”;2022年上线的国家中小学智慧教育平台有效赋能了“双减”政策落地[19];这在更大范围推进了优质教育资源共享,进一步构建教育新生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在新时代对更好教育的强烈期盼[20]。

新基建促成了大量数字技术在教育中的应用。以5G、F5G(第五代固定网络)、WiFi6、AIoT(人工智能物联网)为代表的新型网络基础设施,推动万物智能互联,有助于破解“信息孤岛”难题;以人工智能、虚拟现实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基础设施赋能传统教学环境升级为智慧学习中心,实现教育空间的虚实融合,塑造高沉浸、高交互学习体验环境,丰富了师生的学习资源和学习体验[21]。一些地区已把上述新技术成功应用至教育实践活动中;例如,华中师范大学国家数字化学习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华中师大第一附属中学、中国联通、华为等通力协作,借助5G技术、虚拟现实和全息投影等技术,突破以往异地同步教学“互动难、协作效果不佳”等瓶颈,着力于打造“空中课堂”

“云网融合”“教育数据中台”“教育算力中心”等新基建将为教育数字化战略提供强大的动能支撑。特别是基于“云网融合”“平台互联”的新应用可驱动教、学、管、研、测、评等教育全要素、全链条的数字化。“教育数据中台”集数据采集、数据存储、数据分析、数据服务、数据治理于一体,形成中台能力,驱动教育治理与评测精准化,促进精准教学[22]。“教育算力中心”有效支撑人工智能与教育教学融合,为学习者画像、资源个性化推荐、智能导师、智慧学伴等典型应用场景夯实算力基础。学习者画像定量分析学习者的“全量数据”,构建“画像”的全链条信息,为教师及时调整教学策略提供事实依据[23]。整体上看,教育领域的新基建拉动教育教学改革的作用显现,有效率地推进了数字教学资源的流转和复用,具有拓展教育环境、创新教育活动场景等显著特征。

(二)范式转变,创造教育新供给

进入数字时代,教育的主要矛盾已经从是否“有学上”转变为能否“上好学”[24]。因而,工业时代形成的大规模、标准化教育范式亟需向大规模、个性化教育范式转型,进而推动教育公平而有质量地发展。这和新基建赋能经济的情况相类似:其发展范式的转变,本质上是要完成发展动能的转换[25]。教育领域新基建的部署,重心是通过新一代信息技术对传统教育技术的高度兼容、颠覆或创新,生成新的教育环境,形成多元主体合作的格局,推动传统教育网络、平台、资源、应用等基础设施数字化升级,从泛在互联、平台云化和资源优化等方面为教育赋能,实现数字空间与物理空间的融合,消除教育资源有效配置与生产要素合理流动的障碍,将教育基础设施与数字化资源的静态势能转化为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动能;此种动能转换推动了教育发展由依靠资源重点投入驱动向依靠资源公平配置驱动[26]。

新基建推动教育范式转变,即由低质量、规模化、标准化育人模式向高质量、规模化、个性化育人模式转变,事实上是经由新型教育供给来实现的。大规模、个性化教育范式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支撑下,通过目标差异化、内容定制化、教学过程精准化、学习方式自主化、学习环境泛在化等推动教学场景重建、教学组织重构、教学理念重塑与学习方式变革,形成公平优质的新型教育生态[27]。新型教育供给是这种新型教育生态中重要的环节,将变革传统的“标准供给”模式,实现“需求驱动”的个性化新供给。作为教育新供给的典型表征,学习的环境走向“泛在智联”,教育资源走向“虚实融合”,教学过程走向“人技协同”,学习活动走向“终身定制”,教学管理走向“智能治理”,教学评估的过程追求全面精准[28]。

详细说来,新型教育供给涉及以下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重构学习环境;“云、网、端”一体化的智能化技术设施赋能传统学校转变为泛在的学习中心,灵活、开放和多样化地创生出“选课走班、跨校协同、家校合作、校企联动”等新模式、新方法和新形式[29];同时,“云、网、端”一体化创生的新型环境,能推动“线上”和“线下”教育活动的无缝衔接与融合创新,形成新的优质教育资源服务供给渠道。二是重构内容供给;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赋能下,教育资源内容不再是传统静态的纸质教材,而是虚实融合、立体动态的多模态数字资源。三是重构教与学方式;多模态数据采集与分析辅助教师基于数据发现真实的学生,制定合理的教学计划与学习活动,从而突破了经验模仿教学范式和计算辅助教学范式所固有的局限[30];例如,智能导师、智慧学伴等教学应用能有效提升教师教学效率,弥补标准教学带来的缺陷,为学习者尽可能地提供“适合的学习”服务,进而提升学习能力[31]。四是重构管理和评价;基于物联网、虚拟现实等智能技术的教育应用可实现对物理空间传统业务流程的抽象与简化,推动教学、学习、管理以及评价活动数据化;并在数字空间建立新的教育业务逻辑闭环,结合教育数据孤岛的治理,倡导“一站式”教育政务服务,推进教育数字治理体系的构建[32]。

(三)生态重塑,服务教育新需求

教育数字化和生态化是双线并行、相互支撑的战略。一方面,教育数字化转型工作不是简单化的技术迭代升级,而是教育系统整体上以生态化战略推动教育现代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着重处理好新一代信息技术、教育文化和教育实践之间的复杂关系[33]。另一方面,教育数字化工作为优质教育资源共享、教育场景创新、区域教育协同以及治理能力提升等提供了支撑,已成为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动力,本身是教育生态化发展中的重要环节[34]。总体上看,教育数字化和生态化战略是相互促进或制约的关系,共同着力于破解教育系统内部条块分立、教育数据和资源共享困难和教育教学决策支持不足等瓶颈,进而满足日益增长的差异化和个性化教育需求。

教育系统生态重塑是新基建有效释放动能的结果,并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新基建升级传统网络、平台等基础设施,嵌入新一代信息技术,进而形成由物理空间、信息空间和社会空间联通的学习空间新架构,为智慧教育生态系统奠定“数字基座”。其二,新基建赋能优质数字教学资源在更大范围的共享流转,形成了需求驱动的优质教学资源服务生态;特别是多模态学习分析、学科知识图谱、机器学习以及区块链等关键技术赋能,推动了个性化、精准化和智能化的数字教育资源按需服务[35]。其三,新基建以教育数据要素为抓手,响应差异化和个性化需求,创生出自适应学习、智能学伴、智能评测、智慧教研等教育应用,形成了创新融合和可持续的教育应用生态。

在教育数字化转型进程中,新需求与新基建部署是息息相关的;新基建与教育的结合,既是教育生态重塑,亦是不断满足新需要的过程。例如,当教育环境从固定教室变成虚实融合的学习空间,教育资源从静态的纸质内容转化为动态的沉浸式多媒体场景,师生关系从“教为中心”转变为“学为中心”,这都要求教师与学生具有与之相适应的数字化教学能力与数字化学习能力[36]。要适应虚实融合、边界模糊的新型教育生态系统,教育行政人员需要不断提高数字化治理能力,教师需要提升数字胜任力,学生需要不断提升数字化学习能力;这均需要教育领域新基建部署来完成供给和响应。其在价值层面是应对数字化挑战,在目标层面是利用数字化重塑教育体系,而在实践层面是整体性拉动教育教学活动的数字化转型,并再造教育治理流程[37]。

二、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关键挑战

我国教育领域的新基建部署仍然处于初期阶段,其对教育的支撑作用还没有完全显现。更重要的是,不当的新基建部署亦可能成为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制约因素,如技术系统限制、缺乏协同、数据滥用或伦理风险等[38];这还涉及新的数字鸿沟、教学体系已有惯性制约、教师数字化创新教学的实践能力薄弱等系列问题[39]。

(一)融合基础设施服务水平待提升

融合基础设施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的统合应用,并重点支撑传统基建的转型或升级。在制造业,传统基础设施整合物联网、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形成了融合型数字基建,推进“虚拟设计”和“智能制造”体系,进而支撑传统行业数字化转型,并淘汰了部分落后行业[40];“5G+工业互联网”等典型的融合型数字基建逐步向规模化复制演进,为“十四五”发展奠定坚实基础[41]。教育系统对融合基础设施“适应性”特性的要求强烈,主张把传统功能单一的信息化基建演化成融合信息感知、传输、存储、计算和处理等功能为一体的网络化、智能化和综合化基础设施,进而保障教育系统数字基建的超大规模连接、超低时延、超高安全性和超高可靠性。强调新基建的“适应性介导”,即把适应性服务作为新基建的核心理念,重点推进具备“调适”和“孕育”能力的新平台、新应用或新资源[42]。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就是“云网融合”后构建的教育服务新形态;浙江在2021年启动了“教育魔方”工程,旨在于2025年建成基本成熟的一体化教育行业云、教育大数据仓、全民终身学习平台以及智慧教育治理系统等;上海版本的教育新基建着力于构建多类型的“教育应用场景”,如市级统一数字教学服务平台、高沉浸和交互式学习空间、数字化综合评价平台等。

但教育领域融合基础设施的部署仍然面临瓶颈。当前基础教育领域新基建部署的投入重心仍然在基础支撑能力层面;特别是为保障疫情应对期间的在线学习,中西部省份更多地把经费投入到网络接入、数字教育资源公共服务等事项上;其在教育平台互联、教育数据互通、智能教育场景搭建等方面的投入力度不高。主要问题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各级各类学校的互联网接入带宽有待提升。调查表明,我国中小学实现百兆出口带宽全覆盖,但千兆以上接入带宽覆盖率不足10%;5G等新型网络基础设施建设主要集中于城市和热点地区,其教育应用刚刚起步。2022年针对23个省(市)的调查数据显示,70%的城乡学生均不同程度地认为互联网接入存在明显的卡顿、拥挤等问题;50%的城乡教师认为线上教学网络不稳定[43]。

第二,教育平台基础设施的数字化、智能化水平有待提高。目前,省级教育资源公共服务平台已经全部接入国家级平台,56.52%地区(地市区县级及以下)建立了统一门户的信息空间,其中30.77%均采用“企业云服务”的搭建模式[44];但省级平台与区域平台的服务承建商不同,致使数据难以实现互联互通与资源化;尤其“区域云平台”的开发能力参差不齐,各类应用平台繁多,数据难以整合,且原有的数据结构无法适应新教育业务需求。从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省域推进”的情况看,依托云网融合推进教育平台同构互联、异构对接和实体映射等任务非常艰巨[45]。

第三,各地智慧校园建设仍然呈现“重硬轻软”和“县域推进”特性,新基建的通用性不强。“软性”基建一般是指算力服务、节能型教育数据中心、一体化基建管理模块、教育安全防护模块、虚拟化资源调配模块和智能化管理工具等,强调以标准化、通用性模块为基础,来提供实用性和适切性服务[46]。公开数据表明,中西部省份的智慧校园建设仍处于“硬件为主”阶段;例如,重庆2019年建成市级智慧校园示范学校350所,至2022年达到了388所,这些智慧校园的“硬件”投入占总投入的70%以上;中西部多数省份仍沿袭“以县为主”的教育新基建投入机制,其投入和运行仍然“各自为政”,很难在省域、全国范围内有效发挥教育算力、教育数据中台等新基建的动能作用;并进一步助长了教育平台、教育数据的无序和“孤岛现象”[47]。

(二)教育组织数字化能力建设不足

从国际经验看,数字能力是部署和应用教育新基建的重要保障;教师的数字化胜任力、学生的数字素养和管理者的数字化领导力等更是影响教育领域数字化转型进程与质量的关键变量[48]。但从调查情况看,管理者数字化领导力、教师数字化胜任力、学生数字素养等均存在明显问题。

第一,中小学推行数字化工作的惯性思维明显。作为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组织,学校对新兴技术带来的颠覆性创新认识不足,对数字技术带来的组织流程变革认识不足,依然维持“教为中心”的“稳态”结构。2022年的调查发现,仍有近一半的城乡学校缺乏教育数字化转型规划以及相应的信息化基建升级、维修的规章制度[49];学校管理团队普遍缺乏对“数据治教、数据治学”的深刻认识,基于数据开展学校治理与教育服务的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

第二,有组织的数字教育资源服务能力有待提升。调查数据显示:超八成的资源平台内容陈旧,更新不及时,难以匹配新课标与新教材;且智能化服务水平低,存在检索困难、无法兼容等问题。九成以上的资源平台只服务于教师教学,难以支撑学生自主学习;这些平台资源多是简单的学科内容呈现,尚未形成全链条的资源管理评价体系[50]。

第三,教师对新技术的应用、整合能力有待提升。教师惯于对信息技术与教学过程进行简化的组装,缺乏对其进行深度融合的思考。调查显示:九成以上的城乡教师所参加的培训主要以教授数字化知识和技能为主;超四成的城乡教师从未接受过信息技术与教学融合创新的培训[51];仅有三成左右的教师在高等教育阶段接受过人工智能教学培训。在比较八种数字资源的应用频率研究中发现,传统的多媒体课件仍然是教师最常共享的内容,而视频切片等新型数字资源则未被充分共享和应用;疫情应对期间,仍有42%的教师感到焦虑,不知道如何与学生在线互动。乡村教师的情形更为严重:一是在认识层面缺失用新技术来改善教育教学、不断提升自身能力素质的愿景;二是在实践层面任意简化教学设计,把教学自主权完全交给学习平台,缺失应用数字教学资源组织教学的能力[52]。

(三)区域间可能形成新的数字差距

从各省市在教育新基建领域的布局和投资力度看,新的差距正在形成并进一步加剧[53]。

第一,教育新基建的投入模式导致新的发展差距。从目前情况看,上海、浙江和江苏等省份,是以省域为整体单位,围绕新网络、新平台、新校园等要素,规划了实施主体、投资力度和推进计划,明确了省域内的重点项目,已全面建立财政投入为主、市场参与为辅的教育新基建工作模式。但中西部绝大多数省份仍然是以区县为规划单位,主要依托社会资本筹资和推进教育新基建工作。在中西部的一些地区,缺失整体规划和政府引导的市场介入,可能会导致新的发展不平衡或教育投入浪费。

第二,教育新基建的部署重心导致新的发展差距。以5G建设为例,国内5G基站规划建设集中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苏州、杭州等发达城市;中西部的教育新基建部署重心仍然在网络接入、数字教学资源全覆盖、教育平台互联互通等层面;又特别是中西部乡村及边远地区,其主要任务仍然是“保供给”,主要财力花在了网络接入、网络安全等方面。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原有的数字鸿沟持续扩大,并主要指向信息技术设备持有率或者应用便利性;进而催生新的数字鸿沟,并主要指向教师和学生的数字思维、数字知识和数字技能等[54]。

第三,群体间的数字能力差距不断加剧。低数字素养者难以从技术应用中获益。有调查显示:84.8%的城市学生主动运用数字技术辅助学习,其中50.4%的学生具有较高的信息素养;乡村学生的数字化学习能力普遍较低,仅56.1%的乡村学生可以通过数字技术开展学习,具有高阶信息素养的学生仅占一成[55]。城乡学校教师的数字能力差距也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相比而言,乡村教师使用传统教学资源的频率与意愿较高(用PPT上课,统一收看空中课堂),使用“新资源”的频率与意愿中等偏低(自适应学习、线上线下混合式学习)[56]。在上述差距的不断加码下,学生身心成长过程和学业发展结果的差距也会被逐渐扩大,进而加剧教育过程和教育结果的不公平[57]。

三、新基建赋能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实践路向

教育数字化转型既是教育系统的整体性变革,又因其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和长期性,给新基建提出了最为复杂亦最具个性的要求。相较于其他领域,教育新基建部署须避免简单的技术迭代逻辑,抓住数字化战略带来的整体性系统变革契机,夯实教育的数字基座,培育数字文化基因,避免出现新的数字鸿沟。

(一)推行积极差异,弥合教育数字鸿沟

在教育信息化基建的推进过程中,由于投入机制差异、政策倾斜等因素,城乡学校之间、东西部学校之间在事实上存在着明显的数字鸿沟[58]。要有效弥补教育领域的数字鸿沟,须在指导思想上“从简单均等走向积极差异”,即在更广范围、更多领域、更深层次进行差异化探索,重点关照规模特征、功能特征和地理学特征,通过对比试验、互补试验开展区域试点,按照连点成线、连线成面的实践逻辑,有效推动区域教育的数字化转型。

首先,应将“自上而下”的战略规划与“自下而上”的创新实践相结合;“自上而下”是做好现实调研与统筹规划,按需推动教育数字化转型;“自下而上”是总结与凝练区域典型案例经验,并反馈于上一级教育管理部门,利用数据开展循证决策。其次,要坚持特色发展与区域协同相结合;鼓励不同数字化转型示范区结合自身环境条件、组织文化与实践能力开展有益的探索,形成可资借鉴的经验,进而辐射其他地区。第三,要坚持问题导向与创新引领相结合;通过对区域教育数字化转型成熟度的动态监测与智能诊断,找出教育变革的薄弱环节与关键制约因素,强化重点投入。第四,要坚持整体把握与精准投入相结合;应当在薄弱地区开展先行先试,围绕重点方向进行精准投入;重点在乡村以及偏远地区搭建5G微基站,为乡村学校提供终端设备和资费补贴。

(二)推进多元协同,夯实教育数字基座

新基建有更高的技术水准和创新需求,要求更快的迭代速度和更新频率,主张更大的外部效应和战略价值[59];需求驱动的教育范式转型亦有个性化、精准化、智能化和生态化等基本要求,数字基座的建设应符合教和学的需求,根植于教与学目标的相关性,增加信息交互的速度、准确性和自动化程度,并通过生态系统的“存在方式”相互关联[60]。这便决定了新基建必须是由多元主体协同共建,即推动政府、企业、学校多元主体协同,充分发挥利益相关者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协力参与数字化建设,实现融资渠道多元化与“去中心化”发展,共同推进高性能“数字基座”建设。

首先,完善“政府—市场”耦合机制。政府的责任在于统筹协调,加强顶层设计;应当着力于整合平台资源,进一步完善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的建设和服务机制。如何既能调动企业参与积极性,又合理规范企业行为和避免教育新基建成为资本逐利和收割的对象,是政府应用政策工具的关键点;应当加速研制和发布教育专网、教育云应用、统一大平台、数字教育资源服务场景、教育安全等标准和规范,加强对教育新基建通用性、易用性、适用性和安全性等事项的监管;建立开放动态的应用接口体系,支持多方提供通用化的教育云应用,构建多元化参与的教育应用新生态。在明确责任权利和义务的前提下,建立政府、社会团体和企业参与的多元化投入机制,充分借鉴教育基建公私合作制的已有经验和教训[61];进一步完善教育新基建的多元主体协作制度。

其次,加强企业与学校的联通。再好的宏观政策设计和发展策略,须由基层学校和企业来对接和落实;应当给予学校新基建项目运作模式的选择权和自主权。应当建立“以服务为中心”的基建投入思路,学校应从拥有基础设施转变为获得服务[62]。例如,发展基于云计算的“XaaS”租赁服务模式[63],企业坚持以服务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推进“投资-建设-运营-服务”一体化,保障教育信息化产品的有效应用;学校采买服务,租用企业已建好的XaaS产品,减轻大规模硬件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压力。学校可基于XaaS产品进行二次开发,解锁信息技术与教育教育深度融合的教、学、管、评、考等新型教育场景。学校应用数据反馈给企业,企业基于用户行为数据实现定制化需求分析与产品设计,实现产学研用的良性循环生态(如图2所示)。

(三)提升数字素养,培育数字文化基因

在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背景下,作为新兴信息技术代表的数字人应如何融合创新基础教育已成为研究者关注的焦点[64]。从数字文化的视角看,管理者对数字化的影响力至为关键,这也是形成体系化和更为完整的领导力评价维度的基础[65];从数字素养的视角看,往往是教育组织文化决定了组织成员对数字化转型的接受程度[66]。可以这样说,提升数字素养,营造具有数字化氛围的教育文化,是相互关联和促进的事项。这些事项的关键点又在于必须要遵循技术化教育的人性逻辑[67];在此基础上,培养教育管理者的数字领导力、教师的数字胜任力以及学生的数字素养,从用户侧驱动教育数字化转型发展。

具体措施可以从以下三方面来落实。一是应当重点提升教育管理者的数字领导力。不仅需要从理论层面加强对数字领导力模型及要素的深入研究,也要从实践层面培养教育管理者统筹与应用信息技术重塑教学与管理、有效引导学校开展组织变革与创新的能力。二是提升教师的数字化胜任力,特别是创造新知识、新资源的能力。首先,在职前教育阶段嵌入教育数字化专题课程,更有效地培养教师的数字胜任力;其次,分层分类组织开展培训研修和交流活动,构建应用新技术变革教育的实践共同体,加强教师对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的认同;最后,将数字胜任力纳入教师专业考核标准,激发教师应用新技术改进教学实践的内生动力。三是培养学生数字生存素养与数字创造能力。首先,将数字素养纳入义务教育新课程标准,重点关注学生数字意识、数字思维、数字能力以及数字伦理的培养。其次设立一系列数字化与科技创新项目,开设综合课程,支持学生在特色化项目实践活动中主动发展数字能力与数字素养;最后,建立数据驱动的数字素养评价体系,以评促培,全面推动学生数字素养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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