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签署“关键和新兴技术倡议”

周宁南

2023年1月31日，美国和印度签署“关键和新兴技术倡议”（下称“倡议”），提出两国高水平科技合作的构想。美国和印度在科技合作上互补性强，“倡议”的签署，既是美国对华科技竞争的需要，也为印度借力寻求科技水平跨越式跃升提供了可能性。但是，美印间的政治、产业互信仍受到客观因素的制约，“倡议”实施的效果仍待观察。

“倡议”的签署，不仅为美国和印度间开展高水平的科技合作制定了路线，也为两国高科技领域联合创新、研发、生产奠定了基础，旨在促进两国高科技产业链供应链对接，强化两国科技创新生态。

“倡議”是美印两国元首亲自推动的战略设计。2022年5月，在美印领导人峰会上，两国领导人宣布启动美印“关键和新兴技术倡议”，由两国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落实。2022年11月，经两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委托，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五位印度问题专家广泛调研了美印政府、业界、学界意见，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倡议”的主体内容。在该“倡议”的首次会议上，两国组建了由国家安全、国防、外交、科技等多领域高级官员组成的对话机制。

“倡议”聚焦芯片、军事装备、航天、先进通信、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等大量高技术领域，承诺将建立合资企业，帮助印度发展成熟技术芯片制造产业；加快喷气式发动机联合研发；允许印企参与美国探月项目；促进OpenRAN（旨在实现开放式无线接入网）架构下5G、6G等先进通信技术研发；建立两国人工智能、量子科技联合研究等。此外，美国还承诺放宽相关领域对印出口管制政策。2023年2月9日，印度智库“观察家研究基金会”认为，“倡议”有意推进两国间的敏感技术合作，是对现有双边技术合作的有效补充。

为推动“倡议”的实施，双方决定成立常设机制，旨在解决两国产业链对接中的政策分歧。目前，美国科技企业正加速与印度产业对接。英特尔公司副总裁史蒂文·朗称，全球的芯片设计和制造业正向印度集中，英特尔在印度有巨大机会，英特尔将与印度电信运营商合作，为印度提供5G解决方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透露，美企通用电气已向美国政府提交了与印度联合制造喷气式发动机的申请。

在全球建立科技联盟是美国对华科技战略的重要举措。相比美国与其他国家建立的科技联盟，美印之间签订的“关键和新兴技术倡议”互补性更强，是美国全球科技联盟的关键支撑。

旨在完成供应链韧性布局。沙利文称，该倡议旨在摆脱“科技供应链对中国的依赖”。在美国的全球科技联盟战略中，印度可以发挥“补位”的作用。芯片是美国供应链中的薄弱环节。在美国主导的全球芯片联盟中，欧、日、韩生产的均是尖端芯片，而当前美国最亟需弥补的是成熟技术芯片的缺口。在2022年5月23日举行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中，印度被赋予了“解决芯片等供应链依赖”的角色。而在此前的2022年3月，印度电子信息技术部公布了约100亿美元的“印度半导体计划”，将补贴重点设置为尖端芯片制造。4月，美印半导体协会签署备忘录，鼓励印度在生产显示器芯片等成熟芯片技术上发力。9月，印度电子信息技术部宣布调整政策，放弃对尖端芯片制造的特别补贴，选择为美国发展成熟芯片“补位”。此外，“倡议”还提出在生物技术、稀土加工等美国供应链短板领域进行合作，缓解美国在上述领域的对外依赖。美印国安顾问均表示，印度是美国在全球科技产业链供应链中“值得信赖”的伙伴，将为稳定美国科技供应链发挥更大作用。

2022年8月15日，印度总理莫迪在新德里红堡发表独立日全国讲话，提出让印度成为世界科技中心的口号。图为莫迪在庆祝印度独立日仪式上视察仪仗队。

巩固“民主”科技生态。沙利文称，“倡议”还有在高科技领域建立“民主”生态系统的考虑。美印科技生态互补性强。一方面，印度在“倡议”所涉及的芯片、国防装备、太空等领域科技自主能力较弱，需要依靠向美国开放市场换取先进技术。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称，美国企业和资本在印度有着巨大的机会。另一方面，印度在美国极力推广的OpenRAN架构下的5G等技术上具有成本优势，可成为美式5G网络的生产基地。印度政府已经发表声明称，愿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在OpenRAN架构下的5G、6G技术上与美国合作。

实现科技优势互补。印度在信息科技、量子科技以及RISC-V（第五代精简指令处理器）等新型处理器架构设计、量子计算机软件研发方面具有一定优势。“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认为，RISC-V具有“颠覆美半导体行业潜力”，建议美印共同推进相关研发工作，并提出让印度加入IBM量子联合研发网络，向美开放量子软件核心技术。

2022年8月，印度总理莫迪在纪念印度独立日发表的讲话中，提出让印度成为世界科技中心的口号，彰显了印度的科技雄心。“倡议”的签署，提振了印度实现科技跨越式发展的信心。

一是或可获得美国关键技术。印度和美国曾经签署“国防贸易和技术计划”（DTTI），但印度最终却没能如愿获得如喷气式发动机等美国关键技术。截至2022年年底，印美间的国防合作已十分紧密，印度从美国购买了约200亿美元的国防产品，印度国防出口35%的份额也分给美国供应商完成。2023年2月7日，印度前驻美大使阿伦·辛格称，印美间分享敏感关键技术条件已经成熟。“倡议”的签署将增加印度获得美国先进技术的可能性。

二是有助于提升印度在全球科技分工中的地位。2022年11月，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表示，印度整体崛起与其科技领导地位密不可分，印度尤其要在电信、先进制造、芯片、新兴技术方面取得领先优势。印度电子和信息技术部长钱德拉塞卡声称，印度具有科技强国所需的劳动力资源、市场资源，能够成为像中国那样具有竞争力的制造强国。

三是有助于优化印度的科技创新生态。印度科技资源分配形式长期畸形，研发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仅0.7%，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在“金砖国家”中也处于较低水平。在研发支出中，私营部门获得的配额更少。“倡议”将推动印美间私营部门成为关键和新兴技术的研发主力，提升印度私营部门研发占比，优化印度科技资源分配结构。

但“倡议”在实施过程中存在的障碍仍然不少。对美国来说，印度与俄罗斯之间的国防、经济交往较为密切，与美国互信程度不及“五眼联盟”伙伴；对印度来说，印度担忧引进美国技术、资本后将打击本土科技产业，导致印度失去科技自立能力。因此，“倡议”能否如愿推进还是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