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都有一个“城堡梦”

白文静

法国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城堡之国”，自罗马帝国入侵高卢时期起，直到今天都有人在修筑新的城堡—因为法式城堡并不仅仅是“贵族的要塞”，绝大多数自建成起，就扮演着“非军事”功能:富豪的别墅、乡村旅馆、艺术家们的沙龙……

如今的法国还有多少座城堡？法国文化部几年前的不完全统计显示是“2000多座”，且城堡与城堡相差很大：著名的博物馆卢浮宫和被誉为“近代时尚发源地”的凡尔赛宫是城堡，“白宫酒庄”这样的酿酒作坊是城堡，被誉为“城堡之谷”的卢瓦尔河流域鳞次栉比、看上去宛如“农家乐”般朴素的“独栋民居”，也是如假包换的城堡。

自古至今，法国人普遍都有一个“城堡梦”，上至总统下至普通人都不能免俗。位于巴黎远郊区的朗布依埃城堡见证了当代法国从政要至平民的“城堡痴迷”。作为法国第五共和国历代总统的别邸，朗布依埃城堡接待了二战后历任法国总统，见证了G7的诞生(1975年G7的前身在朗布依埃城堡举行峰会)，但这里也成为众多“大巴黎”自行车和徒步远足爱好者的“打卡”圣地。2019年8月，7900名自行车骑行者云集朗布依埃城堡，创下法国城堡一次性接待人数的纪录，兴奋的访客踏坏了城堡外精心铺就的鹅卵石小径，引发争议，导致城堡一度对游客关闭。但此举招来网络上一片口诛笔伐。迫于压力，今年2月，城堡管理负责人宣布，8月举办的巴黎-布雷斯特-巴黎自行车骑行活动将经过朗布依埃城堡，届时城堡管理方将特辟一条既满足参观者、又不破坏建筑和环境的通道，为2024年巴黎奥运会“预热”。

2022年，法国电视一台M6专栏推出了一档名为《城堡生活：理想与现实》的节目，记录了7个普通家庭实现“城堡梦”的故事。这7个家庭有的是为了一圆儿时梦想，有的是希望在古堡里举行婚礼，有的则是想利用城堡搞旅游接待和民宿赚钱，他们中许多人都是上班族，厌倦了无休止的忙碌和朝九晚五的生活，渴望“回归田园诗般的慢节奏”——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没有多少积蓄。

这7户家庭分别购买了地处偏僻、售价低廉的古堡，最便宜的一座仅花了100欧元。他们的梦想实现了——他们在古堡举办了梦想中的婚礼，邀请了数百名宾客。但现实也很残酷，一对夫妇在卡尔卡松买下一座古堡，因为交通不便，他们只好辞去城市里的工作。但这座位于荒山野岭的古堡没有厕所、没有浴室，甚至无水无电，他们只好在野地大小便，然后挖坑掩埋，每天只用在十几公里外加油站打来的一小瓶凉水洗浴，而修缮工程还不知何时才能完工。

如果不小心买下一座被划为“国家遗产”的文保古堡就更麻烦了：购买并拥有它是合法的，但任何不经允许的修缮和改造都有“毁坏国家文物”之嫌。若干年前，有人出于“城堡梦”，花费不菲购买了被写入许多中世纪骑士文学作品、建成于11世纪的法国安德尔省安德尔河畔的绍维尼古堡，这座古堡900年来先后入住过上至各国贵族、下至普通家庭的许多家族，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毁于盟军轰炸，从此变成无主之物。新主人试图修复古堡，却被巨大的费用无底洞和各种意想不到的文保条例弄得焦头烂额，最终咬牙于不久前把城堡以100欧元的“跳楼价”贱卖给市政府一一至少作为公共资产，修缮不再会动辄被“文保”规定掣肘。

务实一点的“城堡梦”家庭几乎都打起了“以城堡养城堡”的主意：一对购入古堡的夫妇虽花了较多的购入费，买下的却是一幢相对较新、因一直有人居住而状态较好的城堡，他们利用客房主办了各种“寻梦”活动。还有古堡新主人以“还原中世纪城堡生活”为卖点，重点推介“古堡婚礼”，并专门辟出一座专供婚礼摄影的花园，院内每棵乔木树龄都在百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