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生的言行,为我和子女们树立了做人的榜样。”
1915年,钟月林出生在江西省于都县桥头乡一个贫苦农民家里,8岁时便许给本乡一户人家做童养媳。1930年春,红军的队伍开到了桥头乡。在红军宣传队的帮助下,乡里很快组织起了农会、赤卫队、妇女会、少先队、儿童团等群众组织,钟月林踊跃报名参加。
1934年10月,钟月林随中央红军长征,那年她19岁。出发的前一天,钟月林身体不适,她所属的中央纵队直属队的负责人董必武知道后,告诉她:“生病的话,就别跟着队伍行动了,留下来照样革命。”钟月林坚定地说:“我要和队伍一起走,哪怕死在路上,我也心甘情愿。”
长征的岁月令钟月林永生难忘,她回忆:“我们要背着很多粮食,从瑞金动身时走得很快、很紧张,部队严格纪律要求,走路不要发出声音,不能讲话,跟上部队,不要掉队。我们走的全是国民党占领的区域,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赶紧到老百姓那里去,把党的政策、主张、方针告诉他们,并负责招募民兵,照顾伤病员。”钟月林负责请民兵,要管三四副担架。她说,长征路上,女红军最怕的是掉队、生病和负伤,她们就给自己提出了个口号:“不掉队、不带花、不当俘虏、不得八块钱(当时生病、负伤,实在走不动的战士,每人发八块大洋,安置在老百姓家里)。”
在妇女工作团,毛泽东的夫人贺子珍特别关心钟月林,经常把自己省下来的东西给她吃,还曾用包手枪的绸子给她做过一个背心。她还是钟月林与宋任穷的介绍人。钟月林曾回憶说:
行军途中,干部团团长陈赓常在休息时到我们这儿来看望几位大姐。一次有人问他:“我们怎么从没见过你的政委啊?”他笑着说:“走,我带你们去见他。”我们几个当即跟着他去看政委宋任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很文静,话不多,一张朴实和善的面孔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后来,常见他在行军途中小憩时写日记,发现他很爱学习。队伍中的同志都说任穷正派、厚道,是个好人,我对他的印象就更深了。1935年10月,红军历经千难万险,到达陕北重镇瓦窑堡,中央红军从此有了家,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不少同志相继结婚,贺子珍大姐给我介绍了宋任穷。在长征途中,我和任穷相互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于是都同意了。
1935年12月12日,我带着铺盖去了宋任穷的住处。那是一个不到8平方米的小窑洞,一盘土炕,一个灶台。没有添置新的生活用具,也没有举行仪式,我们就结婚了。婚后我就下乡做妇女工作,回来后任穷告诉我,几位大姐开他的玩笑,让他请客。他拿出仅有的两三块纸币,请贺子珍、邓颖超、蔡畅、邓六金等几位大姐和红军大学的几位同事吃了顿饭,算是补办了婚事。
钟月林说她一生牢记结婚的日子,是因为一年后宋任穷从前线给她来信,她回忆道:
宋任穷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又发生了西安事变,抗战有希望了。婚后第三天,周恩来副主席找任穷谈话,派他去陕北前线刘志丹任军长的红28军当政委。虽然刚结婚,但我们毫无怨言。任穷对我说,以后他的工作调动会非常频繁,组织叫去哪儿就去哪儿,也可能会去敌占区打游击,让我有个思想准备。我毫不犹豫地说:“为了抗战,你去哪儿我也要去哪儿。”
宋任穷走后,为了能上前线,钟月林进入了军委电信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在延安电台工作。
1938年初,时任129师政委宋任穷与司令员陈再道组建八路军东进抗日游击纵队挺进冀南。5月,钟月林向毛泽东要求上前线,毛泽东开玩笑地说:“任穷来信了吗?现在前方女学生可多了,你是不是怕他变心了哟?”随后,毛泽东令秘书叶子龙给前方发了封电报。一个多月后收到回电,钟月林便奔赴前线,钟月林回忆说:
我们在路上遇到邓小平同志,他告诉我任穷病得很厉害。我听了大惊,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9月份,我终于赶到任穷的驻地——离南宫县八里之外的韩家庄。原来,任穷是得了伤寒,连日高烧不止,部队他的后事都准备好了。当时前方缺医少药,我唯有细心照料,他终于奇迹般地好起来了,但此后体质一直很弱,一只耳朵听力也不好。后来我才知道,任穷一个多月没回电,不只是因为生病,还因为前方除了康克清大姐和刘伯承夫人汪荣华,清一色都是男同志,任穷觉得自己不能破例。直到得知我来前方是主席批准的,才同意了。1938年9月,我被分配到129师冀南军区电台工作。从那时起,不管是艰苦的战争年代,还是新中国建立后艰难创业的岁月,除了“文化大革命”,我俩一直携手相伴,再也没有分离过。
1974年10月,宋任穷复出,除了兢兢业业做好党的工作外,便把教育子女、树革命家风摆在首位。他们夫妇一共生育8个子女,如何教育培养好子女是个突出问题。毛泽东曾经在政治局的一次会议上对如何教育高干子女作了重要指示,因此钟月林积极支持丈夫,当好他的参谋与他紧密配合,做好子女的教育培养工作,使他们成为革命的接班人。钟月林说:
在这一方面,宋任穷总是以身作则,他用一生的言行给我和子女树立的榜样。
任穷艰苦朴素,一生不收礼,不论礼品大小,对方是谁。几次拒绝之后,他工作的部门和社会上都知道了,就再也没人给他送礼了。他无论到哪里,从不接受请吃请喝、迎来送往。当年他离开二机部调赴东北局时,二机部部长刘杰要自己出钱为他饯行,被他谢绝。到了东北局也有人提出一起吃顿饭,他说:“咱们做工作不要吃这个饭,不要形成这样的风气。”下基层时,他严格要求按照出差规矩办,绝不允许大吃大喝。
新中国成立以来,任穷作为一个地区或单位的主管,前后分管的地区、部门多,调动资源的权力也大,但他没有为家乡、亲属办过任何事。他一再表示他个人没有权力违反原则办事。对一些人的不理解甚至抱怨,他都默默承受。从不请客的他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工资招待家乡来的客人。他在世时,一直要求我每年都定期拿出一部分工资贴补家乡有困难的亲属,资助有困难的孩子们上学。他去世后,我尊重他的心愿,仍继续用我的工资补贴有困难的亲属。青少年,尤其是农村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是他心中最记挂的。宋任穷退休后,经他亲自联系,资助家乡建立起一座设施完善的希望小学。
任穷在不断变换的工作岗位上,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时间,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出差在外,他常给我写信报平安。信虽短,却充满了对我和孩子们的关心惦念。任穷是位好父亲。对待子女,他从不娇惯,不给他们任何特权,让他们从小就没有优越感。他也不训斥孩子,总以鼓励引导为主,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他特别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和德育情况,细心地保存着记录了他们升学、入团、入党情况的家信。任穷也是个好丈夫。他工作忙,压力大,也有急脾气。但他从没对我红过脸,总是循循善诱。我文化程度不高,待人处事简单,他从小事给我讲起,帮我提高。比如他告诉我出去不要夸人家的东西好,就是心里喜欢也不要夸,否则人家会给你送礼的。任穷处处以身作则,顾全大局,对我影响也很大。他多次支持我把提职提薪的机会让给别人。
钟月林说:“任穷不仅仅是我的好伴侣,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一生坚守为国为民全身心地奉献,随着共和国的成长壮大,我看着任穷闯过了一个个创业的难关,开辟了一片片的新领域,我能体会到他的艰辛与心中的甘甜。作为亲人,能和他一起,为国家奉献绵薄之力,我是幸福的。”
2009年8月3日,钟月林逝世,享年94岁。
(责编/张超 责校/李希萌、陈小婷 来源/《钟月林:与宋任穷相伴七十年(上)》,林中月/文,《辽沈晚报》2009年7月23日;《宋任穷 钟月林:栉风沐雨品甘苦》,吴志菲/文,《党史纵览》2010年第5期;《宋任穷与钟月林的革命爱情》,梁贤之、刘小梅/文,《湘潮》2009年第7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