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宁宁
很多束缚往往是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
刚步入高中的那几天,大家都处在认人的尴尬阶段,但奇怪的是,只要我一自我介绍,大家就能立刻记住我,下次绝不会叫错。
为什么呢?我思考良久,最后沾沾自喜地得出结论:“也许是我气质独特,让人过目不忘。”可现实并不如此美好,我的好朋友小A,残忍地揭露了真相:“当初一下子就记住你了欸,因为你的牙真的很让人印象深刻哈哈哈……”
在朋友的笑声中,我陷入了沉默。
牙,是身体不可或缺的一个小器官,其美态自古就被发现、描摹。它是张枯口中的“皓齿初含雪”,也是卢照邻笔下的“丹唇间玉齿”。只可惜,我的牙是确确实实的反例。
两枚门牙像两块白板,不合地在中间留下了一道缝隙,庞大地占据着狭小的嘴部空间,它们还嫌不够似地往外顶着,与上嘴唇做着斗争,好一个典型的“大龅牙”。两颗虎牙不甘示弱,也向外凸着。都说虎牙显人可爱,可我只看出了几分面目可憎。
从小到大,我被迫接受了很多形容词。同学说我是“海绵宝宝”,问我的门牙是不是吵架了,为什么要分这么开;亲戚说小姑娘的牙怎么和“野兽”一样,让我尽量少开口。于是顺理成章地,我变得沉默寡言。翻看以前的照片,我可惜地发现没有一张照片里的我是开口笑的,我常常把嘴唇抿得很紧,企图来掩盖什么。
掩盖什么呢?掩盖的是奇形怪状的牙齿,也掩盖我青春中最自卑的一笔。
当又一次被别人提及到牙齿时,隐秘的情绪累积到了爆发点,我再也受不了这种善意的调笑,当下就做出了我人生中比较重大的一个决定:我要去牙齿正畸。
作出这个决定的刹那,如释重负。我意识到我必须和一些东西割席,它们不仅是我丑陋的牙齿,更是我不敢开口的每个瞬间,也是那个畏畏缩缩,不敢迈出新一步的我自己。
这股信念强大,支撑我走完正畸的全过程。刚开始时,医生告知说像我这种情况,需要拔4颗牙才能进行下一步,让我好好考虑。家里人一听,不乐意极了,無端拔4颗好牙,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买卖。可我只在心中犹豫了一秒,就立刻为自己拍了板。
“拔,4颗就4颗!”
走完一系列流程,我如愿以偿戴上了银光闪闪的钢牙套,而之后的过程也和我想象的一样,没有那么轻松。每次复诊后,痛得吃不下饭是常态,我曾在一个星期内暴瘦3斤,不仅如此,我也有了新的昵称:闪闪发光钢牙妹。可这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亲眼看着我的门牙缝在一点一点闭合,我的虎牙在一点一点回缩,痛苦抵不上内心巨大的满足。
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头到尾洗刷了一遍,焕然一新。前几天我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大家惊叹说我变了好多,跟记忆中的人完全对不上号了。我坦然一笑,他们记忆中的我,大概是那个不敢说话,每天只会在课桌前埋头写题的小女生。可戴上牙套的那3年,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这么活泼,我学会了演讲、朗诵,竞选了校学生会副主席。
如果说要我评选一个人生中最不后悔的决定,“选择去正畸”一定会榜上有名。这段过程告诉我,很多束缚往往是自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可青春如鸟,我们该学会挣脱这些透明绑绳,要自由地去飞、去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