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为记忆美颜

王国梁

文友谈起他的母校，眼睛立即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常见的纯真笑容：“母校对我来说就像一个美丽的城堡，里面有太多神奇的故事。事实上我的母校的确很美：母校地理位置特别好，不在喧嚣的闹市，而是依山傍水，在城市的边缘，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母校虽然不是很大，但里面的建筑布局特别有美感，很和谐，在那里待着特别舒服；母校一年四季都有可看的风景，而且每个角落都是美的，甚至阅览室前面的每一棵银杏树都是一道风景……”

在文友的描述中，他的母校如诗如画，实在是令人向往。我想象着，正是因为有那般美好的母校，才造就了文友不凡的才情——母校对人的熏陶和浸润是潜移默化、无处不在的。

正好那次我跟這位文友一起出门，途经他的母校。他执意要去故地重游，我也想目睹一下他母校的风采。可是，我对他的母校的第一印象却是普通、没特色，更没有丝毫他所说的“美丽城堡”的感觉。

文友为我介绍起来：“母校变化还真不大，还不错。瞧这里，是我们文学社组织活动的地方，站在高处可以俯瞰到很多风景，我们就即兴作诗，玩得不亦乐乎。看那里，是小礼堂，是开大会和组织活动的地方……”

文友大概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停下来问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我实话实说：“我觉得远没有你描述的那样美。”文友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其实我也觉得还是记忆中的母校比较好。”“但你当年经历那些事的时候，也不一定觉得有什么特别吧？”我的话有些煞风景。文友却很坦诚地说：“对，当年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寻常。”

寻常的记忆和故事，被人为“美颜”了，变成了令人无限回味的往事。这种现象很常见，每个人都会有体会。

同事小刘说，她特别爱吃母亲做的一种糕点。城里的糕点店那么多，但再好的糕点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那种糕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糕点，特别小巧，可以整个儿放进嘴巴里。入口便有花香味儿，细嚼起来，甜津津的……”小刘的描述能力很强，让听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不久后，小刘的母亲寄来她亲手做的糕点。小刘让大家都尝尝，大家见到“传说中”的“天底下最好吃的糕点”，立即抢过来品尝。可是，糕点的味道并没有给大家“惊艳”的感觉，口味还好，但糕点店里一样能做出来。小刘吃着母亲做的糕点，也说：“还是觉得小时候的味道好！”

我写过很多回忆类的文章，有读者看过后，说文章中记述的事简直太美好了，特别能打动人。仔细想想，当初我经历那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多美好。此去经年，重新捡拾往事，才感觉从前的记忆那样美。

是谁在为记忆美颜？我想应该是时光。往事是一坛酒，在时光的酝酿中，悄然发酵，慢慢变成美味的陈酿。往事的陈酿，醇厚绵长，芬芳一生。时光为记忆美颜，正像诗人所说，“而那过去了的，都会变成亲切的怀恋。”

【原载《衢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