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柏林
小时候,很多女孩子都会把头发扎成两个羊角辫,或者麻花辫,可爱得像一只小兔子。可是我却没有。父母给我剪了很短的头发,短到皮筋都扎不住。他们觉得留长发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常跟我说女孩子不要把时间花在打扮上,要花在学习上。
可是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有一头秀丽的长发呢?
小学的时候,学校举行文艺演出,被选中的同学每晚放学后都要排练,而我因为头发短,且长相普通,从来都没有入选过。那时的我,不爱说话,性格也不活泼,因为头发生出很多的自卑,与在台上蹦蹦跳跳的女孩子们有着极大的反差。
那时,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班级排除在外了。回家后,当我和父母提及同学们都在学校排练而我却不能成为他们中一员的忧伤时,他们说:你自己优秀了同样有人为你鼓掌。后来那些同学在台上唱歌,台下掌声雷动,像一群绿叶为鲜花捧场。我坐在台下,像最不合群的叶子,觉得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学校希望孩子们尽量每人都能在小学阶段上一次舞台,可排到毕业都没有排到我。我想肯定是老师觉得短头发会拉低班级整体形象的分数,而且我也没有出类拔萃的才艺。我是一个整天埋头学习的孩子,成绩也只是中等偏上。然而我并不觉得成绩有什么用,我不可能把它别在衣服上,但是漂亮的长发就不一样啊,扎上大大的蝴蝶结,奔跑在操场上,那样的女孩谁不喜欢呢?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学校没有玩得很好的朋友,也是短发造成的。我幻想着,等我有了长长的头发,大家都会喜欢我。
还记得有年冬天,天气很冷,我每天戴着毛线编织的帽子上学。头发好像在温暖的帽子里长得格外快,而且没有人发现。我像藏起一个秘密一样,把头发全拢进帽子里。我想,等到过年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一个“假小子”了。我会变得好看一些,像很多女孩子一样。之后我开始攒钱,还经常去逛街头的那家精品店,看那里最漂亮的头花。我想,等过了正月,帽子里的头发就能扎起来了,那时我要戴上最好看的头花。
寒假里,我一直戴着帽子,甚至半个月都不敢洗头,因为我怕爸妈在我洗头的时候看到我的长发。眼看快过年了,我偷偷跑到街上买了早就看中的头花,将它藏在枕头下,像在梦里种下种子,每晚我幻想着戴上它,接受大家的夸赞。
可是妈妈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接着她怪我肯定是把心思花在头发上,才没考进前10名,如果不剪掉头发,成绩会更差。于是,她拿着剪刀一下子就剪掉了我蓄了好久好久的头发。我的眼泪也随那些头发落下,但是一切都只能是无声的抗拒。我又继续戴起了帽子,遮住那参差不齐的短发,好像遮挡的是一片荒野,那也是我内心的荒野。而那对头花,被我一直藏在枕头下,无人知晓。
那年过年,我一点儿都不想走亲戚,我想缩进那个帽子里变成一朵小蘑菇,就那样盘踞在长满青苔的墙根旁边,无人问津。
我一直在等长大,也许长大后,我就不会在乎这些了,或者我也会有长长的头发。
可是到了初中,我依旧是短发,甚至因为我的名字,更让人误以为是男孩子,我因此变得更加内向了。那时候漂亮一些的女孩,总能收到男生送的零食,还有书包里匿名的情书,我却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我知道,没有人会对一个短发的女孩子产生好感。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哪一个不是长发飘飘呢?
高中的时候,繁忙的功课让我无心顾及其他,这才渐渐将头发的事情放置心底。心中反而有一丝窃喜,我的头发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折腾,所以还算健康,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去打理。
后来我考上大学,留起了长发。我终于等到头发替我的“颜值”加分的时候了,可是很少有人提及我飘逸的长发。
有次回老家,在路上碰到了我的同学,我以为她会夸我比以前好看了,可是她却说,记得我上学的时候语文就很好,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她那时就好羡慕啊,只是我不爱说话。那一刻我才发现,记住我短发的人,只有我自己,介意我短发的人,也只有我自己。
曾经我以为,短发让我变得难看,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是我自己关上了心门,拒绝了所有人。那些年我错失的长发,岁月会弥补它,但是那些年我错失的青春,成了我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我也是在多年后才明白,那些能被时间弥补的遗憾,都不算遗憾。青春时的我们是长发还是短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接纳不完美的自己,给自己的青春留一张笑脸。
(从容摘自《青春期健康·上半月》2022年第12期图/槿喑)